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巢。
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尼古丁交雜的味道。
男男女女在舞池裡晃動著身軀,五彩光束明滅閃爍。
林湛插著褲兜,徑直走向包廂。
推門而入時,裡頭一圈人正在嗨。
陳陽陽和一男生搭檔,把男生當鋼管,邊唱邊跳。
林湛進來時,陳陽陽那酒紅色大波浪一甩,正好甩他臉上。
林湛抹了把臉,瞥她一眼,倒沒計較。
江城開了瓶啤酒,正巧見他進來,幾步過去攬著他脖子調侃,「怎麼才來啊你,來來來,喝酒喝酒!」
其他男生也是起鬨,「必須的,喝啊,這都遲到快一小時了!」
林湛沒推,接過啤酒就開始喝。
一瓶很快下肚,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陳陽陽那歌也剛好唱完,有人也拿了酒來讓她喝。
男生女生齊起鬨,一時之間,包廂內鬧得歡。
林湛坐沙發上,就著江城的火,點了根煙,煙圈在眼前漸漸散開。
江城女朋友去洗手間還沒回,他正閑著,逮住林湛,「打不打牌,三缺一呢。」
林湛抬眼覷他,「打你妹啊打,水平臭得一逼,合著你以為奧運會設個麻將項目,你是不是能拿奧運冠軍啊?」
江城推了他把,一臉驚訝,「吃炸藥了吧你,不就前幾天輸了點錢,還抵不上給車加個油呢,什麼時候這麼摳搜搜的了啊。」
林湛懶得理他。
陳陽陽唱完歌喝完酒,見宋彎彎坐小沙發上,捧著臉一直在看林湛,她上前,直接把宋彎彎拎了起來,「慫什麼,不跟他講話他能注意到你?」
宋彎彎鼓著臉著急往後退,「哎呀陽姐,不要拎我不要拎我。」
她掙脫開陳陽陽的魔爪,小聲說:「今天林湛心情好像不好吧,還是不要去了……」
林湛進包廂起,就冷冷淡淡的。
他坐在那裡抽煙,看不出什麼表情,可周身卻被低氣壓包圍。
連宋彎彎都看出他心情不好。
今天是江城攢的局,國慶放假,喊大家一起出來玩。
國際部學生大多都是南城本地人,高中圈子就有交集,有的甚至是高中校友。
晚飯到會所包廂,他們嗨完大半場,林湛才姍姍來遲。
平日里林湛都是聚會的主角,今天不知怎的,興緻缺缺。
陳陽陽和宋彎彎咬耳朵說了好一會兒話,陳陽陽突然起身,搶過一支話筒:「乾唱歌多沒意思啊,這附近新開了一家火盆燒烤,去不去?」
「去啊!去!」
「吃燒烤好,餓死了,走走走!」
南大關之琳開口,眾人自是附和。
夏末的夜裡,微風習習。
沿道兩旁都是香樟樹,暖黃路燈醞釀著朦朧光團。
墮落街。
燒烤帳篷一個接著一個撐起,豎立的燈牌有點臟,有些已經不亮。
阮喬和蘇禾圍坐著小圓桌,微微往後仰著,火盆的熱氣實在熏人。
蘇禾還拿著傳單扇風:「這得烤到什麼時候?太慢了吧,還不如吃平常的燒烤呢。」
阮喬聳了聳肩,「這可不怨我啊,你死活要來這兒。」
蘇禾氣結,感覺吃了一枚虛假安利。
她餓得要死,實在沒什麼耐心等待這火盆燒烤,於是又叫來服務員,「加一份小龍蝦,大份的,然後再來一份花甲吧。」
她們加菜的時候,燒烤店又湧進一幫人,大約有十幾個。
雖然是虛假安利,但吃下這安利的人還真不少,裡頭早就坐滿,他們這十幾個人,只能在外面加大圓桌。
阮喬隨意一瞥,然後驚到了——
到底是什麼鬼啊?南城很小嗎?怎麼哪裡都能見到他們……
她拉了拉蘇禾的袖子,垂著頭小聲說:「我跟你換個位置。」
蘇禾不明所以:「幹嘛。」
「那群人是混合寢的……」
老闆娘加桌的位置就在她們旁邊,阮喬的位置正好面對他們,如果不換位置,肯定會看到她。
換了座,蘇禾忍不住好奇,時不時用眼角餘光打量那桌人。
江城點完菜,摸了把頭髮,心下嘚瑟,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旁邊的新女友,「喂,你男人行情不錯的,知不知道?看見沒,那邊有個美女一直在看我。」
他女朋友沉默了兩秒,還是忍不住問:「你確定不是看林湛嗎?」
「……」
江城斜揶了林湛一眼。
換到燒烤攤,他興緻高了點,還點了兩個菜。
蘇禾小聲問阮喬:「欸,那個染亞麻灰頭髮的…是不是你說的南大道明寺?」
阮喬「嗯」了聲。
「沒你說的那麼糟吧,我這兒看過去,好像還蠻帥的,這發色,現實生活中能hold住的人可不多。」
阮喬掀了掀眼皮,「那是距離產生美。」
蘇禾:「嘁,比你那個曾嘉樹帥多了。」
「……」
燒烤攤是聚會的好地方。
打赤膊喝扎啤的男人聚作一團,喝酒吹牛,說著說著就開始不著邊際不打草稿了。
阮喬和蘇禾專心對付口味蝦,順便還在聽其他桌聊天,當是笑話。
她們附近一桌,有男人突然接起手機。
那男人時不時應話,「……黃了就黃了吧,不過就是一百多萬的項目,做不做都無所謂。」
「還是黃總那個給我盯緊了啊,八位數的那才叫項目……」
蘇禾咬著蝦殼,掩面,有點想笑,卻忍著沒發出聲。
阮喬倒是淡定一些,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吃燒烤就是這樣,那些男的喝點酒,整個中國都是他的。」
阮喬話音剛落,那桌突然傳來一陣鈴聲,「我是一隻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為守候那皎白月光……」
一瞬間,燒烤攤變得很安靜。
附近幾桌都望了過去,阮喬和蘇禾也是,只見那講電話的男人手機屏幕透光,來電鈴聲放個不停。
——這就巨他媽尷尬了。
「噗——」
「哈哈哈哈哈哈……」
阮喬和蘇禾兩人實在是沒憋住,笑了出來,四周也此起彼伏響起壓抑的笑聲。
那男人臉青一陣白一陣,目光在各桌間掃了一圈,定在阮喬蘇禾兩人身上,而後手機往桌上一扔,站起。
男人的洋蔥頭染成了黃毛,打赤膊,手上還有豹子紋身。
他直接走到了兩人桌前,「笑什麼啊,打個電話有這麼好笑嗎?啊?!」
有兩個瘦弱點的猥瑣男也起了身,站到黃毛身後,「小妹妹,沒見過世面啊,懂不懂禮貌?懂不懂規矩?」
那黃毛臉上掛不住,現在漏了狠,似乎是想挑兩個軟柿子捏一捏,他抄起一瓶啤酒往地上一摔,「兩個臭三八!」
阮喬和蘇禾先是一愣,而後慢慢站起來。
她們倆臉色不太好,完全沒想到,笑一下也能惹上事。
那男人往前逼,阮喬把蘇禾擋在身後,不住往後退,腦子空空一片。
就在這時,啤酒瓶破碎聲再次傳來,阮喬臉色又差了幾分,可隨之而來的,是懶散拖沓的腳步聲。
來人站定在她身前,不著痕迹地把她往後推了推。
阮喬還未抬頭,就聞到了有些熟悉的,煙草混合著青檸的味道。
林湛今晚穿了一件藏藍色英文T,他好像很喜歡深色系的衣服。
阮喬看到,他手裡還拎著一瓶沒開的啤酒。
林湛的聲音一如既往漫不經心,說話時還帶著微諷,「惱羞成怒欺負小妹妹算什麼本事啊,不然您加把油繼續吹逼?吹得已經快像真的了。」
他話音一落,旁邊就一陣狂笑。
「操/你媽的!哪來的小雜碎。」那男人咬牙罵了一句,就要動手,林湛抬手一控,另一隻手抄起啤酒就往人腳邊砸,毫不留情。
這酒瓶子一砸下去,事兒就大了。
燒烤攤響起一陣驚呼,全都起身往旁邊躲。
「你嘴巴不給你大爺放乾淨點,下一個酒瓶,老子就往你腦袋上招呼。」
那男人頭冒汗珠,臉色發白,手被擰得快脫臼了。
這時燒烤攤的老闆終於出來了,做餐飲行業的,鬧事的都沒少見。
老闆很懂規矩的給林湛開煙,「帥哥,有什麼事我們心平氣和講嘛,傷和氣,來來來,先抽根煙,給我個面子。」
林湛輕呵一聲,瞥他:「你哪位?這麼大面子。」
阮喬和蘇禾躲到了一旁,臉色仍是發白,驚魂未定。
阮喬看向林湛,他眼角充紅,分明是發了狠,不想息事寧人。
果不出她所料,林湛先動手了。
早在他軍訓動手的時候,阮喬就知道,他很能打。
此刻陳陽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