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立威

葉蓁蓁有一瞬間的怔愣。

紀無咎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下,這次是肯定的語氣,「你喜歡你的表哥。我的,皇后。」說到最後幾個字,他幾乎在咬牙切齒。

葉蓁蓁鳳眼圓睜,怒道,「你在說什麼瘋話!」

「你們兩個一起長大,一起讀書練武,你的武功是他教的;你連他衣領上繡的是什麼字都知道,可見你們極其親近;你不相信任何人,卻相信他,遇到老虎性命攸關時都沒哭,在他面前卻輕易哭出來;你擔心他,看到他受了傷,便賜他名貴藥膏;你護著他,即便自己蒙冤,也不願意指認他的嫌疑。是也不是?」他步步緊逼,把她逼到房間內的角落,他高大的身材罩過來,彷彿泰山壓頂,烏雲蔽日。他的聲音里壓抑著怒氣,嗓音因此顯得格外低沉,在寂靜的室內,像是一把黃連木做的鼓槌,擊打著葉蓁蓁的心臟。因為離得太近,他們的額頭幾乎抵在一起,他看進她的眼睛裡,目光陰鬱而冰涼,說話時噴出的呼吸纏在葉蓁蓁臉上,明明是熱的,卻讓她想起吐著信子的毒蛇。

葉蓁蓁身體微微發抖,不知是氣得還是嚇得。

他繼續說道,「你爹甚至想要把你許配給他。只可惜,你最後還是嫁給了朕,是不是很難過?」說著,他竟然彎起嘴角扯出一絲笑,然而笑容冰冷,眸中一片暴戾。

葉蓁蓁鼓足了勇氣和他對視,沉下聲音說道,「你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所謂表哥表妹天生一對才是真的胡說八道。朕說的,只不過是事實,」他挑起她的下巴,指肚輕輕摩挲她白皙柔滑的皮膚,「或者,你願意證明給朕看,朕方才是在胡說八道,你和他並無私情,你滿心裝的都是朕這個夫君?」他說著,拉起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一手捧著她的臉,頭壓得更低,作勢要吻她。

葉蓁蓁極力忍著,緊閉雙眼,眉頭都打了結。

紀無咎卻並沒有親下去。他冷笑一聲放開了她,後退幾步看著她,目光深沉冰涼如冬日的潭水。

葉蓁蓁握緊拳頭,垂下眼皮不說話。

「葉蓁蓁,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不管怎樣,不管你心裡裝的是誰,這個事實永遠無法改變。你越是喜歡他,就會越痛苦。因為你得不到他,而他也得不到你。

朕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

葉蓁蓁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天,茶飯不思。素月以為她是因王昭儀的案子而頭疼,勸了幾句,見她神色懨懨的也不答話,比往日里頹廢了許多,便只好退出來,和素風王有才商議對策。

商量半天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因為最關鍵的證人是皇上,而他們誰也沒那個膽子和本事請動皇上。素月私下裡問了馮有德幾句,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馮有德閉口不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實,紀無咎並不是打算見死不救。他只是想晾她幾天,到她走投無路時再挺身而出。

只有在最後關頭,她才會明白,到底誰才是真正能夠讓她依靠的人。

葉蓁蓁的頹廢持續了一天,也就漸漸回了魂兒。眼下最要緊的是把黑鍋摘下來,否則真的背上個謀害宮妃殘殺龍脈的罪名,她也就離廢后不遠了。

王昭儀已經醒了,只是身體虛弱得很,根本起不來床。葉蓁蓁去探望了她一下,問了幾句話,王昭儀哭哭啼啼地答了,一邊拉著葉蓁蓁的袖子說道,「請皇后娘娘一定要為臣妾做主,找出真兇!」

葉蓁蓁有些意外,「你怎麼那麼確信此事不是本宮所為?」

「娘娘心腸一向好,定不會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說實話。」

「娘娘若是想要加害於我,必定會做得遮遮掩掩,盡量避免留下線索,又怎麼會明目張胆地使用火器?」

葉蓁蓁點點頭。這麼明顯的漏洞,連王昭儀這個局內人都懂,那麼旁人又怎麼可能不懂,只是就算懂,也要懂裝不懂。

她們都要置我於死地。葉蓁蓁想。

只是本宮偏要好好地活著,活得比你們所有人都要久。葉蓁蓁冷笑。

她把王昭儀那個貼身宮女叫到門外,讓她和另一個宮女一起演示了一下當時王昭儀被擊中的整個過程。然後,她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王昭儀當時是面對著門,傷處在肩上靠後背一點,鋼珠斜向下穿入,也就是說,兇手應是在她身後斜上方射擊的。」說著,她站在門口,向對面望去,那裡是一堵高高的牆。

趴在牆上放槍,角度很吻合。

牆外是一個偏僻的過道,葉蓁蓁領著幾個人繞過去,走在過道里,到大致是雨花閣對面的方位停住,圍著牆檢查了一番,除了順著過道的腳印外,在某一處發現,有幾個腳印是正對著牆的。

而且,和這幾個腳印對應的紅牆上,也有腳印。

葉蓁蓁讓王有才搬過來梯子,她親自爬上去,騎著牆仔細查看。有兩片瓦的邊緣出現了細細的壓痕,葉蓁蓁伸出手指蹭了蹭,蹭起一點浮末,這說明這個壓痕出現不久,而且應是由細而堅硬的東西所致。

她一下子想到了飛爪。

也就是說,兇手用飛爪卡在瓦上,登著爬上牆,伺機對王昭儀出手。

這個過道很是僻靜,因一頭是死胡同,所以也沒什麼人經過,另一頭通向後宮各處,但這個出口平常是有人值守的。倘若值班的人向過道里一望,八成就會發現兇手。

葉蓁蓁命人傳來案發時候當值的太監,問他當時有沒有可疑的人經過過道。那太監一口否定,葉蓁蓁便不再問,放他回去了。

「娘娘,如果這個人撒謊怎麼辦?」素風問道。

葉蓁蓁笑道,「不是如果,是肯定。他是從犯。」明明有人過去了,他卻說沒有。即便那個人從別處越牆過來,也很難不被他發現。而且從牆上留下的腳印來看,兇手的身手並不好。

所以,若說當值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到,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娘娘,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王有才也很快想明白過來,問道。

「你們幾個,偷偷打聽一下,這個人跟什麼人交好,最近與誰有過來往,打聽得越仔細越好。尤其是懂些木匠活計或者與軍器有瓜葛的,以及會鐵器會鼓搗火藥啊什麼的,這一類人。」

「娘娘您是說……」

「不錯,本宮丟的那隻鳥銃,馮有德應該並未撿到,怕是已落入他人之手。」因為惜命,葉蓁蓁試槍時用的鋼珠比尋常鋼珠要小一些,王昭儀身體中取出來的那粒鋼珠,正是她自己為試驗連珠鳥銃量身定做的。當日連珠鳥銃雖然炸膛,但其中還保留著一些火藥和鋼珠,兇手這次用的就是其中遺留的。那日她的槍炸膛並不嚴重,修一修應該還能用。

綜上,有人撿走了連珠鳥銃,拿去修了一番之後自己留下,這次用來行兇,既可以除掉王昭儀腹中的胎兒,又能夠嫁禍給葉蓁蓁。

王有才覺得很微妙,這和他曾經做過的那件缺德事是多麼的相似。啥也不說了,皇后娘娘威武!

所以這次王有才比素月素風她們兩個還要盡心儘力。

雖說葉蓁蓁在主子裡頭的人緣不算太好,但她手底下這幾個人,在宮女太監裡頭的人緣,卻相當不錯。不為別的,就為皇后娘娘有錢。葉蓁蓁專門撥了一筆錢給他們三個出去收買人心。不要說「錢是靠不住」的這種話,在很多時候,錢是唯一靠得住的。素風素月王有才他們三個,本身跟著尊貴的主子,又出手大方,還從不作威作福,這樣的人不得人心,還有什麼樣的能得?

因此,他們的一番打探下來,葉蓁蓁很快有了收穫。

麗妃宮中有個太監叫陳克,喜歡火器,他還從外面買過一本《神器譜》,裡邊有各種各樣火器的詳細圖解。最重要的,這個人跟那個值班太監的關係不錯。

果然是麗妃!

這女人才過了幾天舒服日子,就又不安生了。

因為怕打草驚蛇,所以葉蓁蓁沒有差人直接去露華宮傳陳克,而是領著幾個人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埋伏著,把人敲暈套上麻袋,抬回了坤寧宮。

陳克本來就心裡有鬼,被人從麻袋裡倒出來時,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葉蓁蓁也不跟他廢話,「招了,留你一命;不招,死。」

「奴、奴才不不不知道娘娘在說什麼。」陳克不敢招,招了肯定活不了——扛著火繩槍打宮妃這種事情,夠他死一萬次的。

「看來是不相信本宮?這話本宮只說一遍:你若是招了,本宮可以放你提前出宮,助你遠走高飛隱姓埋名。麗妃在宮中有些勢力,但她的手卻伸不到外面。她不能,我能。」

陳克低頭不語。

「你以為不招就能活下去嗎?即便本宮不殺你,只要本宮有一絲懷疑,麗妃怕也不會放過你吧?」

陳克的表情有些痛苦。他在宮裡頭混,也不求出人頭地,只想好好活著,怎麼就這麼難。先前麗妃就以命威脅他,讓他干那種勾當,現在又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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