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外飛仙 4

我被叫喊聲驚醒,立刻坐起身,揉眼看是怎麼回事。

厚臉皮也醒了,咋咋呼呼地問道:「怎麼了老大,出什麼事兒了?」同時把腰裡的武裝帶拽到手裡。這種帆布腰帶很結實,前端是個很重的銅扣,打人時掄到腦袋上就是個頭破血流,出門帶著防身不顯山不露水,還特別實用。

定睛一看,只見大煙碟兒正從傻子手裡搶奪行軍水壺,原來他一時大意,睡覺時忘了傻子還在屋裡。傻子也許是渴了,抓起大煙碟兒身邊的水壺,擰開蓋子就喝,水壺裡的頂棺酒,全讓傻子喝進了肚。我和厚臉皮趕緊上前幫忙,好不容易從傻子手裡搶下行軍水壺,一看半滴也沒剩下。厚臉皮差點兒沒瘋了,非逼著傻子吐出來。傻子喝上頭了,迷迷瞪瞪倒在地上,怎麼搖晃也不動。

大煙碟兒悔得腸子都青了,傻子太可惡了,哥兒仨的宏圖大業剛起步,就被這廝扼殺在搖籃之中了,如果周老頭兒不認賬,那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我看大煙碟兒急得直嘬牙花子,對他說:「別著急了,那就不該是咱的財。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飛仙村是明代窟子軍首領避世隱居的所在,村堡中一定有不少傳世的古物,我看那盤龍沉香椅就不得了,等明天跟周老頭兒好好商量商量,讓他便宜點兒把那椅子讓了,多半不是問題。」

厚臉皮說:「對,反正不能空著手回去,我妹還等著錢治病呢!」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張尺寸不大的小照片給我們看,那是他妹妹的照片。這姑娘從小身體不好,兄妹倆相依為命。厚臉皮自己跑車,到處劃拉錢也是為了給他妹妹治病。

我接過照片看了看,那姑娘是個瘦骨伶仃的柴火妞兒,五官長得卻像厚臉皮。我心想:「是我錯怪這二皮臉了,他見了錢比見了親爹都親,是因為他真有用錢的地方。」

厚臉皮問我們:「怎麼樣,我這親妹子長得俊不俊?」

我實在沒法兒接他這句話,不細看你都看不出照片里是個女的,只好說道:「怎麼說呢……要是看背影……好像還不錯……」

厚臉皮把照片從我手裡搶回來,說道:「一看你就是個小流氓,提前告訴你別打歪念頭,敢對我妹心懷不軌,信不信我掐死你?」

我剛對厚臉皮的為人稍有改觀,一聽他又這麼說話,不由得火撞頂梁門,罵道:「肏你二皮臉的親大爺,你現在趕緊掐死我,掐不死我回去就找人把你妹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厚臉皮說:「你可別怪我手黑,今兒個我就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大煙碟兒說:「我的親兄弟們,你們倆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咱出來是為了掙錢,還是為了耍嘴皮子練把式?先聽我說正事兒。等這傻子和周老頭兒醒了,讓他們領咱去看照片里的盤龍沉香椅,黑白照片上畢竟看不清楚,我還是得見著真東西才放心。」

我們在屋裡低聲商量,天黑之後傻子先醒了,隔壁周老頭兒還在睡夢之中,估計轉天早上才能醒酒。

大煙碟兒問傻子:「老弟,醒了?」

傻子說:「老弟,醒了?」

大煙碟兒摘下牆上的照片,指著那把盤龍沉香椅說:「這個東西在哪屋?」

傻子說:「這個東西在哪屋?」

大煙碟兒說:「我不知道,我問你在哪屋?」

傻子說:「我不知道,我問你在哪屋?」

大煙碟兒說:「你成心氣我是不是?」

傻子說:「你成心氣我是不是?」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此時才明白傻子只會學人說話,你說一句他學一句。

厚臉皮對傻子說:「老龍惱怒鬧老農,老農惱怒鬧老龍,農怒龍惱農更怒,龍怒農惱龍怕農。」

傻子按厚臉皮的原話說了一遍,一個字也沒走樣。

厚臉皮目瞪口呆,轉頭對我和大煙碟兒說:「這傻子厲害啊,我對付不了他,你們誰還會更難的?」

大煙碟兒說:「你可愁死我了,你跟傻子比繞口令有什麼用?比得出錢來嗎?重要的是讓他帶路。飛仙村裡的道路卦門布置勝似迷宮,不識路徑寸步難行。」

我想起聽周老頭兒說過,傻子對村堡中的道路了如指掌,傻子能認識路,說明他人傻心不傻,既然說話說不明白兒,那就別說話,我拿著照片同傻子打手勢,指著照片讓傻子帶我們去。

傻子學著我的樣子打手勢,用手指向那張照片,指完霍地站起來,轉身便往屋外走。

大煙碟兒忙說:「快快,跟著傻子走,他要帶咱們去看盤龍沉香椅了。」

我來不及準備,隨手取下牆上相框里的照片,抓起手電筒,厚臉皮拎起桌上的煤油燈照著路,三個人跟在傻子身後,在迴廊中穿過一重重塵封多年的卦門,一路往村堡深處走。

當時怎麼也想不到,傻子會把我們帶去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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