第六十九章 陷害

紀無咎現在的心情無法用文字來形容,只能用亂碼來表達。

他忍著把孫太醫掐死的衝動,讓人立即傳來了鐵太醫。

鐵太醫一進門,看到自己的徒弟正跪在御前,汗流浹背,深藍色的官服被汗水浸得後背濕了大片;黑髮與藍色衣領之間,脖子上沁出了一層汗,反著微微的亮光。

孫太醫是鐵太醫的關門弟子,這小徒弟雖心眼發直,但人品很好,他很喜歡。鐵太醫給紀無咎行了禮,看看孫太醫青白的臉色,再看看紀無咎,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鼻子都快氣歪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鐵太醫發愁地想。

「你的好徒弟,」紀無咎掃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孫太醫,對鐵太醫說道,「方才給朕診出了喜脈。」

鐵太醫剛站起身,聽到此話,嚇得再次跪倒,「微臣教導無方,罪該萬死!」

「不學無術也就算了,連男女都分不清楚,太醫院的人都死絕了嗎,這種瞎子也能在太醫院行走?」

「皇上教訓的是,這種人不配留在太醫院,微臣回頭立刻把他趕回家種田!」

孫太醫低頭一言不發,汗倒是沒停,臉上的汗匯聚成大顆大顆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流下來,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簇一小簇的水花。他膝前的地上,竟已經積了一灘汗水。

鐵太醫看到他這個窩囊樣子就來氣,恨鐵不成鋼道,「還不快快謝過皇上不殺之恩!」

孫太醫哭喪著臉,支支吾吾半天,說道,「可是,皇上的脈真的是喜脈啊……」

「你!」要不是在皇上面前,鐵太醫真的想狠狠捶這傻小子的頭。他偷偷看了紀無咎一眼,發現後者的臉色幾乎黑得可以研墨了。鐵太醫還想給孫太醫求情,但轉念突然想到,孫太醫雖傻了些,可醫術還是很好的,是他所有弟子里最得意的,區區喜脈,總不至於誤診吧?

算了,拼了。鐵太醫心一橫,說道,「皇上,微臣斗膽,想親自為皇上請個脈。」

紀無咎忍著,把手伸了出來。

鐵太醫仔仔細細把他的兩隻手腕都號過,凝眉說道,「確是喜脈無疑,」一看紀無咎要發作,立刻說道,「皇上最近可是吃了什麼東西?」

紀無咎怒極反笑,「朕倒是想知道,什麼東西能讓男人吃了就懷孕。」

「微臣的意思是,皇上可能是誤食了東西,產生了喜脈,實際上並未……懷孕。」

紀無咎眯眼沉思。

鐵太醫見他久久未反應,也開始冒汗了。

紀無咎突然說道,「想要診斷一個人……一個女人,是否懷孕,除了診脈,是否還有其他方法?」

「有。」

「跟朕去坤寧宮。」

「遵旨。」

「這是用艾草煮的川芎粉,如果娘娘真的懷有身孕,喝下它,可能於身體有些微不利,但請放心,微臣控制了劑量。」鐵太醫讓孫太醫端過來一碗葯湯,說道。

素月接過來葯湯,用銀勺攪了攪,葉蓁蓁看著那葯湯,問道,「喝了這個,如何判斷是否有孕?」

「娘娘喝下去之後自己感受一下腹內,若是有動靜,便是懷有胎兒,若無,則只是月經不通。」

葉蓁蓁依言照做。

紀無咎在旁邊看得十分焦急。等了一會兒,見鐵太醫點頭,便急忙問葉蓁蓁道,「怎樣?」

葉蓁蓁搖頭,「沒感覺。」

紀無咎登時泄氣地一松身體。

鐵太醫知道,接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掰扯,於是拉著孫太醫告退了。走出坤寧宮,這師徒倆做了個非常一致的動作:撩袖子擦汗。

坤寧宮內,紀無咎坐在葉蓁蓁身邊,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神情低落。

葉蓁蓁便歪頭靠在他肩上,捉著他的手握住。

紀無咎回握住她,垂目說道,「蓁蓁,我還以為,我要當父親了。」昨晚甚至高興得睡不著覺,想了一夜第一個孩子的名字。

「皇上,你是怎麼看出端倪的?」葉蓁蓁問道。

「……」打死也不能說。

「不過,這樣看來,近些日子發生的諸多事情,倒是能連起來了,」葉蓁蓁坐直身體,掰著手指頭給他比劃,「先是造謠說我在敵營之中被辱,然後傳出我懷孕的消息,如此一來這個胎兒的來路可就說不清楚了,就算是你的,眾口鑠金,也不是你的,這可就是雪上加霜,佐證了我的不貞潔。到時候我百口莫辯,千夫所指,走投無路,這是第一刀。等過些日子,這場風波過去之後,再想辦法讓皇上發現我原來在裝懷孕,欺騙你,這罪過可就大了。不只是欺君之罪,一個女人,假裝懷孕騙皇上,若是成功,很可能會弄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兒當皇嗣,這是皇上最忌諱的。皇上發現之後必會想到這一點,然後加重罪於我。這是第二刀。」

彷彿是為了呼應她的話,架上的小鷯哥突然說道,「皇后娘娘懷的不是龍種,是野種!」

「看吧,連它都知道,」葉蓁蓁笑了笑,「我估計它那天晚上出去,大概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還有,關於你……不能行人道,也是它說的,想來這一點也被對方算計進去了。你不行,皇后卻懷孕,若是真懷孕,必是野種,若是假懷孕,則是打你的臉,無論真假,都能讓你顏面掃地,到時候必不會輕饒於我。這是第三刀。」

紀無咎未說話,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重,攥得葉蓁蓁骨頭微疼。

葉蓁蓁最後冷笑著總結道,「刀刀精妙,刀刀催命。真是好大的手筆。只可惜千算萬算,到頭來也只是自作聰明。」

紀無咎認真地看著她,「蓁蓁,無論發生何事,我都不會負你。」

葉蓁蓁被他突然無比認真而熱烈的地盯著看,怪不好意思的,窘迫地低下頭。

「蓁蓁,你好好回想,最近幾天,你吃了什麼可疑的東西?」

葉蓁蓁想了一下,疑惑地搖頭,「我只在自己宮中吃喝,在太后那裡,從來連口茶都不喝。坤寧宮的廚房很乾凈,應該不會出紕漏。」

「那你可吃過別人送來的東西?」

「只吃過庄妃送來的點心。」

紀無咎一想,正好,他也吃過庄妃的點心,「看來問題就出在這點心上。」

「不會吧,」葉蓁蓁有些奇怪,「庄妃沒有動機啊……而且,皇上你為何如此篤定?還有,你到底如何發現我懷孕是假的?」

紀無咎卻並不回答,讓馮有德傳來了庄妃。

「朕只給你一次機會,自己說,你到底做過哪些對不起皇后的事。」庄妃一來,紀無咎就沉下臉厲聲說道。

庄妃不明白髮生何事,但見皇上的臉色不好,皇后只面色平靜地看著她,也不知是何意。庄妃腦子不笨,一見眼下情景,便覺得大概自己被冤枉上了,因此從容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天地可鑒,臣妾並未對皇后娘娘有任何不敬,想必其中有什麼誤會,請皇上、娘娘明示。」

葉蓁蓁說道,「你宮中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情?」

庄妃想了一下,答道,「娘娘明鑒,臣妾宮中近期未有別的異常,只有一事。含光殿的一個宮女,前夜失足跌進了太液池,已由宮正司驗過屍,著人埋葬了。因不是什麼大事,並未以此擾煩皇后娘娘,請娘娘恕罪。」

「死了的宮女是做什麼的?」

「是臣妾廚房中的掌膳宮女,因手腳麻利,臣妾做點心時也常讓她打下手……」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睜大眼睛看著葉蓁蓁,不自覺地掩著嘴,驚道,「娘娘,您是說……臣妾做的點心……」

葉蓁蓁點了點頭。

庄妃臉色大變,膝行至葉蓁蓁身前,扶著她的腿急道,「請皇上、娘娘明鑒!天地良心,皇后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絕未做過背棄娘娘的事!」說著,眼淚滾了下來,「點心是臣妾親手做的無疑,現在看來應是那宮女從中做了手腳,但臣妾真的毫不知情!」頓了頓,見帝後二人均未說話,她又哭道,「只不過點心到底是臣妾親手端來的,臣妾錯信了人,害了娘娘,臣妾罪該萬死!」

葉蓁蓁扶著她的手臂,「你先起來,本宮又沒說不信你。」

庄妃站起身,用手帕拭著淚痕,說道,「謝謝皇后娘娘對臣妾的信任,臣妾必會嚴查此事,揪出幕後黑手,給娘娘一個交代。」

葉蓁蓁和紀無咎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意思來。

庄妃是皇后手下第一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沒有理由陷害皇后,那對她一點好處也無。

除非她投奔了別人,但現在這種時機,現在這種格局,背棄皇后轉身另投,那更是下下之策。

這次庄妃被人利用,也是因為對方在坤寧宮中找不到突破點,只好從外圍下手。

至於幕後黑手是誰……呵呵。

賢妃雖聰明,但她做出的局,總會帶上一種強烈的個人風格,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她所為,那就像是用竹籤搭就的樓閣,雖精妙絕倫,但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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