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間房的門突然通開, 裡面醉鬼嚎了一嗓子《青藏高原》, 刺耳尖銳的破音聲打破了分岔路口剎那定格的寂靜。
阮喬定定看著林湛,林湛也一眨不眨的回望著她。
兩人視線膠著, 彷彿是小孩子在玩對視的遊戲, 誰先挪開誰就算認輸。
江城肚子疼,去洗手間蹲了好一會兒, 有點腳麻。
甫一出洗手間往包廂回走, 就見有人在分岔路口傻戳著擋路,他拍了拍前面男生的肩膀,「帥哥, 讓下行不行?」
曾嘉樹微微側身,看他。
江城只掃了他一眼, 一抬頭, 就看到林湛站在對面。
一轉腦袋,又看到了阮喬。
江城還沒搞清楚狀況,以為阮喬被林湛叫出來一起玩了, 於是熱絡的打招呼,「哎小喬妹妹,你怎麼來了,我……」
江城話音未落, 林湛就將未燃盡的煙扔進了垃圾桶,稀疏明滅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線。
江城意識到了不對勁,倏而噤聲。
林湛往前走,目光從離得較近的楊子越那兒掠過, 停在曾嘉樹身上。
他直直望著曾嘉樹,卻在對楊子越說話,「你讓開。」
楊子越半天沒動,彷彿沒意識到林湛是在跟他講話。
林湛眉頭輕蹙,不耐地暼過去,聲音又冷了幾分,「讓開。」
見楊子越仍然沒有要動的意思,林湛伸手推了一把。
楊子越毫無防備,被推得往一旁踉蹌退步。
阮喬一直被擋在楊子越身後,這下才算是和林湛面對面了。
林湛走近,要去拉她的手。
阮喬往後躲了下,避開他。
林湛眸色加深。
過了許久,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也聽不出情緒,只有短短兩字,「走吧。」
阮喬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掃過楊子越。
楊子越被林湛那麼一推,也不知道扭到了哪裡,此時抱著胳膊,在一旁一言不發。
阮喬低聲說道:「抱歉,」
說完,她才跟著林湛往外走。
見阮喬走,曾嘉樹在後頭下意識喊她的名字:「阮喬!」
阮喬只微微一頓,並沒有停留,倒是林湛突然停了下來,往回看。
他半眯起眼,與曾嘉樹對視。
曾嘉樹往前走,也看著他,並不怯場。
「我有話想跟阮喬單獨說一下。」
林湛意味不明的垂眼,輕哂了聲。
毫無徵兆的,就在下一秒,他一手揪上曾嘉樹的衣領,一手握成拳,揍了過去——
周圍一眾驚呼,未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曾嘉樹一時未來得及反應,被林湛這一拳打得往後邊不住倒退。
林湛鬆了松脖子,聲音帶著些許嘲弄:「你想跟我女朋友單獨聊一下?經過我的同意了么。」
林湛突然動手,阮喬也始料未及,這會兒反應過來,她忙拉住還要上前的林湛。
「林湛!你幹什麼?!」
林湛看她,她也定定的看著林湛,手還死死抓著他的衣服。
阮喬的聲音很輕,卻也有不容反駁的堅定,「別鬧了,跟我出去。」
林湛沒動,兩人只互看著對方,似乎誰都不想讓步。
末了還是林湛點了點頭,攬住她的肩膀,吐字聲音有點重,「好,出去。」
許是因為白日高溫,到了夜裡,水泥地上似有熱氣在騰騰上升,夜晚也變得燥熱難忍,就算是只站著不動,很快也能感受到皮膚上慢慢被汗液透得黏膩。
兩人一路無聲沉默。
一出KTV,阮喬就掙開了林湛攬住自己肩頭的手,和林湛拉開距離。
林湛在離她半米的地方倚著樹,輕哂道:「一見前男友,就這麼迫不及待跟我劃清界限么。」
阮喬沒動,突然問:「你怎麼知道他是我前男友?」
林湛聲音不高不低,只反問道:「重要嗎?」
阮喬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應聲:「是,不重要。那你現在知道什麼東西比較重要嗎?」
她的聲音提高了些,不甘示弱的質問道:「你跟我說要回家,KTV是你家?」
「阮喬,我們現在在說你的事。」林湛用腳跟頂著樹榦,抬頭,「你跟我說要到崇安跟學弟學妹宣傳南大,你宣傳到KTV來了?平日里難得見你化個妝,今天連口紅都塗上了。」
說到這兒,他自顧自點了點頭,輕嘲,「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沒脾氣。」
他倆離馬路很近,忽而有疾駛而過的車,沒掛警報燈也急得和去救火似的,一路鳴笛。
林湛下意識擋在她前面。
那車還開著車窗,有震耳的音樂聲傳出,呼嘯而過,酒味刺鼻。
兩人一下子靠得很近。
林湛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麼熟悉,低著眼能看到他隨意垂在身側的手,手指修長,手背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阮喬只與他靠近了那麼幾秒,而後一退再退,將距離拉回原狀。
她的聲音很平靜,也不知道算是解釋還是陳述,毫無波瀾的,就像是不帶一點情緒。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去崇安講座的有很多我的高中同學,我們晚上會聚會。我在講這件事的時候,你在打遊戲,是你沒有聽進去。」
林湛抬眼,阮喬回望。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曾嘉樹是我前男友的,也許窺探別人隱私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吧,或者……我在崇安的每一份成績單你都有?」
這個問題問出口,兩廂安靜了幾秒。
阮喬輕扯著唇,邊點頭邊繼續說道。
「你覺得這不重要,好,那不談這個。」
「曾嘉樹回來並不在我的預料之中,如果知道他會來,我會避嫌,即便這件事從頭到尾錯的都不是我。但很遺憾的是,我不知道。」
「你沒有任何理由的去推我同學,緊接著因為一句話動手打人……你不想讓我跟曾嘉樹聊,明明白白說出來就好,為什麼不管做什麼事,你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打人?」
林湛別過頭,問了句:「說完了么。」
阮喬見他這無所謂的樣子,一時之間只覺心涼了幾分,「還沒有,這些我都不想計較。但你在騙我,如果你不想念書,不想跟我走得長久就只是玩玩而已你可以直說,不用騙我,真的。」
阮喬很累。
說到最後,聲音都變得輕飄飄的,有點不真實。
前方不遠處的紅燈變化成綠燈,一批車被放行,她招了招手,亮著空車燈的計程車停下。
她徑直走過去,拉開車門。
就在她坐上去,想關上車門時,一隻手控住了車門頂。
阮喬仰頭。
離得近,她才看到林湛眼裡充紅,彷彿在極力壓抑某種情緒。
他的聲音不大,有些睏倦喑啞,似是融進黑夜。
「阮喬,有話先說清楚。」
阮喬仍是執意要關車門,她的神色很平靜,「我說得很清楚了,是你應該先想清楚,林湛,我們冷靜一下。」
她將目光挪至車門頂部邊緣壓著的手上。
慢慢的,那隻手鬆了力氣,漸漸放下。
阮喬只猶豫了一瞬,便關上車門,對前面的司機師傅說了句,「御景天城小區,謝謝。」
周日一整個白天,阮喬都呆在家裡。
手機關機,誰的電話也不想接,就是一直看書。
她也不看別的,就隨手拿著買書湊單,滿減換購時的那些雞湯隨手翻著。
本想從中補點虛幻的營養,讓自己找一找原諒和接受的理由。
可這是本毒雞湯。
八個小故事裡有七個都是以分手告終。
剩下一個男女主角湊合在一起過日子,每天吵架,兩看生厭。
阮喬放下書,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糖檸檬罐頭。
泡溫水喝,又甜又酸澀。
她不想回學校,打算明天直接去上課。
手機靜靜的躺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她猶豫了會兒,將手機開機。
未接來電看不到,但未讀消息和微信沒有一條來自林湛。
她點開一個陌生號碼,裡面只有短短一句話,「我想親自和你道歉。」
大約是曾嘉樹。
她向左滑,按下刪除鍵。
很快又有電話進來,阮喬去看,是阮振銘。
阮振銘很少給她打電話的。
她有些好奇,按下通話鍵。
「喂,爸爸。」
阮振銘在電話那頭問她:「喬喬,這周回家了嗎?」
阮喬輕「嗯」了一聲,「在家呢。」
阮振銘又繼續說道:「是這樣,我這周在帝都大學調研,今天還跟劉思珉劉教授吃了個飯,我跟他說了下你的情況,他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