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爆發

秋日下午,陽光和煦,微風宜人。

可隨著電話那頭斷線的「嘟」聲響起,以岑森為中心,周圍溫度迅速降至冰點。

離婚?

季明舒剛剛提了離婚?

舒揚還不如悄悄躲進雲層的太陽會看人臉色,「卧槽」一聲,嘴巴沒把門就驚訝問道:「你和李文音舊情復燃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卧槽森哥你怎麼搞的?還搞得季明舒都知道了!這怎麼辦?」

岑森沒接話,快捷鍵撥給周佳恆,聲音低沉,「安排一下,馬上回帝都。」

江徹聞言,放下球杆,拍了拍他肩膀,沒有出聲。

趙洋也沒出聲,但他想的問題,其實和舒揚一模一樣。

這也怪不得,他倆都是浸在女人堆里的人物,情場浪子,閱女無數,沒有什麼忠於愛情忠於婚姻的觀念操守。

這會兒以為岑森出軌李文音,還在季明舒面前翻了車,想法也都是偏向於如何維護自個兒哥們的利益。

岑森走後,兩人邊打球邊討論。

舒揚:「沒想到李文音魅力還挺大啊,這才回來多久,又搭上了。」

趙洋想了想,說:「個性吧可能是,季明舒她主要就是那個性,一般男人真遭不住。」

舒揚:「這倒沒錯,欸,你說,他倆不會真離吧?」

趙洋:「哪能啊,你當季如松季如柏是死的?沒京建在旁邊挺著,季家還是以前的季家么?不過這事兒主要還是看森哥意思,他如果想離,那沒這事兒也得離。」

「說的也是,」舒揚點點頭,「不過岑老爺子和岑老太太都那麼喜歡季明舒,肯定不能同意啊。還有岑伯……不是我說,就算離了,那李文音也不可能進門吧,岑伯那關就過不了。」

聽到這話,趙洋輕嗤,「得了吧,還進門,你難道就沒看出來森哥壓根就沒想離?不然這麼快回去幹什麼。季明舒那也只是說說而已,你瞎操哪門子心呢。」

……

他倆越聊越起勁,岑森走了不到五分鐘,兩人都已經聊到了離婚後財產該如何分配。

江徹對婚姻的態度和他們向來不同,但自己兄弟,也不好多說什麼。他遠眺綠茵盡頭,只不咸不淡說了句,「別說了,少管閑事。」

不得不承認,江徹這句「少管閑事」很有遠見,只可惜他的提醒力度太低,不過轉個身的功夫,趙洋和舒揚這倆大嘴巴就不小心把事兒給漏了出去。

岑季兩家的聯姻在小圈子裡本就備受矚目,驟然生變,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

傍晚時分,這事兒風風雨雨幾經變幻,已經傳到了季家人的耳中。

季明舒最先接到的,是大伯母和二伯母的電話。

她倆說辭差不多,都是聽說她要離婚,打來問問什麼情況。還說岑森要是欺負了她,讓她受了委屈,季家肯定要幫她討回這個公道。

季家娶回去的媳婦兒也都是名門之後,涵養好,話術也周全熨帖。

如果沒有最後那些「勸和不勸分」的經典語錄,季明舒可能會真的以為,她們就是打電話來護犢子的。

她敷衍兩聲,心情在跌至谷底後,好像又浸入了一灣寒潭。

大約是她不甚明朗的態度讓季家有了危機感,兩位伯母勸完,大伯季如松竟也親自打來電話。

「小舒,你和阿森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都在傳,你要和阿森離婚呢?」

季如松沒繞彎子開門見山,聲音則是一如既往,溫和又不失上位者的威嚴。

季明舒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連續接了幾通電話,對季如松的問詢並未感到意外。

她將手機開了外放放在一邊,語氣平靜,「是我提的,伯伯,我和他已經過不下去了。」

「還真是你提的?」季如松本來不信,這一聽,到底還是急了,「小舒,你怎麼能這麼任性哪!」

季明舒垂著眼,沒接話。

季如松這會還在公司,一手拿著手機,一手背在身後,被這侄女搞得整個人都有些頭大。

他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小舒,伯伯也不跟你繞彎子,你是成年人,做事不能隨著自己的小性子來!你知不知道現在京建和伯伯合作的南灣項目有多重要?」

「今時不同往日了,京建不一定要和我們季家合作,但我們不和京建合作,這個項目還有人能吃得下嗎?所有開發都要止步!」

他嘆了口氣,又語重心長道:「還有你二伯,你二伯兢兢業業幾十年,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錯!他現在那個位置你以為好坐?要是沒有京建在旁邊撐著,多少雙眼睛盯著想把他給拉下來!」

季如松恨鐵不成鋼又不忍責罵的話語落在耳邊,讓季明舒原本就一團亂的腦子變得愈加混亂。

她慢慢放下手中衣物,又慢慢伸出雙手,掩住面頰。

其實季如松如果一上來就劈頭蓋臉毫不留情地罵她,她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他們養她就是為了聯姻,和古代養揚州瘦馬根本就沒有區別,他們也根本沒有資格擺出長輩姿態對她橫加指責。

可季如松沒有。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季如松和季如柏對她的付出是有目的,但那些付出也不等同於虛情假意。

小時候,學校里有同學嘲笑過她沒有爸爸媽媽,是垃圾堆里撿回來的野孩子,她被氣哭了,跑去和季如松告狀。

季如松知道後,二話沒說就風塵僕僕從外地趕回來,去到學校找領導談話。

放學將她領回去時,季如松還給她買冰激凌,邊牽著她的手往大院方向走,邊耐心哄道:「小舒是季家的小公主,怎麼會是垃圾堆里撿回來的野孩子呢,下次再有人胡說,你還是要記得告訴伯伯,伯伯幫你去抓壞人,好不好?」

大人刻意放慢的腳步和窄窄的衚衕早已泛黃,此刻想起,歷歷種種卻仍清晰如昨。

她的鼻子忽然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過了很久,她對著電話那頭哽咽道:「伯伯,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了,我很難受,我現在很難受。」

她不能去想岑森和李文音在一起的畫面,也不敢去深想李文音說的那些話,更無法說服自己,她只是在氣岑森打她的臉而已。

明明只是聯姻,可倏然間多了別的東西,利益也變得不純粹。

傍晚的夕陽像流質鹹鴨蛋黃,橘里透紅。

季如松站在窗前,也忽然沉默。

他記得,季明舒父母雙亡被送回季家老宅,也是在這樣一個黃昏時分。

那時小姑娘像個小小的粉糰子,穿蓬蓬的公主裙,手裡抱了只漂亮洋娃娃,還不諳世事。

小姑娘見到他便笑彎了眼,阿姨教她喊「伯伯」,她蹦出口,卻變成了好笑的「蘿蔔卜」。

那光景,季老爺子還在,他也才剛接手華電部分業務,年輕氣盛的,對親弟弟留下的小女兒也是打心眼裡疼愛。

不像如今,千帆過盡,什麼感情都淡。說來也是奇怪,這人年紀越長,竟變得越來越身不由己。

他扶著窗前欄杆,聲音也逐漸緩了下來,「小舒,伯伯不是想要逼你,只是希望,你能稍微為季家考慮一下。現在你情緒不好,伯伯也不多說,你可以先冷靜一下,再和阿森好好談談。」

季明舒雙手環抱著雙腿,腦袋埋進臂彎,久久沒有出聲。

季如松嘆氣,自行掛斷了電話。

岑森回到明水公館時已是晚上九點,明日大約不是晴天,夜空中沒有半顆星子。

二樓主卧的房門沒關,衣帽間也開著燈,門口擺了兩個印著老花標識的行李箱。

岑森神情如常,走近衣帽間,看著正蹲在裡頭收拾行李的季明舒,淡聲問了句,「你想去哪?」

季明舒背脊一僵,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

「柏萃天華?」

「你二伯剛給我打過電話,他覺得,你需要在家好好冷靜一下。」

柏萃天華的房子是季如柏送的,比之季如松,季如柏的心向來要更硬幾分。

季明舒聽明白這意思,倏然起身,轉頭盯了岑森幾秒,行李也不收拾了,提起門口的箱子就想往外走。

岑森卻忽然伸手,將人一把攔住。

「你想幹什麼。」

季明舒垂下眼瞼,聲音偏冷。

岑森深深睇她一眼,「季明舒,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

兩人錯著一個身位,停在擦肩而過被攔的姿勢上一動未動。

長途疲累,岑森的聲音低沉嘶啞,還帶著些許說不上來的煩悶。

「李文音的電影,不是我批的投資,我也沒有想過打你的臉。你發脾氣前,其實可以先問我一句。我不是每一次都可以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回來處理你一時不高興的大小姐脾氣。」

聽到後半句,季明舒忽然想笑,「你現在覺得我是一時不高興在鬧脾氣,對嗎?」

她鬆開行李箱,抬眼看著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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