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這天,小元寶去刑部升了堂。他爹大概是被趙王他們說動了,也有些怕他胡鬧,就派了個官員前來輔助他。
除了他們,林芳洲也在,她是涉案人員,按理該跪在堂下。但是沒人敢讓她跪,她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小元寶一拍驚堂木,讓人先把馮癩子帶上來。
那馮癩子聽說林芳洲認的弟弟突然成了皇子,早已經嚇破膽,小元寶問什麼他答什麼,沒等到用刑,就全招了。
馮癩子很不孝順,曾經威脅過母親要扔掉她,這個全城人都知道。楊仲德聽說之後便找到他,讓他配合演一出好戲,等到事成之後,答應給銀錢多少多少……馮癩子為了錢,殺了自己的親母親,嫁禍給林芳洲。
在場眾人氣得牙關痒痒,世上怎麼有這等天打雷劈之人!
小元寶讓馮癩子畫了押,接著說,「帶楊仲德。」
楊仲德的官服還沒換下來,這些天在獄中待著,很有些狼狽。他知道自己這次大禍臨頭,也不敢奢求別的,只求保全一命,他日遇到大赦什麼的,或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是,一看到堂上坐著的是被他鄙視過的「林芳思」,楊仲德腿一軟,噗通跪了下來:「罪官楊仲德,參見三殿下。」
「楊仲德。聽說你夥同那馮癩子,殺了人,污衊到林芳洲身上,藉此報私仇,可有此事?」
「微臣冤枉!」
「不要對我稱臣,你早已經除了官身。」
「是……是……草民冤枉,還望殿下明察。」
「馮癩子已經招了。」
「那是馮癩子為了自己脫罪,污衊好人!」
「是嗎?果然是刁民,還敢嘴硬。楊仲德,你今年已經五十有四,年紀大了,我就不讓人打你了。」
楊仲德一陣感激,「謝殿下!」
「來人,上夾棍吧。」
楊仲德:「……」
夾棍比棍棒可怖一百倍!
夾棍放到手指上,兩頭的衙役牽著繩子,小元寶神態悠閑,輕輕一抬手指:「收。」
衙役便賣力拉起來。
一時間堂上只聞楊仲德殺豬般的嚎叫。
林芳洲看也不敢看,抬著熊掌擋在眼前,光是聽那嚎叫,她就感覺心肝亂顫。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小元寶:「停。」
夾棍鬆動了,楊仲德得以喘息。
小元寶:「招不招?」
「草民……冤枉……」
「看來是不疼。」小元寶看了一眼那執刑的衙役,不滿道,「你們沒吃早飯?」
「回殿下,吃了。」
「吃了早飯,就這點力氣?楊仲德都不疼。」
「殿下,小人知罪,這次一定狠狠使勁。」
那楊仲德方才疼得要死要活,此刻聽衙役這樣說,嚇得渾身發抖,心道反正這道坎我躲不過去,招就招了,至多不過流放!
想到這裡,楊仲德高喊道:「我招!」
說著把買通馮癩子殺人栽贓的事情都說了,與方才馮癩子講的,分毫不差。說完之後,他不甘心,又補充道:「我之所以恨那林芳洲,只因他姦淫了我的妾室,這才想要報復,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元寶看了林芳洲一眼。
林芳洲感覺他的眼神很危險,彷彿也要給她上一上夾棍,她莫名的有些害怕,連忙說,「我沒有!楊老虎你不要血口噴人!」
「是我妾室親口泄露的!」
「你那妾室腦子有病吧!我,我……我去你大爺!」
「好了,不要吵了,」小元寶輕輕拍了一下桌子,「下一條。」
楊仲德一愣,「下、下一條?」
「對。某年某月某日,你欺占通縣王玉奇家良田千畝,氣死了王玉奇的老父親,可有此事?」
「這,這……草民冤枉……」
「上夾棍。」
這次夾棍只夾了一下,楊仲德便招了。
小元寶翻著自己總結的小本本,繼續念到,「某年某月某日,通縣的劉玉郎殺了人,跟你賄賂六百兩銀子,你就判他無罪,可有此事?」
「冤枉……」
「上夾棍。」
「招!我招!」
後來小元寶一條一條地念,那楊仲德心想虱子多了不怕咬,橫豎都是流放,招就招吧!招了還省得這小閻王給我施酷刑,先保這一命要緊!
因此,後面都招得很順利。
「最後一條,」小元寶翻到小本本的最後一頁,說道,「誹謗國君。」
「冤、冤枉!這個是真冤枉!」
「所以之前冤枉來冤枉去,都是假冤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吧,怎麼誹謗國君的?」
「沒有!我冤枉!我怎麼敢誹謗聖上?!」
「你在背地裡罵我龜兒子。」
「……」楊仲德心想,我只是隨口一罵,誰知道你是皇子!
但是這個事情,楊仲德是絕不會承認的,誹謗國君等同於謀逆,這樣的罪名,誰沾上誰死!
楊仲德大呼冤枉,上了兩次夾棍,暈過一次,還是不招。
小元寶怕把他弄死,於是道,「來人,帶證人。」
林芳洲很好奇誰是證人,卻見一個小娘子施施然走上堂,跪下來道,「民女春露兒,參見殿下。」
林芳洲沒料到小元寶竟把春露兒都弄來了,她覺得很有意思,盯著那春露兒瞧了一會兒,轉頭時,發現小元寶正看著她。
「咳。」她趕緊正襟危坐,目光飄向空中。
小元寶:「春露兒,楊仲德可在人前背後說過我什麼?」
「有,他說你奸詐,說你是個龜兒子!」
「你!」楊仲德方才受刑,已經快崩潰了,此刻聽聞春露兒竟背叛他,一口血噴了出來,道:「賤婦!我待你不薄,你為何害我?!」
「待我不薄嗎?那你為什麼總是打我?把我打得遍體鱗傷,還總是罵我!我承認我以前是風塵中人,可是從良之後,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你與人通姦!」
「我沒有!」
「沒有嗎?那為何夢中呼喚林芳洲的名字?」
「我……」春露兒紅著眼睛,看向林芳洲。
林芳洲:「……」我他媽的也想知道,這女人為什麼夢裡喊我!天哪,難道就因為她一句夢話,所以我才被楊仲德報復嗎?
感覺自己好委屈!!!
春露兒:「反正我沒有!」
林芳洲:「對,沒有!」
眼看著眾人的注意力將要被拉向某個奇怪的地方,小元寶敲了敲桌子,問:「所以,說我龜兒子這樣的話,是真的?」
「殿下,我冤——」
「還想說冤枉嗎?人證都在,你就認了吧。不認?好吧,夾棍——」
楊仲德疼得神志有些混亂,他覺得,他寧可被砍頭,也不想承受夾棍了。砍頭只不過一刀,夾棍卻能將人活活熬死!
「我招!」
隨著這兩個字,本次審訊基本進入到收尾階段。接下來不過是按按手印畫畫押,最後送一下祝福:「楊仲德,你濫用酷刑無數,今日嘗一嘗自己做下的罪孽,正是天道好輪迴。希望你下輩子好好做人。」
對於此案,小元寶最後沒有做出判決。他讓人把楊仲德帶下去好好看押,還派了郎中給他治傷,以防他死在獄中。
然後宣布退堂。
林芳洲顛顛地跟在他身後,「唉,方才真可怕,我都不敢看。」
他背著手,快步走著,目不斜視,也不理她。
林芳洲小跑著跟上,「唉,你走慢點。你的腿太長了。」
還是不理她,腳步也沒有放慢。
林芳洲:「你是不是生氣啦?」
「哼。」
林芳洲很奇怪:「為什麼生氣?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我們都報仇了。」
他偏偏不理她,弄的她一頭霧水。走到外面,他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旁邊的轎夫暗暗道了聲漂亮!
林芳洲坐進一抬四人小轎里,他策馬走在轎子旁,她一掀轎簾就能看到大白馬悠閑地甩尾巴。
一根雜毛都沒有的矯健白馬,一身朱衣頭戴金冠的美少年,貴氣天成,畫一般的人物,這樣走在街上,大街上十個人里倒有八個目光會追著他看,一邊看一邊交頭接耳:誰家少年郎?這般俊俏……那轎子里的是誰?探頭探腦的,笑得有點猥瑣呢……
林芳洲的腦袋探出窗外,對小元寶笑嘻嘻道:「小郎君,你這樣美貌,可曾婚配?不如,我給你介紹個好人家的姑娘吧?」
她本意是逗他笑,哪知他的臉更黑了。
林芳洲吐了吐舌頭,在大街上又不敢和他說太多話。
回到府上時,林芳洲還是一頭霧水,沒想明白這小子到底生什麼氣,她小跑著跟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