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α破解

也許昨晚麥晴並沒有死,後腦勺的傷勢只是讓她陷入了休克。

包裹她的床單也能透氣,拋屍途中的一路顛簸也不足以致命。

可是在海邊碼頭上給她穿衣服的時候,明明身體已經涼了。難道因為海邊本來溫度就低,就算是個活人不穿衣服,也會渾身冰冷?

拋屍的那個碼頭是個死角,魚啊漂浮物之類的東西被衝進這個海灣,就很難再飄出去了,所以將麥晴拋在那裡,等浮上來的時候,很快就會當地人發現。就是這樣一片海灣,麥晴並非沒有生還的可能。

唯獨一點,為了偽造傷口的形狀,童平用石頭在後腦勺上又重重地砸了一下,已經昏迷的麥晴居然還挨得住這一下?

「可能那個部位本來就不會致命。」艾琳摸摸自己的後腦勺。

童平檢查地板上屍體的傷口,已經凝結了硬塊,手感毛毛糙糙的,看來血早就止住了。

「為什麼她還要回家呢?」童平擰著眉頭,檢視屍體上艾琳刺出的一個個刀口。

「也許腦部的傷勢讓她失憶了,忘記是你殺死了她?」艾琳的解答聽起來不是沒有道理。

回憶昨晚的每一個細節,童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走到陽台上,這才想起被關了一夜的秋刀魚。

秋刀魚豎著尾巴,親昵地跑過來蹭著童平的褲管。

樓下的保安圍作一團,望著隔壁那棟樓討論著什麼,想必是在說昨晚艾琳鬧出的事情。

「你說你昨晚離開隔壁房子的時候,女主人還沒死對吧?」童平忽然問道。

「是的。不過她流了很多血。」

「你以前見過你男朋友的外遇對象嗎?」

「在他的手機上看到過照片。」

「那你看到隔壁女主人的時候,沒發現自己認錯人了嗎?」

「當時房間里燈光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再說,我也只看了一眼外遇的照片,哪能記得那麼清楚。」

童平像是想到了什麼,衝進了洗手間,受到驚嚇的秋刀魚鑽進了傢具的空隙里。

地板上的麥晴屍體,睜著空洞的雙眼,像是不明白童平在幹嗎?艾琳找來條毯子,蓋起了屍體猙獰的臉。

洗手間里的童平,打開了水龍頭,按下馬桶沖水鍵,強勁的洪流在瓷白的馬桶里旋轉著,童平如一尊石像般注視著,直至漩渦消失,失望地垂下眼瞼。

他開始對鏡子里的自己,說著各種各樣奇怪的詞語:布宜諾斯艾利斯……紅色的公牛……我愛你。

周圍沒有任何的變化,用涼水洗了把臉,童平走出了洗手間。

「你的男朋友名字叫什麼?」童平問艾琳。

「郭良。」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屬於和妻子幽會的男人。

「我出去一趟。」童平回房間換了外出的衣服。

「你去哪兒?」

「怎麼?你還怕我跑了?」童平顯然話中有話。

「我是怕你出去了,要是來人了怎麼辦?這裡還躺著一具屍體呢!」艾琳愁眉苦臉地說。

「又不是第一次見著屍體,怕什麼怕?」童平鑽進廚房,打開了工具箱,在裡面翻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

「接下來該怎麼樣?換個地方把屍體藏起來吧?」

童平頭也沒抬:「我在想辦法,你替我留心樓下的保安。」

艾琳應了一聲,立刻走向陽台。

就在她轉身的時刻,童平迅疾地站起身來,舉起工具箱里的一把扳手,重重朝艾琳揮了下去。

走出壓抑的家裡,沒有下雨的天氣,明媚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讓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倍感放鬆。

誰也不會懷疑這個美好世界的真實性,除了童平。

他是唯一領略過阿爾法世界波瀾壯闊的人。

麥晴的死而復生,便是現實世界在童平心中崩塌前最初的那條裂縫。

在洗手間里清理屍體的時候,童平確認過麥晴已經死亡。剛才故意試探了一下艾琳,她想方設法讓童平相信麥晴是僥倖餘生,目的只有一個。

不暴露阿爾法世界的破綻。

比起阿爾法實驗中的其他受試者,身為潛入者的童平,比所有人都更熟悉阿爾法的世界,他有能力洞悉這其中微妙的差別。童平剛才嘗試了所有返回現實的方法,都沒有用。通常這種情況,剩下的解釋只有一個,童平這次扮演的並非潛入者,而是受試者。

除了人為中斷阿爾法實驗,以及潛入者的退出,受試者是無法靠自己從阿爾法的世界裡逃離的,因為現實世界中的他們無法用意識來控制行動。換句話說,受試者在阿爾法的世界裡還算個正常人,回到現實世界中也許連眼皮都睜不開。

童平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阿爾法實驗的受試者?

在尚未百分之百肯定的情況下,童平此刻要去驗證自己的想法,找到身處阿爾法世界的證據。

這個證據是件非常奇妙的東西,它只存在於阿爾法的世界裡,不會出現在現實世界中。

驅車一路向北,熱鬧的街區被拋在腦後。轉入山路,路面變得崎嶇蜿蜒,路也越來越窄,只夠一輛車勉強通過。

童平放緩車速,順利通過這段路之後,一路平坦,汽車駛進了一片空地。

空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童平熄火下了車。

抬頭看見的是一棟破敗的小樓,灰色外牆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洞,完全看不出那原來是一面白牆。屋頂上的瓦片沒剩幾片,門前隨處可見的瓦礫,隱約能看出它曾經蔚藍的顏色。

小樓的大門貼著封條,封條上蓋著花提港警局的印章。自從莫多在這棟樓里被捕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出入這裡了。傳說中,莫多就是在這裡誘騙過路的少年,然後將他們殘忍殺害的。但警察翻遍了屋子,依然沒有找到少年們的屍體。而嫌疑人莫多,在警察抓捕時,突然掙脫了身旁看守他的警察,往近山的路逃跑。也許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山頂一塊落石正巧墜落,砸中了他的腦袋。經過全力搶救,莫多保住了性命,卻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院子里的那輛摩托車還停在原處,童平把摩托車推到一邊,這裡要比其他地方凹陷下去,積了一個小水窪。童平伸腳踩了踩,感覺要比其他地方軟一點。

他搬來一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向了水窪,兩三下之後,水窪里的水慢慢減退,地面上露出了一個缺口。

這裡正是昨天在阿爾法實驗的時候,莫多囚禁童平的地窖。

也許五具屍體就藏在這裡面。

地窖里的空間很小,童平趴在地上,把頭探了進去。

結果讓他很失望,地窖里只夠躺下一個中學生,沒有可供藏屍的地方。不過童平也不是來找這個的,他檢查著地窖的內壁,正如他所料,那裡刻著一串數字。

那是童平被關在地窖的時候,用石子刻上去的。

這些數字是阿爾法世界裡的代碼,每一串數字都是一次實驗的編號。阿爾法世界根據受試者的記憶構建,裡面的房子、街道、樹木都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然而這個編號,只會存在於阿爾法的世界裡。

阿爾法的世界如同一個有著無限入口的迷宮,雖然每一次試驗都不同,但迷宮內部是相通的。一個編號代表一個入口,潛入者每次試驗的時候必須留下編號,以避免之後的潛入者從錯誤的地方返回。那樣的話,會造成潛入者記憶的混亂,醒來後大腦一片混沌,猶如他的意識被困在迷宮中,難以恢複。

地窖里的這串編號,是童平現在身處阿爾法世界裡的最好證據。

作為受試者的童平思索著:在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探尋的秘密呢?

「我必須要回去。」

阿爾法的實驗研究,幾乎沒有涉及過受試者該如何返回現實世界的問題。

在院子里踱步,童平想著返回的辦法。一直作為潛入者的童平,常規的辦法都試了個遍,毫無作用。在他參與的實驗中,沒有一個受試者是在實驗室里醒過來的。

他低頭踢著地上的石頭,發現有些小石子不太一樣。拾起幾粒,用手掃去上面的塵土,露出了皓白的底色,以及尖尖的牙根。

是人類的牙齒。

細心一找,又發現了不少牙齒。從牙齒的大小、形狀、顏色來看,牙齒的主人應該都是未成年人,而且不止一個。

院子裡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石頭,像是莫多故意留給童平的提示一樣。他仰望天空,露齒一笑,想到了返回現實世界的辦法。

他折回汽車,從後備廂里把艾琳拖到了院子里。艾琳受了傷,仍處於昏迷之中。

先撩起她右手的袖口,沒有。再撩起左手的,果然不出所料,童平看到了一串數字,那是每次實驗的編號,在進入阿爾法世界的時候,會隨機生成一組數字,潛入者通常將它寫在自己的手臂上。

就好比在離開阿爾法世界的時候,有一扇需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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