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α潛入

六月中旬,惱人的梅雨季如期而至,老人們討厭這樣的雨季,衣服滋生的霉味讓他們煩惱。也有人喜歡高溫期間這幾天的小雨降溫,放學路上,少年們在雨中嬉戲,把母親撐傘的叮囑拋之腦後。

每年,學校都會在這個時節組織戶外活動,集體去採摘新鮮的桃子。在太陽還沒有升高的涼爽清晨,大家在碼頭集合後,乘坐一小時二十五分鐘大型渡輪,抵達花提港東側的小島——橫山島。

橫山島是泥沙形成的沖積島,由於全球氣候變暖的緣故,海平面一直都在緩慢上漲,橫山島每年都以十幾厘米的速度沒入海洋之中。據專家預測,再過五十年,整座橫山島將會從地球上消失。借著「會消失的島嶼」這樣的宣傳口號,橫山島的知名度大大提高,成為了新興的旅遊勝地。

一踏上小島的碼頭,滿眼凈是販賣紀念品的店鋪,迎著太平洋上吹來的海風,鐵魚用手作遮陽狀,遠遠望見掛滿果實的橘樹園。

一顆顆飽滿成熟的橘子,猶如綠色汪洋中升起的氣球,光滑的表皮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佔據整個山頭的橘樹,被果農排列得整齊劃一,橘樹之間是供採摘者行走的羊腸小道,一條條貫穿其中,這勾起了鐵魚貪玩的興緻。

「要不要來一場摸瞎子?」鐵魚開始招呼身邊的同學們。

從束縛中掙脫的少年們,來到陽光明媚的海島上,不管玩什麼遊戲都顯得躍躍欲試。

很快,鐵魚的提議得到了響應,幾個小夥伴左右聚攏過來,頑皮的男孩子們異常興奮,他們還從來沒有在這麼大的地方玩過摸瞎子呢。

「企鵝他不玩嗎?」發出遺憾感嘆聲的是坦克,一個小胖墩。

不遠處,企鵝漫不經心地跟在一群女孩身後,他不時會偷偷瞄上一眼人群中的草莓。

鐵魚跑到了企鵝身邊,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幹嗎!」企鵝從他的手臂里掙脫出來。

「找你一起玩摸瞎子唄。」

「誰要和你玩!」企鵝的聲音引起了女孩們的注意,草莓也回過頭來,看著漲紅了臉的企鵝。

鐵魚壞笑道:「不玩也可以,但你得讓我知道,你天天跟著女同學是想幹嗎?」

「我哪有!」企鵝壓低了聲音,但語氣憤怒。

「要不要我替你去找草莓聊聊?」鐵魚使出了最後的絕招。

企鵝瞪了一眼,咬著牙,不服輸地說道:「玩就玩,誰怕誰。」

有了企鵝這個高手的加入,所有人的興緻一下子高漲了很多,大家圍成一團,開始抽籤。

「和我玩摸瞎子你們一直輸,有勁嗎?」企鵝譏諷道。

「那我們今天就玩一次不一樣的摸瞎子。」鐵魚似乎早有預謀。

「怎麼不一樣?」坦克問道。

「一般我們玩摸瞎子,都是誰最後被找到或者沒有被找到算勝者,今天我們把規則反一反,誰第一個被找到誰就是贏家。」

聽了這個新規則,所有人都有了能夠贏過企鵝的信心。

「無聊!」企鵝站出來潑冷水,「只要故意暴露自己的藏身處,就可以輕易被找到,你們不覺得這個規則有問題嗎?」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鐵魚。

鐵魚指著一片被鐵網圈起來的果園,從容地說道:「要玩這個遊戲,我們大家必須進去那裡才行。」

那是一片不對外開放的有機植物果園,這裡面種的瓜果蔬菜才是橫山島上農民的主要收入。

所以,一旦進入這片果園,藏身的地方必須先躲過巡視的管理員,如果被管理員先發現,也判定為輸了。這樣就不存在故意自我暴露的問題了。

第一局,企鵝和鐵魚都抽到了躲藏者,坦克抽到了瞎子的角色,在坦克的倒數聲中,大家偷偷溜進了果園裡,各自躲藏起來。

一直以找人見長的企鵝,剛開始沒有還沒有適應新的規則,第一局他是最後一個被找到的。

第一個被找到的贏家是鐵魚。

「怎麼樣?還敢小看我們嗎?」坦克抖著腳得意道。

「走著瞧。」企鵝的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企鵝留意到坦克的手指微微發黃,他一定是碰過了剝開的橘子,手上才會有這樣的顏色。可是大家都沒有去採摘過橘子,他是在哪兒沾到手上的呢?

很快,企鵝就找到了答案。第二輪抽到瞎子的是鐵魚,他的手指上也有相同的痕迹。

他們倆是串通的。

鐵魚偷摘了橘子藏在口袋裡,躲藏時剝開橘子,將一片片橘瓣丟在地上作為引路的記號,坦克以此循跡能夠第一個找到他。在尋找的時候,坦克將作為記號的橘瓣撿起,消除痕迹。

第二局開始,企鵝遠遠跟著坦克,果然不出所料,坦克尋找躲藏處的同時,一路偷偷扔下了橘瓣作為記號。

最終他選擇躲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上。那棵橘樹算不上粗壯,兩邊立著加固的木樁,才沒有被坦克的體重撼動。

企鵝不動聲色,在坦克的附近藏匿起來,他將坦克拋下的最後一塊橘瓣移到了自己的附近。

果不其然,鐵魚第一個找到了企鵝,看見企鵝的時候,他滑稽的表情讓企鵝只想發笑。

然而,直到這局遊戲結束,鐵魚也沒有找到坦克。

果園管理員的出現,終止了遊戲。所有人飛奔向鐵網護欄,身手矯健地從空隙間鑽了出來,甩開護欄內無可奈何的管理員,有驚無險地逃離了果園。

「坦克人呢?」

逃出來的人裡面,依然不見坦克的身影。

「沒準是去偷吃橘子了吧。」企鵝話中有話。

「剛才他藏哪兒了?」鐵魚問他。

「他藏在哪裡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鐵魚清楚自己的詭計已經被識破,在企鵝的面前頓時氣短了一截,不再爭辯。

惦記著坦克,鐵魚也沒心思摘橘子。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快到返程的時候,也沒見坦克露面,倒看見果園的管理員跑來對老師說著什麼,老師立刻沉下了臉,急忙跟在管理員後面走開了。

還以為是管理員告發他們私闖果園的事情,鐵魚過去一打探,發現原來是管理員找到了受傷的坦克。

坦克藏身的樹被他壓倒了,他從樹上一頭栽了下來,昏迷大半天后,醒來時發現自己的右腿動不了了,大聲求救才叫來了管理員。

雖然沒什麼生命危險,可是耽誤了送院治療的時間,坦克右腿組織已經開始壞死,醫生對他實施了低位截肢手術。

悄悄割斷木樁上麻繩的時候,企鵝沒想到是這樣的後果。

返回花提港的渡輪上,企鵝獨自站在船尾的甲板上,迎面的海風吹得他幾乎站不住腳。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裡,以掩飾裡面鼓囊囊的東西。

口袋裡藏著的是一把摺疊的水果刀,和一截被剪斷的麻繩。這是絕對不能被人發現的證據,尤其是鐵魚。他還沉浸在坦克受傷的自責中,這次遊戲為了打敗企鵝,他連手坦克,希望自己能一舉奪過摸瞎子冠軍的稱號,不料卻讓坦克出了意外。

企鵝拿著水果刀和麻繩的手,伸出了船身外,那截麻繩在風中拚命扭動著,像是在全力抗爭被丟入海中的命運。他將麻繩纏到了水果刀上,握成了一團。

放鬆手指,兩件東西就脫手飛了出去,鑽入了一個浪花之中,連一個泡沫都沒有,便沉入海底。在海面上滑翔的海鳥,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小小的動靜,繞著浪花盤旋了片刻,確定不是可口的食物後,猛然沖向了天空。

風灌進企鵝的耳朵里,他什麼都沒有聽見,包括一分鐘前,草莓從他身後走來的那串腳步聲。

往事記憶猶新,童平將這個秘密保守至今。

他從反光鏡里看了眼湯淼,當時截肢手術以後,湯淼一下子瘦了很多,再也沒有人叫他的綽號——坦克了。

汽車在剛才那下撞擊中有點損壞,行駛中輪胎總是偏向左邊,童平不得不用疼得厲害的右手緊緊扣住方向盤,他感覺右手的某塊肌肉就要從繃帶里迸出來。

好在童平沒有擔心多久,他們就順利返回了花提港縣立中學。麥晴一下車,就將前方路段發生車禍的事情告知了學校保安,湯淼被偽裝成了急需搶救的傷者,抬進了地下實驗室。

麥晴在監控室內調試著各項實驗儀器,受試者的實驗室燈光亮起,已經穿好潛水服的湯淼被童平推了進去,湯淼平躺在實驗室中央的水池裡,童平朝攝像機鏡頭做了個擰開龍頭的手勢。麥晴按動控制開關,水池開始蓄水。

湯淼頭上的血痕消融在上漲的水中,湯淼的身體也在富含各種礦物質的水裡慢慢漂浮起來。

到達指定水位,蓄水池關閉了進水系統。童平為他戴上耳機,用以隔絕實驗過程中外部因素對他的干擾。黑色的潛水服上,連接著諸多設備的觸點,他身體的各項數據通過線路投射到監控室里的大屏幕上,再細微的變化也難逃麥晴的雙眼。

裸著身子的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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