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皇長子成長日記

林芳洲養胎那些天比較無聊,所有人都覺得她比琉璃盞還脆弱,生怕磕了碰了,導致她也沒什麼能做的,閑得要長毛。總算養足了月份,一朝分娩,是個兒子。

她的生產是很順利的,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疼。她剛生完,雲微明也不顧別人阻止,闖了進去。

林芳洲看到他的眼圈紅紅的,她還有力氣嘲笑他呢:「你看你那點出息。」

他不發一言,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低頭親她。

啪嗒——林芳洲感覺有水滴落在自己額頭上,滾燙。

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己好厲害。這世上沒有小元寶做不到的事,唯有生小孩這一項,還得她親自上陣,哈哈……

「我厲害吧?」她問小元寶。

他被她逗笑了,溫柔的目光落在她汗濕未褪的臉龐上,低聲答道:「特別,特別厲害。」

道士給測八字的時候說,此子穎悟聰慧,智者樂水,然慧極必傷,該給他取個穩當的小名兒,壓一壓。

雲微明對和尚道士完全沒有信任感,奈何林芳洲有點信了,就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小石頭」。

小孩子剛生下來時一般看不出美醜——幾乎都是丑的。等長几個月,長開了,就好看了。小石頭漸漸的越長越水靈,粉粉嫩嫩的像是一捧幾乎能掐出水的荷花苞,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分外有神。合宮上下——連哈巴狗和貓頭鷹都算進去,誰看見都喜歡他。

有時候林芳洲會抱他。她抱著他,用指尖戳他的臉蛋,輕輕扒拉他的小嘴唇,把他逗得哈哈直樂,她就會說:「長成這樣,等大了不知會禍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雲微明有些好笑:「孩子那麼小,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麼。」

「反正他又聽不懂。」

倒也是……

雲微明想到自己小時候,她也這樣說過他好幾次,說他以後會成為色胚。不管當時還是現在,他的心情都差不多——好無辜好委屈。

所以,就開始翻舊賬了。

雲微明:「你那時候為什麼總說我?」

「我說你什麼了?」

「說我長大了必定風流好色。」

「哦,那個呀,」林芳洲點點頭,似乎是想起來確有其事,她半點愧疚沒有,反而道:「誰教你長得好看,越長越好看,總讓人感覺不踏實。」

他搖了搖頭,「這是以貌取人。一個人靠不靠得住,看的是品性,又不是臉。不能因為我長得好,你就覺得我會成為一個色胚。」

「好了好了,你說得有道理。我問你,你覺得我好看嗎?」

「你自然是好看的。」

「那個時候,你覺得我是色胚嗎?」

「是。」

「你看吧,你不也一樣。」

他無力地扶額:「因為你那時候確實是個色胚!」

她那些有事兒沒事就調戲良家婦女的日子,現在想來還能使他耿耿難平。就算現在知道那都是裝的,又怎樣?理解不代表他不在意。

雲微明摸了摸小石頭的發頂,語重心長:「以後不要隨你娘。」

可惜了,小石頭太小,沒能聽懂他爹的諄諄教誨。

等到他大一些,小孩兒漸漸地學說話,先是「爹」啊「娘」啊一個字一個字的。雲微明很喜歡小石頭喊他和林芳洲「爹娘」,像是尋常人家孩子稱呼父母,使他感覺親切又溫暖,有家的樣子。

再後來,小石頭奶聲奶氣地,說了他人生中第一個完整的句子。

雲微明聽了,不僅沒高興,還有些擔憂。

「這廝一定會長成一個色胚的,你果然有先見之明。」雲微明對林芳洲說。

是了,小石頭說的那句話是:「你真好看。」

是對著貼身照顧他的小宮女說的,把小宮女驚得臉都紅了。

後來,這小孩對很多人都說過這句話,包括韓牛牛在內。

他的口齒越來越靈活,說話越來越流暢,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又往往帶著兒童特有的純真與耿直,使人不得不信。就這麼著,他把宮裡上下都哄得神魂顛倒了。

只有雲微明不受他擺布。

連林芳洲都淪陷了。有一次小石頭在床上爬著玩,林芳洲教育他:「小石頭等長大了要當個好人,知道嗎?」

小石頭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慢吞吞地答:「我娘是好人,我自然也是好人。」

林芳洲哈哈大笑,架著他的兩腋把他抱起來,嘟著嘴作勢要親他的嘴巴,一邊笑道:「小嘴怎麼這麼甜?我看看你吃了什麼,是不是吃糖了呀……」

小石頭咯咯直笑,往前探小腦袋,等著被她親。

一旁的雲微明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把小石頭搶過來遞給奶娘:「帶下去。」

奶娘哪敢忤逆,立刻抱住小石頭,腳步匆匆地,離去。

小石頭很不高興,想罵人,可是罵人違背了他「做人的原則」,更何況對方是他爹。他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爹,委婉地控訴:「爹,你要當好人呀……」

林芳洲拍桌狂笑,「哈哈哈,小元寶,原來你不是好人!」

屋裡侍候的內侍宮女們聽到此話,驚起一身的冷汗。唉,也只有聖人敢這樣跟官家開玩笑啊……

雲微明讓戰戰兢兢的他們都下去了。

然後他一把將林芳洲扯進懷裡,眼神帶著威脅,「說誰呢?」

「哈哈,又不是我說的,是你兒子說的。」林芳洲對他這點威脅倒是一點不怕。

他突然也笑了,笑眯眯地說:「好,我是壞人。今天讓你知道我有多壞。」

……

這一頭小石頭被幾塊糖哄好了,吃得很開心,又開始禍害別人了。

第二天,小石頭又來找他娘玩。他帶來了一隻雪白的小兔子,特別可愛。林芳洲把小兔子放在桌上,懷裡抱著小石頭,母子二人用草葉喂兔子。

餵了一會兒,林芳洲說:「它吃飽了。」

「吃得真少呀。」小石頭說。

林芳洲用草葉撩著兔子的鼻子,笑道:「午飯我們吃兔子肉,骨頭拿來燉湯。」

「嗚——哇——」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噩耗,小石頭大哭起來。

林芳洲憋著笑哄他:「好了好了,不吃,逗你玩呢。」

小石頭不信,哭個不停。

眾人見狀都上前哄他,他一概不信,越哭越凶。

恰好雲微明走進來,見屋裡亂成一團,他問明緣由,便讓眾人都散開了。然後他對小石頭說:「不要哭了,你娘逗你呢。」

小石頭果然止住了啼哭,一抽一抽的,自己抬著小胖手擦眼睛,一邊問:「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何曾騙過你?」

別人說了一萬次的話,小石頭不信,他爹說一次,他就信了。

林芳洲覺得很神奇。平常小石頭和他爹也不算特別親近——絕沒有和她那樣親近,怎麼一到關鍵時刻,他就只信他爹呢?

雲微明看出林芳洲的疑惑,他無奈搖頭:「你整天和他開玩笑,他能信你才奇怪。」

好吧,當娘的已經把信譽敗光了……在孩子只有三歲的時候……

小石頭也有些埋怨,問他娘:「娘,你怎麼總逗我呀?」

雲微明替她回答了:「因為你娘也是三歲,只比你大一個月。」

儘管不太理解這話里的因果聯繫,但小石頭聽到如此消息,還是大大地驚訝了一番,傻乎乎地看著林芳洲,問道:「娘,你是怎麼長的、這麼大個兒呀?我能長你這麼大嗎?」

林芳洲正不知如何回答,雲微明適時地來了一句:「你娘可從來不挑食。」

於是這頓飯小石頭吃得特別老實,給什麼吃什麼,一點也不挑了。

林芳洲偷偷朝雲微明豎大拇指:還是你高啊。

雲微明輕輕挑了一下眉。呵,知道誰是一家之主了吧……

吃完了午飯,林芳洲和小石頭消了消食,然後一起滾到床上睡午覺。雲微明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就把奏章搬到卧房裡批。批累了,抬頭看看窗外,外頭陰著天,天空低垂,大概是要下雪了。他想著,等下了雪,可以帶著她去賞梅花,在梅林里喝酒,吃熱騰騰的火鍋,若是小石頭表現好,也可帶上他……

想到那一大一小在雪地里玩耍的樣子,他的臉上浮起溫暖的笑意。

他收回目光,看向床上睡著的人。一開始入睡時林芳洲還摟著小石頭,現在已經睡得各據一方,小石頭還算規矩,反正手短腿短,做不出什麼花樣。林芳洲就不同了,躺在寬大的床上,四仰八叉身姿奇特,像是展翅欲飛……

雲微明扶了扶額,不忍看下去。

他提筆正要繼續做正事,卻聽到她突然叫了他一聲,含含糊糊的:「小元寶……」

他立刻放下筆,抬頭看向她:「怎麼了?」

她卻只是翻了個身。身體起伏均勻,還在沉睡。

原來是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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