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動感情了嗎

世上最難隱瞞的兩件事,一是即將打出來的噴嚏,二是對一個人的喜歡。

顏六音之所以易容成銀樹,就是想不動干戈地在比賽上取勝。直接帶走「妙音」。

然而一坐在古琴前面,她能想起的只有《鳳求凰》。一想起《鳳求凰》,對那個人不在了的悲傷就怎麼也掩藏不住。

「六音,琴跟自己的心一樣,是需要表達和尊重的。技藝只是為了表達通暢,不是最主要的。」

「徒兒明白。」

「……我是你師父,六音。」

「徒兒知道啊。」

「既然知道,那琴音里為什麼全是愛慕之情?」

「師父好厲害…」

他在夕陽的霞光里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里滿是無奈和溫柔:「為師不能與你在一起,但是六音,為師一直是你的師父,會一直陪著你。」

騙子……

胭脂河上起風了,顏六音抱著「妙音」,眼眶微紅。

周圍的捕快刀劍出鞘。畫舫上空是細密的蛛絲機關,段十一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悲憫:「跟我回去吧六音,你想做的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不如讓你師父安穩九泉。」

「你怎知我如此做,我師父就不得安穩?」顏六音輕笑。字句都帶著輕佻的尾音,聽起來滿滿都是挑釁:「段捕頭,你錯看了我師父,我師父也錯看了你。」

段十一抿唇,手裡的青絲劍出鞘:「他的確是看錯我了,當年將你交給我,沒想到我沒本事化去你這一身戾氣。」

琴聖是慈悲的,愛上他的女子卻因著他的慈悲,變成了這世間最心狠的魔。

顏六音冷笑一聲,紅色的袍子在風裡翻飛,腳尖一點,便直衝段十一而來。

段十一抬手迎上,以純厚內力相拼,青絲劍抵在顏六音的掌心。

「一年不見,我長進不少,你為何反而退步了?」顏六音一手拿著琴。難得還有說話的精力,眼尾一挑,滿是詫異:「上次傷你,也不至於傷成這樣吧?」

若是以前,她今日該落下風的,能不能逃出去還是未知數。但是今日,段十一內力像是大傷剛過,底氣不足,她竟然可以抗衡。巨匠介亡。

「何必多言。」段十一靜靜地看著她:「用我教你的功夫對付我,你贏不了。」

「哈哈。」顏六音大笑,反手一掌打向他:「我的功夫,可不全是你教的。」

段十一的路數太正,她是魔,自然糅雜了其他的邪派功夫。這一年的修鍊,也算是小有所成。

跟她拼內功有些吃虧,段十一躲閃開。三百六十度旋轉之後華麗落地,很不要臉地命令了一聲周圍的人:「給我上。」

小草正緊張呢,被段十一這一命令無語得一個趔趄。拜託,說好的高手過招呢?群毆人家是幾個意思啊?

「師父。你太無恥了!」

段十一喘了口氣,對著她翻了個白眼:「能省功夫卻還要花力氣去單挑裝逼的都是傻X,你師父我這叫資源合理利用,你懂個啥?」

周圍的捕快蜂擁而上,將顏六音團團圍住,呈八卦之陣,分別進攻。

小草在旁邊看著那紅色的裙子飛揚,心裡感嘆顏六音的功夫學得真的不錯,拿著琴還能對付這麼多人,段十一教得真是好。

同一個人教,她的功夫咋就沒這麼厲害呢?

一定不是她的問題!一定是段狗蛋偏心!就是這樣沒有錯!

顏六音開始還遊刃有餘,慢慢的表情就有些吃力了,以一敵眾雖然很帥氣,但是也很累人的好不好?想輕功飛走,頭上又全是機關。想從旁邊突圍,段十一又拿著青絲劍不要臉地沖著她笑。

該死的。

「對了啊。」段十一看戲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來轉頭看著小草:「為師不是給你任務了么?你為啥回來了?完成了嗎?」

小草眨眨眼:「完成了!……吧?」

「這個『吧』是怎麼回事?」段十一眯眼:「我怎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嘿嘿。」小草扭頭看著遠處水面上飛過來的黑影,吞了吞唾沫道:「你的預感成真了耶。」

顏無味抵達了畫舫,手裡天蠶絲飛出來,將畫舫上空的蛛絲全部切斷。

機關啟動,無數飛鏢朝著他射去,顏無味反應極快,在蛛絲被切斷的同時就一頭扎進了胭脂河。

顏六音得了機會,飛身而出,抱著「妙音」上了河岸。段十一皺眉,跟著就飛身過去,一劍刺向她。

這一劍很快很准,顏六音一回身,幾乎沒有時間躲閃。但是她懷裡抱著「妙音」,,是剛好可以襠下這一劍,全身而退的。

然而這傻姑娘,拼著最後一點反應,不是躲避,而是將妙音轉到了身後,任憑段十一這一劍刺進她的腹部。

小草倒吸了一口涼氣,段十一的眉心也皺了皺。

「你可真狠吶。」顏六音忍著疼,低低地笑:「這麼多年了,都一點不心軟。」

段十一頓了頓,拿著劍的手微微一松。

就趁著這個時候,顏六音伸手將青絲劍拔了出去,一腳踢開段十一,抱著妙音消失在黑夜裡。

「她跑了!」祁四大喊了一聲,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去追。小草跟著上岸,跑到段十一身邊看著他:「你放水!」

顏六音重傷,剛剛明明是抓住她的最好機會,離她最近的段十一竟然沒有動。

段十一抬手捂臉,低低地道:「別告訴別人啊,我只是發了會兒呆。」

小草張張嘴,心裡突然有點沉。

像段十一這樣沒心沒肺禽獸不如的人,是不是也曾經喜歡過誰呢?目光滿是溫柔地,認真地看著那人,護她半世安好無憂。

動感情的段十一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就是現在這樣?

小草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也不知道為什麼,酸得心裡也跟著揉成一團。

捉拿顏六音的計畫失敗了,眾人收工回六扇門,沒有人多說話。

小草跟在段十一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視線總是集中不起來。

「什麼情況?」走了一會兒,祁四看著面前的六扇門,皺眉回頭看向段十一。

段十一抬頭,就看見一群青衣襟將六扇門的大門團團圍住。

「不至於吧?」祁四道:「不就是沒抓到顏六音么?上面怎麼這麼大反應?」

青衣襟?小草瞪大眼,一拍大腿:「糟了!」

陳白玦!

這兩天忙著抓顏六音,倒是忘記他那茬了。雖然將他救出來的時候是大晚上的,應該沒人看得清她和段十一的容貌。但是人家要追查,也肯定能找到人的。陳白玦在六扇門裡,難不成也會被直接帶走?

段十一徑直走了過去,青衣襟讓開了路,六扇門裡頭應該來了人。

「應該是個誤會。」葉千問坐在大堂里,拱手對旁邊坐著的都門護衛馬遙力道:「我六扇門之人,最近晚上應該都沒有外出。」

馬遙力穿著一身護甲,臉上倒是有笑容,只是看起來疏遠得很:「六扇門是深得皇上信任的,我們自然也相信不會是六扇門之人亂了規矩。但是上頭查了兩天,覺得能把那麼多青衣襟打傷的人,在長安城裡實在不多,所以來這高手如雲的六扇門問問。」

李二狗站在一邊,忍不住開口道:「六扇門有這本事的人也不多,除了段捕頭,誰會敢做那樣的事情啊。」

「李捕頭。」葉千問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

李二狗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馬遙力目光幽深,正想說什麼,段十一就從門口進來了。

「十一,過來見過馬大人。」葉千問一看見他,就道:「馬大人要問你事情。」

都門護衛其實不是多大個官兒,但是這馬遙力背後站著的官可是惹不起的,段十一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拱手道:「見過馬大人。」

「段捕頭多禮了。」馬遙力上下打量段十一一番,笑道:「眠花樓一案,段捕頭做得極好,上頭也誇獎過,馬某很是佩服。但是不知段捕頭可知道,這青衣襟在的地方,是不能亂去的?」

「這個段某豈會不知?」段十一乖乖地站著:「段某可沒去過。」

是段小草去的!

馬遙力臉上的笑容頓了頓,僵硬不變地道:「剛剛馬某已經帶人將這裡找了一遍。」

小草心裡一跳。

陳白玦還在祁四的屋子裡呢!

「的確是什麼都沒發現。」馬遙力接著道:「但是希望段捕頭,有什麼線索的話,就來知會馬某一聲。有些東西可查不得,哪怕段捕頭是這長安第一神捕。」

「段某知道規矩,不會讓大人難做。」

「如此甚好。」馬遙力站了起來:「那馬某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大人慢走。」

葉千問和段十一都將人送到了門口,小草捂著心口鬆了口氣,連忙轉頭看向祁四。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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