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排骨

這麼多年,季明舒對李文音的厭惡早已深入骨髓,區區一杯紅酒,顯然不夠使其煙消雲散。

她越過岑森的那一剎那,心裡想的其實是將酒直直潑向李文音,或者是將酒從李文音的頭頂倒下來。

可她的教養不允許,她也不想給負責這場活動的谷開陽添麻煩,更不想讓岑森看到自己做壞女人時醜陋的模樣。

紅酒倒在地上似有餘響。

場面有那麼幾秒,陷入了一種仿若靜止的沉默。

可李文音也不是什麼被欺負了只會「嚶嚶嚶」的傻白甜,季明舒這杯酒就和清明祭死人似的當著她面往下倒,邊倒還邊讓她離自個兒的老公遠一點,如果她毫無反應,那今天還沒走出這扇門,就得被人扣上不知廉恥勾引別人老公的帽子。

她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就穩住心神,並想出了強有力的反擊策略。

——直接朝季明舒潑酒。

季明舒挑釁在先,她如何反擊都不為過。而且季明舒刁蠻任性眾人皆知,不管怎麼說和誰說,她都占理。

就和學生時代一樣,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季明舒都不可能從她手裡討到半分好處。

可就在她準備潑酒的瞬間,岑森忽然轉身,目光冷而筆直地看向她。

李文音一怔,手中酒杯卻已無法收回。

岑森沒有多加思考,一隻手握住季明舒細白的手腕,將人輕輕往身後帶。另一隻手穩而准地擰住李文音腕骨,往裡折,硬生生地在最後一瞬,讓酒杯變換了傾斜方向。

紫調的紅色液體順著李文音的手臂往上迴流,杏色a字裙很快被染上酒漬,那酒漬還順著她的手臂、衣擺,滴滴答答砸在地上。

她抿著唇,面色發白。

一則岑森是真的沒有在憐香惜玉,毫不留情地折她腕骨,她很疼。

二則她也是真的無法相信岑森如此不念舊情,為了季明舒這麼個女人跟她動手。

岑森對上她的視線,聲音冷淡,連基本的禮貌都不帶,就是單純地耐心耗盡,在給她下最後通牒:「李文音,適可而止。」

那一瞬間,李文音忽然覺得眼前男人很陌生,和十年前那個清雋溫和的男生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輕輕搖頭,自言自語地喃喃,似乎很難接受現實,「阿森,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其實真正了解岑森的人就會知道,他一直都是這樣。

李文音不過是陷在自己不斷美化的回憶里,陷在自己帶有濾鏡的幻想里,不可自拔。

她已經忘了,即便是十年前那個清雋溫和的男生,在接受她的追求後,也沒有給過她多少溫柔憐惜。

她所懷念所喜歡的,也許從來不是岑森,而是和岑森交往後所獲得的來自同齡人的嫉妒、艷羨;是那些因岑森而帶來的便利和綠燈;還有成為人群焦點,頭頂學神女友光環的存在感。

她這一生,再也沒有過那般風光的時刻。

《零度》控場的pr注意到他們這邊的突髮狀況,正想上前調解處理,還呼叫對講機召來了幾個保安,以防有人刻意鬧事好轟人離場。

可她剛邁步,就忽然被人拉住,「別管。」

回頭一看,竟是活動開始後就神出鬼沒的谷開陽。

「谷姐,那邊……」

谷開陽順著她的話音望向了過去,眼睛一眨不眨,唇角還稍稍往上翹了翹,又再次強調道:「我說了,別管,我來負責。」

——她們家小公主這口氣憋多少年了都,好不容易等到岑森出手,怎麼能夠輕易打斷。

pr顯然不能理解,但谷開陽都這麼吩咐了,她也只能揮散安保,當睜眼瞎。

這事發生在甜品台前,蔣純剛好就在附近。

被這夫妻混合雙打的動靜吸引,她從懶人沙發里坐了起來,一下子目瞪鵝呆到蛋糕都忘了吃,只不自覺地揮舞著小叉子在心底默念:削她削她繼續削她啊!讓我們小金絲雀寶寶受足了委屈的李小蓮大bitch必須原地去世當場灰飛煙滅!!!

只不過小土鵝的願望註定落空。

李文音縱有萬般不是,也都是岑森正經交往過的前女友。當眾對前女友大打出手還言語羞辱,正常男人都干不出這事兒,何況岑森。

其實岑森能出手阻止外加毫不留情警告,已經讓季明舒倍感意外了。她原以為岑森拉她,是要幫她擋了那杯酒。他那麼理智的一個人,怎麼會……

她站在岑森身後,過了很久很久才反應過來——她想像中,岑森為了維護她,和李文音站到對立面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她扒拉著岑森的袖子偷偷看了眼李文音,沒想到正好對上李文音難得不加掩飾的厭恨眼神。

嗯,莫名的,就很爽。

她一下子也忘了場合,婊里婊氣地沖李文音溫柔一笑,還聳聳肩,眼裡滿滿都是「不好意思哦我老公要護短我可真是攔不住」的無可奈何。

下一秒,岑森回頭,她又瞬間變臉裝傻白甜,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一副不想與這女人多加計較的良善模樣。

沒想到岑森還真的很吃這套,主動牽住她,還揉了揉她的腦袋以示安撫。

看好戲的塑料小姐妹們都是在紙醉金迷里浸淫了十幾年的人物,那眼力勁兒厲害得不要不要的,先前她們站在後頭圍觀都安靜如雞,這會兒預感到了收尾時刻,一個趕一個地上前唱大戲,一邊安慰季明舒,一邊還不忘diss李文音。

「親愛的,你就是太善良了,這都什麼人呀,欺負到你頭上來了你還不計較,我都快氣死了!」

「小舒本來就心地好嘛,你難道今天才認識小舒?欸對了,我突然想起我朋友說,她最怕得罪寫書畫畫還有拍電影的,惹他們一個不痛快,誰知道要在他們所謂的作品裡被醜化成什麼樣兒,現在這年頭打著文藝創作旗號泄私憤的可真是越來越多了。」

「對啊,照我說這種人就應該封殺!」

「還有那些私德有問題的也應該封殺。」

「我看這年頭最可怕的還不是打著文藝創作旗號泄私憤的,而是打著文藝創作旗號做白日夢的,真是沒見過幻想有老婆的男人結婚後還對自己念念不忘一往情深的。」

「你這不就見到了嘛。」

好幾個女生都沒忍住,咯咯笑了起來。

笑完又有人說:「小舒,以後這種活動我們還是不要來參加了,什麼人都能蹭到邀請函。」

「沒有邀請函也能蹭著有邀請函的一起進,這誰攔得住。」

大家相視一笑,默契地看了眼李文音,眼神都是如出一轍的不屑。

季明舒平時被誇不覺得,這會兒跟岑森站一塊兒還被這麼誇,實在是有點心虛。而且這群塑料花兒們的嘲諷和眼神真是太到位了,她都不好意思回頭看李文音的表情。

但就……還是很爽啊tvt!

她爽得有點兒暈頭轉向,又怕過了頭會引起岑森對她反感,對李文音憐惜,於是匆匆應承了幾個邀請她揮灑金錢的活動,便抱歉地說要先走一步。

她邊說還邊在外圍找了找谷開陽和蔣純,谷開陽大概是通敵叛國太過心虛,沒見人影,倒是蔣純一眼就能瞄到。

她悄悄朝蔣純比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而後拉上岑森,在一眾塑料花兒的簇擁下,先行一步離開了這場烏煙瘴氣的活動。

「那個,你會不會覺得我對李文音有點過分?」冬日雪紛紛,回家路上,季明舒忍不住問了岑森這麼一個問題。

「不會。」

岑森在看平板上的日程安排,回答得不假思索。

季明舒稍稍安心,偷瞄岑森幾眼,又挽了挽耳邊碎發,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邊玩手機邊問:「李文音說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可我怎麼覺得你和以前一樣……你和李文音談戀愛的時候,難道有比較溫柔嗎?」

半晌沒等到岑森回答,她又兀自碎碎念道:「反正到時候電影上映我就知道了。」

岑森蓋住平板,「電影不會上映。」

……?

他不止一次警告過李文音不要拍,可她不聽,君逸撤資後還非要爭一口氣從原家拉投資。那他就很難保證,這電影會在哪一環節出現無法解決的問題了。

畢竟一部電影從初見雛形到正式上映,中間流程繁複,等待時間漫長。現在影視這一塊又非常敏感,上映前一天說撤就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問題出得越晚,付出的代價就越重。沒等觀眾看完做出評價,誰又敢說自己真正上映了一部電影。

「不會上映?」季明舒遲疑著重複確認。

岑森「嗯」了聲,又說:「再等等,不急。」

壓在季明舒心口的最後一塊石頭,終於被岑森親手搬開了。她扭頭看向窗外,可怎麼也拉不平自己上揚的唇角。

賓利一路從活動現場開往明水公館,在即將駛入城郊的分岔路口,岑森看向不遠處的生鮮超市招牌,忽然問了句,「明舒,今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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