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謹以此書獻給劉念夕

「我們真的要上去嗎?」

「當然!」

「可廣播里說,颱風馬上就要來了。」

「有我和企鵝在,你怕什麼!」

「我怕我走不動。」女孩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小聲嘟噥道。

男孩急了:「這怎麼行啊!這可是我和企鵝最後的決戰,要是沒有你,我們怎麼分出勝負呀?你說是不是,企鵝?」

綽號叫「企鵝」的少年站在他倆身後不遠處,正仰頭望著高高的塔尖,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剛一回神,便和女孩投來的求助目光撞個正著。

「鐵魚,今天天氣不太好,我看要不就算了吧。」企鵝撓著後腦勺說道。

「怎麼?你怕輸給我?」

「我怎麼會怕你,別忘了,我可是摸瞎子的冠軍。」企鵝自豪地挑起眉毛。

鐵魚從他大大的鼻孔里發出「哼」的一聲,神情凝重地告誡女孩道:「小草莓,你上去以後可要找個好地方藏起來,別再讓企鵝湊巧找到你了。」

企鵝擰直了脖子表示抗議。

鐵魚認真的眼神讓草莓有些緊張,她點點頭,輕聲應允。

「那我上去了。」草莓瘦小的身軀從褪了色的封條間隙中鑽了過去。

「草莓……」企鵝欲言又止。

「怎麼了?」草莓轉過臉。

企鵝扭捏半天,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你小心台階。」

「放心吧。」草莓滿不在乎地眨眨眼,偷偷朝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邁開步子拾級而上,登上了燈塔里一百三十七級的螺旋石梯。

這座廢棄的燈塔據說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圓柱形的塔身上頂著一個蘑菇頭樣子的藍色屋頂,是最為普遍的燈塔造型。也許是年久失修的緣故,原本藍白相間的外牆體斑駁破敗,塔底荒草萋萋,石梯上也布滿了裂痕。儘管燈塔是花提港最高的建築物,但考慮到安全因素,燈塔並未作為旅遊景點被開發。地處偏僻、人跡罕至的燈塔成了攝影愛好者和情侶們幽會的絕佳去處。為防止意外的發生,當地政府只得明令禁止任何人進入燈塔。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鐵魚說道:「草莓也該走到塔頂了,我們出發吧!」

企鵝二話沒說,疾步走進了燈塔。

「喂!喂!你別耍賴啊!摸瞎子的規則可是說好了要一起到塔頂才能開始。」鐵魚在後面奮力追趕。

「你不怕草莓一個人在上面出什麼事嗎?」

「是你怕摸瞎子的全勝紀錄被我終結吧!」原本打算配上幾聲大笑,可鐵魚的體力有點跟不上,乾咳了幾下。

「你不知道最近鎮上發生了奇怪的事件?」企鵝喘著氣問。

鐵魚順了順氣息,抬頭問道:「什麼事?」

「最近學校里少了幾個同學,聽說都是在回家的路上神秘失蹤的,他們沒準都是被怪物給帶走了,說不定怪物就藏在燈塔里呢。」

「你瞎說什麼呀!哪有什麼怪物?」嘴上雖然埋怨著,但鐵魚明顯加快了腳步。

「你沒發現嗎?燈塔是被強制關閉的,可這些台階卻是乾淨的,一定是有人天天上下樓梯才會這樣的。」企鵝一進燈塔時就發現了這點。

「你說的怪物是紅齒鬼?」鐵魚環顧身旁,心生恐懼。

強勁的海風從塔頂灌進來,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鐵魚一個踉蹌,忙扶了一把石壁,手心傳來一陣冰涼,抹了一手黏乎乎的青苔。

空氣咸濕的燈塔內部有點陰冷,光影交錯的幽暗石階充滿了危險,稍不留神就會跌倒。

兩位少年留意著腳下,誰也沒再說話。燈塔里只回蕩著空洞的腳步聲。

摸瞎子也就是俗稱的捉迷藏,通常女孩扮演躲藏者的角色,由男孩子們一起尋找。企鵝似乎有與身俱來的天賦,就好像天生就會玩這個遊戲一樣,每次都能比其他小夥伴先一步找到躲藏的女孩。無論多麼奇思妙想的藏身之地,全都沒辦法逃過他的雙眼。

因為企鵝的身高比同齡人的要矮,總被同學們嘲笑說,眼睛距離地面近,才總能在摸瞎子的遊戲中勝出。

在動物界也算小個子的「企鵝」就成了他的綽號。

鐵魚也算捉迷藏的一把好手,作為同學們眼中曾經的捉迷藏冠軍,不服氣的鐵魚向企鵝發出了挑戰書。經兩個人商議決定,為防對方作弊,就將比賽的地點約在了被禁止入內的燈塔里。這座燈塔,就和從來沒人在捉迷藏里贏過企鵝的傳說一樣神秘。

也許是暴風雨將至的緣故,燈塔上的風很大,烏壓壓一片黑雲從海平線翻湧而來。遠處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黑色大鳥,在面向大海的灰白色峭壁上俯衝而下。

燈塔的頂層是一個圓形平台,中央擺放著早已廢棄的玻璃稜鏡燈架,凜冽的寒風穿行在四扇拱形的窗戶之間,石壁上的每條裂縫都彷彿冷氣的出風口。

兩個少年氣喘吁吁地登上了塔頂,明顯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

「好冷。」鐵魚一踏上塔頂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更讓人後背發涼的是,僅有二十多平米的燈塔頂層,沒有任何能夠藏下一個人的空間,就算是小孩子,也絕無可以遮蔽的物體,可唯獨不見草莓的身影。光溜溜的石壁和銹爛的燈架,就是所有能看見的東西了。三十幾米高的燈塔獨自矗立在海岸線旁,也不存在偷溜到其他建築物里躲藏的可能性。

鐵魚沿著圓弧形的石壁轉悠開來,他認定這座燈塔存在不為人知的密道或暗格,一邊偷偷尋找草莓給他留下的暗號,一邊譏諷企鵝:「你站那裡動也不動,是不是打算認輸了?」

企鵝有點奇怪,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海的方向。天空開始飄起零星的小雨,風勢越來越大,掀起的海浪已經高過了警戒線,步步逼近的浪花吞噬著沙灘,就快摸到燈塔的腳下來了。

「我們必須趕緊離開燈塔!」企鵝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沒找到草莓呢。」鐵魚皺著眉頭。

「在那裡。」企鵝指向了正對海面的那扇拱形窗戶。

鐵魚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在那扇窗戶的窗沿上,果然有一道白色粉筆的劃痕,被雨點打濕的緣故,看起來不太明顯。

「人在哪?」鐵魚依然沒發現草莓的蹤跡。

「外面。」企鵝走上前來。

鐵魚頓時醒悟,探出厚厚的石壁,終於看見了草莓。

一支應急用的救生艇懸掛在燈塔窗外,草莓在雨中蜷縮成一團,為了不讓腦袋冒出窗檯被發現,她姿勢彆扭地斜躺在救生艇里,艇里的積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腳踝。

草莓惶恐的臉上綻開笑容,但看見先找到自己的是鐵魚,笑容轉瞬即逝。

「我贏啦!」鐵魚張開雙臂,歡呼起來。

漸大的雨點瞬間就打濕了鐵魚探出的上半身,救生艇也在風中搖晃起來。渾身濕透的有些草莓驚慌,她站起身子,打算爬回燈塔的窗檯內。

企鵝剛要伸手幫忙,鐵魚攔住了他,得意揚揚地說道:「我找到的人,讓我這個勝利者一個人扶就夠了。」

企鵝舔了舔上嘴唇,也不爭辯,撤步讓到了鐵魚的身後,留意著草莓的每個動作,生怕出什麼意外。

燈塔的外牆是由石頭砌成的,石壁很厚,草莓個子矮小,踩著救生艇的水窪,試了幾次手還是夠不著窗檯的內沿。這麼危險的躲藏地,她在藏的時候想都沒想就跳了進去。

巨大的風浪讓救生艇搖搖欲墜,暴雨傾泄進燈塔里,鐵魚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每一寸皮膚都能感受到雨點猛烈砸上來的疼痛,就像有一條巨龍在海水中翻滾,發出震聾發聵的巨響聲,將草莓的哭聲淹沒其中。

鐵魚索性趴到了窗台上,努力向草莓伸出雙臂:「別扒牆沿了,你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拉回來。」

草莓點點頭,抹了把臉上的水,無法分清那是她的淚水還是雨水。她的手指和鐵魚的手指扣在了一起,感受到鐵魚溫暖的體溫,草莓慌忙低下頭,這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牽手,生怕鐵魚察覺自己緋紅的臉頰。

「你在幹嗎!想什麼呢!快用力呀!」鐵魚咬牙往回收起手臂。

「嗯。」草莓感覺自己正以緩慢的速度接近窗檯,先是手臂越過了窗檯,再是腦袋、脖子、胸口,懸空的身體終於有了支點,她的上半身壓到了窗台上。鐵魚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們的手依然緊握。

渾濁的海水猛然掀起一個巨浪撞向燈塔,塔身震了一下,草莓的一隻手脫將開來,身體立刻向窗檯的一邊滑去。

鐵魚猶如獵豹般撲向了草莓,雖然肌肉已經酸得發脹,兩隻手抖個不停,可他死死扣住了她的衣領,在風雨中嘶吼著為自己鼓勁。

玻璃稜鏡從燈架上滾落,轉眼間,一地的碎渣被雨水衝下了石階。

草莓朝鐵魚身後緩緩抬起頭,看見了企鵝,才想起這場捉迷藏的遊戲還有另一個人在。可企鵝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他將自己的右手高高舉過頭頂,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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