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轉生活神 5

我的喉嚨被大煙碟兒死死扼住,再也掙脫不開,心中好一陣兒絕望,恍惚中看大煙碟兒那張臉,變得和那些死掉的村民一樣僵硬扭曲,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想到黃佛爺一夥盜匪在地宮中遇到屍變的情形。烏木悶香棺中的女屍,也是陰靈不滅,盜匪們一摘掉女屍臉上的樹皮面具,立即屍起撲人,看來用樹皮製成的搜儺面具,不僅能夠剋制蛇蟲,此外還可以鎮鬼伏屍。

這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好比在滿天陰雲的漆黑夜晚,突然亮起一道閃電,我立即摘下自己的儺面,翻過去按到大煙碟兒臉上。

大煙碟兒怪叫一聲,往後便倒,從宰牲台上翻身掉落土窟,我一把沒拽住他,看土窟下漆黑無底,人掉下去絕無聲息,我心頭一沉,明知當下不是難過的時候,仍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我咬了咬牙,撿起另外一個樹皮面具套在自己頭上,順手拿上火把,招呼那兩個人往土窟上邊走。

厚臉皮見大煙碟兒已死,也是發起狠來,將石樑上的村民一個個推落下去。村民的死屍雖多,但一多半還戴著樹皮面具,餘下的也是屍身枯朽,即便讓血霧中的陰靈附身,行動也格外遲緩,祭祀坑土窟繞壁的道路十分狹窄,那些村民不能一擁而上。

我感到有機會逃出土窟上方的大殿,也自生出一股勇力。我們三個人剛走過石樑,道路兩邊同時又被血霧附身的村民襲來。

厚臉皮用火把猛地一戳,正中一個村民臉部,那村民怪叫聲中急往後縮。厚臉皮打紅了眼,火把去勢不減,將那村民的頭按在土窟壁上,一下戳了個對穿,死屍中冒出血霧,再也不動了,而火把前端重重頂在土牆上,發出「當」的一聲悶響,卻似撞在銅牆鐵壁之上,火把折為兩段。我們三個人又驚又奇,祭祀坑分明是個長方形大土窟,四周沒有堅硬的三合夯土,怎麼會發出這樣的聲響?

石樑一端是宰牲台,另一端與土窟相連,火把戳到的所在,有一大塊土牆向外凸起,上面覆蓋著泥土。我從土窟上下來的時候,只顧著找田慕青,沒留意這裡有什麼不對,此刻借著火光看過去,依稀有個龐然大物豎在那裡,顯然不是磚石,但時間久了,已被落灰泥塵掩埋。還沒等我回過神來,腳下的石板一震,發出斷裂之聲,原來那個物體出奇得重,嵌在土窟壁上的石板近乎崩塌,厚臉皮這一下,改變了重心,那兩頭窄中間粗圓滾滾的鐵質物體,竟對著我們倒了下來。

覆在它外面的泥土落下,我們終於看出那是顆特大的航空炸彈,是從轟炸機上投下來的那種炸彈,生滿了鐵鏽,細部已不可辨認,看來是老式炸彈。我聽人說槍馬山一帶是古戰場,抗日戰爭和國共內戰期間,槍馬山附近打得也十分激烈,不時有老鄉在山上撿到舊彈殼,這應該是戰爭年代有顆炸彈從天而降,把殿頂砸穿了一個窟窿,彈頭朝下,尾翼在上,不偏不倚落進祭祀坑,不是日軍的就是美軍的。仙墩湖上常年有大霧籠罩,投彈投偏了並不意外,這顆大炸彈,少說有七八百斤,當年落地沒有爆炸,或因技術故障,如果趕上該死,也沒準兒一碰就響。

據說航空炸彈從高空墜下,幾十年之後仍有可能發生爆炸,以前在東北聽說林場里發現過日本人投下的炸彈,有人想帶回去當廢銅爛鐵賣錢,由於彈體巨大不便搬運,就用鎚子去砸,打算砸成幾塊,再拿騾馬從森林裡拖出來,怎知一鎚子掄下去,當場一聲轟響,人和騾馬全被炸上了天,還引發了一場山火,燒掉好大一片林子。

我意識到剛才厚臉皮用火把捅在炸彈上,使的力氣著實不小,萬一這顆炸彈響了,我們三個人此刻早已被炸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了,不覺冒出冷汗,同時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炸彈能從天上掉進祭祀坑,我們則是先發現村中古墓的封土堆,由墓門進去再出來,原本的湖面就消失了。千古異底村似乎掉進了混沌的漩渦,如果出口並不在村子周圍,那一定是在高處,要說最高的地方,無疑是村中古墓。

厚臉皮見我呆愣愣地站在那兒不動,幾百斤重的炸彈倒下來竟不知閃躲,急忙推了我一把:「你不要命了,快躲!」

我轉瞬間想到這個念頭,剛回過神,石樑前那顆炸彈已經倒了下來。我們三人擠在狹窄的道路上無處躲避,想接也接不住如此沉重的炸彈。只要它壓下來。幾個人全得變成肉餅。眾人無從選擇,匆忙中往石樑上連退幾步。耳輪中就聽得「咣當」一聲巨響,震顫之聲反覆回蕩。那顆大炸彈重重倒下來,以木柱支撐在土窟上的石板道路,禁不住如此沉重的撞擊,立時發生垮塌,懸空的石樑也因此斷裂,立刻落到土窟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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