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烏鼠奇遇 3

自從路上搭了這輛車,遇上個不靠譜的厚臉皮司機開始,註定了遲早要出事。黑天半夜的大山裡,車頭前打鞦韆似的伸下一雙小腳,可把我們給嚇住了,在車裡坐著,不約而同地感到身上一陣發冷。

厚臉皮司機急忙倒車,車頭往後一退,看見那人的上半身了,白衣、白褲、一張大白臉,臉蛋上還塗著腮紅,卻是個紙糊的假人。可能是山村裡辦喪事出殯用的紙人,不知怎麼掉落在路上,深夜裡把車子開到跟前,將它撞到了車頂上,我們下車低頭找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到,一倒車這紙人又從上邊落下來。我們才明白這是虛驚一場,可是反應不過來了,忘了這條路一邊是山壁,另一邊是個陡坡,厚臉皮司機倒車倒得太狠,在我們三個人的驚呼聲中直接翻下了陡坡。

路旁是斜坡陡峭,掉下去不免車毀人亡,那一瞬間什麼也來不及想,本以為要把性命交待在這兒了,虧得山坡上有許多枯樹荊藤,阻擋了車子墜落的勢頭,最後落進一個土窟窿。這地方叫烏鼠洞,名字很怪,之前聽厚臉皮說:「因山中水土流失,有很多下陷的土洞,從高處往下看,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黑窟窿像鼠洞一般,故此叫作烏鼠洞。」

山坡底下的土窟窿,是個口大底寬的窄洞,深倒沒有多深,車輛墜落下來,壓垮了洞口邊緣的土層。我們連人帶車掉進土洞,僥倖沒有摔成肉餅,那輛車基本算是報廢了。我們仨臉上、胳膊上劃破了口子,又是土又是血,五臟六腑好似翻了個兒。等相繼從車中爬出來,在微弱的星光下,我們暈頭暈腦地看著摔得變形的貨車後部,好半天說不出話。厚臉皮司機兩眼發直,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腦子轉過來,又要把事推到我們頭上。

我說:「車是你開的,路是你帶的,車錢你一個子兒沒少要,如今翻了車掉進山溝,我們沒找你賠錢,你倒想反訛我們?」

厚臉皮司機找不到借口,只好說:「二位,好歹發揚點兒人道主義精神,不爭多少,給幾塊是幾塊。」

大煙碟兒為難地說:「我們身上真沒錢,頂多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同情你一下。」

我說:「發揚人道主義也分跟誰啊!他算哪根毛?」

厚臉皮司機說:「你小子又想跟我奓翅兒是不是?告訴你我可練過,別讓我挨上你,挨上那就沒輕的……」說著話伸胳膊、蹬腿要動手。

我邊擼胳膊、挽袖子邊說:「你這套拳打南山養老院、腳踢北海託兒所的把式,我正要領教領教……」

大煙碟兒忙道:「有話好商量,有話好商量,哥兒倆全看我面子行不行?」

厚臉皮司機說:「有什麼好商量的?全是你們害的,我連車都沒了,往後拿什麼養家糊口?我也不打算活了,今天非跟你們倆拚命不可!」

我說:「想玩兒命是不是?是玩兒文的還是玩兒武的,玩兒葷的還是玩兒素的,劃條道兒,我全接著!」

大煙碟兒攔擋不住,我跟厚臉皮說話往一塊兒湊,剛要動手,雲靄遮住了最後一絲星光,土洞子裡頭立時黑得臉對臉也看不見人了。大煙碟兒嘴裡叫著「別動手」,從背包里摸出手電筒來照亮。此刻光束在土洞中一照,才看清這是個墳窟窿,車子掉進來,撞裂了一口朽木棺材。

我顧不上再跟厚臉皮爭執,瞪大了眼看看周遭的情形,發現這應該是新中國成立前的老墳,那個土洞是盜洞,不是什麼有錢人的墳,墳土淺,棺材也是很普通的柏木,蟲吃鼠啃、雨水浸泡,棺材板朽爛發白。手電筒照進破棺,裡面只有一具枯骨,就這麼個山中老墳,也讓盜墓賊掏過。厚臉皮覺得墳窟窿晦氣,正想踩著棺材爬出洞去,突然從上頭跳下一隻外形似貓但比貓大很多的動物,樣子很兇,兩目如電,做出恫嚇的姿勢,好像不肯讓人接近那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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