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內常常流傳著一句話， 「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廣告公關。」
周尤覺得， 來江星之後， 工作的忙碌程度其實有所減輕。但每逢節假日仍然很難鬆快。
——這還是在江星整整一個季度都沒有新品上市的情況下。
「看開點，今年也就聖誕元旦年會，還有春節元宵幾個節點了。明年開年過來， 我隨便數數啊，早春開學季、315……這個，Zoe，你們嘉柏應該很熟了。哦對了，還有最忙的， C-7100上市！哎，做好腳不沾地的準備吧。」
晚上八點半， 從會議室出來，Tina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了拍周尤和小白的肩膀， 寬慰道。
小白滿臉寫著生無可戀， 周尤還好， 只是笑笑， 錘了錘肩頸，又低頭看平板。
明天就是聖誕， 江星線上線下都會有相應的聖誕優惠活動， 另外，金盛的江星體驗店還會配合金盛的聖誕狂歡主題做現場互動。
金盛的聖誕夜狂歡主題策劃就是周尤外派江星之前做的， 所以江星門店的活動，Lisa也交給周尤把關，畢竟她比較熟悉。
明天她不用出現場，但還要確認的事情不少。
出了會議室，洛洛也剛好找過來彙報工作進度，「Zoe姐，年禮數量已經點好了，你是明天上午過去檢查，還是現在就過去？快遞我約了上午十點半。」
提起年禮，周尤就想到了江徹，她拿出手機看了眼。
江徹估計是生氣了，沒再給她打電話，信息也沒發，但不知道是誰，給她充了…五百塊錢話費？
周尤莫名，邊看話費充值的簡訊邊說：「我等等就過去吧。」
把明天的工作提早做了，還可以騰出時間陪江徹吃晚餐。
她一心二用，語速很快，「對了，明天活動結束的release先給我看一下再發……briefing book已經發了嗎？」
洛洛邊聽她說邊記工作，剛記好上一點，腦子忽然卡殼，「呃」了聲，弱弱地問：「b…什麼book呀？Zoe姐。」
周尤也卡殼了一下，想了想，解釋道：「新聞摘要，給媒體的問答。」
「噢噢，知道了知道了，還沒有發。」洛洛吐了吐舌頭，轉身去自己工位發郵件前，她又小聲保證，「Zoe姐，我…我會好好學英文的，對不起啊。」
「沒事。」
周尤笑了笑。
以前沒有參加工作的時候，經常聽人嘲笑中文夾雜英文說話很裝，但在公關公司，尤其外企公關，這一點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
即便像嘉柏這種本土公關，大家還是不可免俗地都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
還有不少外企跳槽過來的高層，已經有了自己習慣的行事方式，底下新員工就只能適應；
而且，行業內有些詞英文表達習慣了，用中文轉換替代，會很奇怪。
當初她剛進嘉柏，聽某些領導開會時中英夾雜，也聽得整個人都很懵。
忙碌到晚上十一點半，周尤才結束手頭工作，準備下班。
深夜，馬路上的車很少，速度很快，飛馳而過的聲響在寂靜寬闊的馬路上被多倍放大。路燈亮成一串暖黃，沒有下雪，但夜裡驟降的溫度還是讓人恍然驚覺，原來星城已經入冬。
這個時間點，地鐵已經停運，冷風簌簌，周尤將藏藍色的工裝風衣領口立起，半張臉埋進去，袖子也盡量拉長，只露出略略發紅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打到的出租還需要兩三分鐘才能到達，她想了想，又給江徹打電話。
這次江徹倒接得快，只是電話那頭很是嘈雜，隱約間，她還能聽到女生咯咯嬌笑。
「喂，江徹。」
「嗯，有事？」
他應得很漫不經心。
周尤頓了頓，感覺指尖涼意更甚，呼出口氣，在夜間低溫里，很快便縈繞成了一團白霧，「你在哪？」
「明珠。」
「不是那個吃海鮮的。」
周尤沉默，又說：「我來找你。」
「隨你。」
她打的車剛好到了，司機師傅按APP上的地址行進一段，她忽然說：「師傅，麻煩去明珠club。」
江徹今天心情不怎麼好。
到明珠，陳星宇本想攢個局，可趙洋他們幾個都沒空出來。他正打算叫幾個別的朋友，沒成想又碰上星城這一圈有名的富二代閻少嵩。
閻少嵩人其實還不錯，就是不思進取，喜歡滿嘴跑火車，見天兒和一群網紅混在一起，跟江徹岑森這種帝都大院里出來的不是一路。
大家湊一起，閻少嵩熱情，江徹卻至始至終沒怎麼理人，好在陳星宇會兜場子，氣氛還算不錯。
閻少嵩天天在外邊玩，散財童子似的撒錢，手裡資源也多，追捧他的自然不少。
來個夜店，就有好幾個陳星宇也打過交道的網紅一起，男的女的都有，有的靠才華，做自媒體視頻、寫段子，有的靠臉，秀恩愛、賣衣服。
大家自然知道陳星宇，男的女的都想跟他搭話。
陳星宇一向會做人，誰都能聊兩句，但想讓他空口答應什麼，那也是白日做夢。
相比閻少嵩和陳星宇的平易近人，江徹幾乎就渾身都在散發「我很不好相處」的低氣壓。
偏生就他這副死樣子，閻少嵩和陳星宇兩人還很顧及他的感受，時不時和他說上幾句。
他愛答不理的，神情淡淡地靠在沙發正中位置，喝著酒，隨手滑動股票。
有個叫斯斯的女生觀察江徹很久，對江徹有點感興趣。
如果網紅也分級別，斯斯也算得上一二線的大網紅了，網上關於她討論得最多就是和各大高富帥男友的過往情史。
半個月前她才和一個美籍華裔的富二代分手，本來只是作一作，還等著人家上門來哄，可沒幾天那富二代就和另一個留學圈的小網紅在一起了。
她氣不過，賣慘引導了一波粉絲，把那小網紅撕得關了評論。
可她們圈子裡還是不少人在暗暗看她笑話，她憋著勁兒，正想釣條大魚揚眉吐氣。
和陳星宇聊天最積極的就是斯斯了，只是和陳星宇打交道她還嫩了點，陳星宇滑不溜秋地，對誰都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
放棄陳星宇，斯斯又盯上江徹。
江徹看起來就心情懨懨，喝酒、抽煙、看手機，只有接到周尤電話的時候，才有一點情緒波動。
斯斯去洗手間補了個妝，回來時，閻少嵩正好去樓下舞池蹦迪，江徹右邊的位置空了下來。
她特別自然地就坐了過去，倒兩杯啤酒，遞了一杯給江徹，嘴角稍稍揚起弧度，精心補好的咬唇妝充滿誘惑，「帥哥，喝一杯嗎？」
江徹瞥她一眼，正準備無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稍稍一頓，又改變主意，接了那杯酒。
斯斯笑得更甜了，「剛剛聽閻少叫你江總，你姓江嗎？」
這都什麼弱智問題。
江徹看了眼時間，敷衍地「嗯」一聲，心裡正在計算周尤還有多久到達。
「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呀，看上去好冷淡，心情不好？」
斯斯手肘支在膝蓋上，側著半傾，捧住臉頰，好奇地望向江徹，一副馬上就要開啟解語花模式的樣子。
江徹耐心即將告罄，沒說話，只繼續喝了口酒。
斯斯再接再厲，拿出手機晃了晃，直接道：「我能不能加你微信？」
江徹正要拒絕，眼角餘光卻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忽然拿起手機，「可以。」
周尤找到江徹的時候，就正好看到江徹和一個穿著清涼的女孩子坐在一起，兩人都拿著手機，不是特別親密，但顯然正在交談。
周尤一步步走近卡座，走到江徹和那女孩面前。
她身上還帶著星城冬夜的涼意，鼻頭凍得通紅，直直站在那裡，垂眼看向江徹，不說話。
江徹收了手機，靠回沙發，目光稍稍上移，與她對視。
斯斯剛掃了他的二維碼，不甚在意地看了周尤一眼，又催促江徹，「你快通過一下嘛。」
聲音不自覺比剛剛和江徹說話的時候嗲上三分。
周尤認識斯斯。
網紅。
她做過的項目里，有好幾個都找過斯斯發軟文推廣，價格還挺貴。
她的目光移回江徹身上，「手機給我。」
江徹神色平淡地將手機遞過去，她直接輸了自己生日解鎖，又打開微信，拒絕了斯斯的好友請求。
斯斯這邊很快就收到消息，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就說了句，「你誰呀你。」
她看了周尤一眼，又看江徹，還挺委屈。
「我是他女朋友。」
她語氣很淡，簡單陳述了一個事實。
緊接著，她又朝江徹伸手。
江徹至始至終都沒說話，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