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心疼我?

江玄瑾和李懷玉沒走兩步就被這三個人堵住了,他們來得氣勢洶洶,可到他們跟前站著,相互看看,誰也沒先開口。

讓他倆這樣湊成堆,怎麼開口?江崇思忖片刻,道:「三弟借一步說話。」

江玄瑾看他們一眼:「想幹什麼?」

「就是說兩句話罷了。」江焱瞥了旁邊兩眼,小聲道。

看他們這顧忌她的模樣,李懷玉倒是大方:「那我就先回南院了。」

「弟妹……不,殿下留步。」江深抬手道,「在下也有話想問殿下。」

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懷玉朝旁邊作請。

她跟江深過去了,江玄瑾也只得隨江崇和江焱去另一邊,看他們到底要問什麼。

「殿下與三弟,不是該分開了嗎?」江深往石凳上一坐,撐著下巴弔兒郎當地道,「怎麼還跟沒事人似的在一起?」

懷玉坐下,比他還弔兒郎當地答:「這個得去問你家三弟,他讓我來安撫老爺子的。」

江深笑了:「在下一直覺得奇怪,白府那樣的門第,怎麼能教出白四小姐這樣隨性洒脫之人。如今真相大白,倒是說得通了,殿下與尋常人家的姑娘,還是大不相同的。」

這二公子可不簡單,面對她,竟還能說出漂亮話來!懷玉勾唇,深深看他一眼,道:「都是明白人,二公子不妨有話直說。」

點點頭,江深道:「那我就開門見山吧,殿下當初接近三弟,想必也是有所圖謀,目的可達到了?」

這說得還真是夠直接,懷玉摸了摸鼻尖,點頭道:「算是達到了吧。」

「那殿下如今是什麼想法?」食指點了點面前的石桌,江深問。

懷玉失笑:「還能有什麼想法?二公子難不成以為我如今和紫陽君還能繼續過日子?我與他之間只剩一個青絲之事未結,別的再沒有了。」

「哦?」江深挑眉,「好歹也有半年多的夫妻情誼,殿下當真半點不留戀?」

已經半年多了啊。

懷玉垂眸,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疤。

半年多不算短,可也不算長啊,沒能長到他們彼此死心塌地。也沒能長到心裡生出決絕的勇氣,陰謀算計、任何一樁往事揭開,都會讓他們不能在一起。

這半年只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夢裡她可以不管不顧地和江玄瑾膩在一起,享受以前從未有過的溫存。可一朝夢醒,她就得接受事實:

只要她是丹陽,江玄瑾就依舊像以前那般厭惡她。

「丹陽……」寺廟另一邊,江崇連連嘆息,「你既然都知道了,何不讓她走?」

江玄瑾背靠著朱紅的柱子,冷淡地道:「還有事沒做完。」

「什麼事需要她來做?」江焱不解。

秋風吹過指間,有一種流沙般的觸感,江玄瑾伸手接著穿堂而過的風,漫不經心地道:「很多。」

江焱皺眉。有些焦躁地道:「小叔您這是在找借口!侄兒真不明白她有哪裡好,為何都這樣了,小叔還不肯放手?」

他語氣很急,帶著股孩子氣的埋怨和憤怒,江玄瑾抬眼,看了看面前這個已經有自己下巴高的侄兒,輕聲問:「你真不知道她哪裡好?」

很平靜的一個問句,落在江焱耳朵里,卻是叫他莫名心虛。

「侄……侄兒沒看出她哪裡好。」眼神移向別處,江焱捏著拳頭道,「她借人身子蠱惑小叔,以前也是個作惡多端的大魔頭,是個壞人!」

伸手捻了他肩上落葉,江玄瑾淡淡地道:「既然知道她是壞人,就別總看她了。若是跟著學壞了,倒讓大哥擔心。」

江崇一愣,聽明白了這話其中含義,眼神一沉:「焱兒?」

「我……我不是,我沒有!」江焱慌忙擺手,「之前讓人盯著她,是想找她的錯漏,好讓小叔早些看清她的真面目……」

站直身子,江玄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焱咬唇,聲音漸低,最後直接閉了嘴。

怎麼會被小叔察覺的?他想不明白,他表現得分明對江白氏很是厭惡抵觸,小叔怎麼會知道他的心思?

人的感情除了愛恨,還有一種。叫惱。白珠璣是他錯過了的人,心裡多少都會有幾分不甘。看她與小叔感情日篤,看她每天都笑得明艷,江焱無措之下,就生出了惱意來。

他喜歡挑她的毛病,喜歡挑撥她和小叔,但每次離害她受苦了,他心裡又難受得很。距離大概是五步,五步之外,他會冷眼相待,可跨進五步之內,他就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江府花園、躲藏之間撞見她的時候。

心會跳很快。

這種複雜的情緒,江焱不知道該怎麼排解,他也明白這不對,不是小叔教他的正道,可就是無法遏止。

眼下,終於是被小叔揭穿了。

臉上發燙,江焱再不敢吭聲。後頭的江崇神色也複雜,本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同三弟說,但現在也沒心情了,朝他一拱手就道:「我先回去,與焱兒好生談談。」

江玄瑾頷首,平靜地目送這兩人離開,視線一轉,看向廟前的那處石桌。

江深和李懷玉有說有笑的,神情一點也不嚴肅,彷彿是出來喝茶的友人,肆意地談天說地。

「呔!《郎豺女豹賦》是你們這群人寫的?瞎編的功夫挺厲害啊!」

「過獎過獎。」江深笑道,「實在是殿下與那陸掌柜太有意思,足以載書載文。」

「我與他有多少意思,全看你們一支筆。」懷玉勾唇,「人家的筆都用來選仕考功名,二公子是真的閑啊,竟用來寫這些子虛烏有的風月之事。」

「殿下這是惱羞成怒?」

「怒有點,惱羞倒是沒有。」懷玉道,「畢竟我臉皮厚,罵我的文章就算飄滿整個長安街,我的臉也不會紅一下。」

江深一噎,拱手道:「殿下厲害。」

「彼此彼此。」站起身,懷玉沖他笑得一臉坦蕩,「二公子與其管這管不了的閑事,不如好生陪陪令夫人吧,她好像受了委屈呢。」

初釀受委屈?江深輕笑:「正常人家的姑娘,都很識大體,哄兩句便好。」

看他一眼,李懷玉道:「你以為哄兩句就好的姑娘,是識大體?」

「殿下有何高見?」

懷玉伸出食指痞里痞氣地搖了搖:「別糟踐人的真心,會像我一樣遭報應的。」

什麼識大體,不過是因為喜歡你,若是不喜歡,任憑你怎麼哄,人家都是覺得無所謂的,還真當是自己手段厲害?

江深顯然重點不在「糟蹋真心」上頭,而是眯眼道:「殿下遭什麼報應了?如今逃出生天,三弟還護著你,你可是安逸得很吶。」

安逸?李懷玉嗤笑,回頭看了一眼。

江玄瑾站在遠處望著這邊,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冷冷淡淡的,像是夾著細雪的寒風,瞧著就讓人遍體生寒。

與這樣的紫陽君在一起,誰會安逸啊?他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念起舊仇,抽刀子往她心口扎呢。

收回目光,懷玉道:「若是沒別的要說,我可就先走了。」

「等等。」江深抿唇,「還有最後一個請求,請殿下答應。」

「二公子請說。」

深吸一口氣,江深道:「三弟救了你,必定會惹下大麻煩,若有後患。還請殿下務必放他一條生路。」

身子僵了僵,懷玉低笑:「這不是應該的嗎?還說什麼請求。我丹陽再無恥,也不會恩將仇報。」

「那在下就放心了。」江深頷首。

看似相談甚歡,實則唇槍舌劍,李懷玉覺得有些乏,也沒同後頭的江玄瑾打招呼,徑直就朝南院走。

「呃……三弟?」瞧著那遠處走過來的人,江深覺得背後發涼,起身道,「你同大哥他們說完了?」

沒有回答,江玄瑾只站在他面前,問:「二哥方才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啊,就隨意聊兩句,好讓你同大哥他們說話。」江深笑著別開頭。「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帶你二嫂出來走走了,告辭!」

言罷,溜得飛快。

江玄瑾眉心微攏,不悅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跟著回了南院。

江府一貫的規矩,是在山上待兩日便回京都,可第二天,京里竟來了聖旨。

懷玉沒睡夠,被江老太爺喊著去廟前跪下,一雙眼都睜不開。朦朦朧朧間就聽得黃門太監念:「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紫陽之君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

「……今有丞相之嫡長女。蕙質蘭心,端莊賢淑,特許以為正妻,即刻回京完婚。一切禮儀,交由奉常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話是從耳朵里進去了,李懷玉卻壓根沒仔細聽是什麼意思,旁邊徐初釀擔憂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過神來。

「陛下親自賜婚,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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