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婦 十

第二天早上,米蘭八點鐘就起了床,一直等到九點,小鳳也沒有回來。今天田沅沒去公司上班。到了九點半,兩人都有點急了。米蘭撥打小鳳的手機,系統提示對方已關機。她感覺不妙,對田沅說:「我過去看看!」

田沅阻止不了,趕緊披上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急匆匆來到對面的別墅,米蘭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敲門,好幾分鐘都無人應答。

直覺告訴她,小鳳可能出事了,米蘭不敢遲疑,摸出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

然而田沅按住她的手:「別報警。」

「為什麼?」米蘭不解地問。

田沅埋著頭沉吟幾秒,抬起眼帘說道:「好了,事情發展到這裡,該讓你知道真相了。要是你真的報了警,這事就玩大了。」

米蘭錯愕地望著田沅:「真相,什麼真相?」

田沅雙手按在米蘭的肩膀上:「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和小鳳合演的一齣戲。根本就沒有什麼植物人,也沒有鎖住的神秘地下室,更沒有後面那些驚悚的劇情。小鳳跟你說的這些事,包括她半夜打的電話,全是我教她做的。」

米蘭驚愕得嘴都合不攏了:「你說什麼?這是你……為什麼?」

「我也是出於無奈。」田沅嘆了口氣,「米蘭,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構思了一部小說,又沒能想出精彩的後續和結尾,你就會不斷地去想這個故事,有時甚至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就像你自己說的,這是種強迫症。實際上,這個故事你不就是很久都沒能想出結尾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希望你在懷孕期間一直陷入恐怖故事的創作。所以,我想到一個激發你靈感的方法。

「你知道嗎,小鳳去對面工作的第一天,就見到了這家的女主人,好端端的,根本不是什麼植物人。她打電話告訴了我這件事,我本想立刻告訴你,卻突然意識到,也許可以借小鳳之口編造一些情節,啟發你構思故事。那幾天我正好看了一部電視劇,裡面有植物人的情節。於是,我教小鳳說了她打電話告訴你的那些話。」

「小鳳同意跟你配合?」

「她理解我是為了幫你,當然她也覺得好玩,樂在其中。你看她後面演得多投入,完全進入角色了。」田沅聳了下肩膀。

米蘭望著田沅:「你既然想到了能啟發我完成故事的情節,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還需要跟小鳳配合演這齣戲嗎?」

田沅說:「你曾告訴過我,靈感的迸發有時需要一些外部刺激,比如你以前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創作,不就是為了尋找這種刺激嗎?如果我很直白地把想法告訴你,可能就達不到這個效果了。」

米蘭張著口,難以置信地說:「原來是這樣。那小鳳呢?她在哪兒?」

「小鳳早就回老家了。她在覃銘家幹了幾天,因為實在缺乏城市生活的經驗,很多事都做不好,就被辭退了。我給了她一些錢,讓她先在老家的縣城多鍛煉一下。她同意了。」

「這麼說,後面她打給我這些電話,全是她在老家打的?」

「是的。米蘭,正如你所說,現實生活哪有小說那麼戲劇化?這次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誤會,根本沒有你想像中那些可怕的事。不過,你倒是通過這件事構思出了一個好故事,也算是頗有收穫吧。」

米蘭扶著額頭嘆息道:「天哪,你們居然串通起來騙了我這麼久。不過——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田沅微笑著摟住米蘭:「走吧,回家。我一會兒就去中介那裡把租的這套房子退了。咱們明天就搬回我的公寓住。現在你可以安心養胎了吧?」

「嗯。」

田沅挽著米蘭往回走:「對了,這件事就不要告訴媽了,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小鳳回老家的事,我這兩天也會告訴她的。」

兩人回到家中,老太太買菜去了,米蘭昨晚沒睡好,上床補覺。田沅去中介那裡辦理退房手續。他吻了米蘭的額頭一下,讓她在家好好休息。

田沅出門之後,米蘭從床上起來,她拿出高倍望遠鏡,觀察到田沅開車離開了,立刻更衣換鞋,走出家門。

米蘭來到對面別墅,自己曾經的家。她在這裡住了一年多,非常熟悉其結構。她繞到後門,左右四顧,觀察到周圍沒有人,她撿起附近水池裡的一塊鵝卵石,用它敲碎了窗戶玻璃,再小心地伸手進去,打開房門。

進入室內,米蘭十分緊張。她試探著呼喊了幾聲,沒有回應,證明屋內確實沒人。她來到客廳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腐臭味。幾乎不用判斷,她就能相信,味道是從地下室傳來的。

果然,當米蘭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腐臭味更濃了。她看到木頭蓋板擋住了地下室入口,並被一把鐵鎖鎖住了。

米蘭再次撿起剛才用來擊碎窗玻璃的鵝卵石,用儘力氣將鎖砸壞。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蓋板,謎底隨之要被揭開了,她的心臟怦怦狂跳。

一股熏人慾吐的腐臭味從地下室釋放出來,米蘭趕緊用手捂住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嘔吐出來。事到如今,不管下面隱藏著多麼恐怖的事物,她也必須看個究竟。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間有一盞小燈,開關在樓梯右側。米蘭把燈打開,微弱的光線照進了地下室,她緊緊抓著扶手,謹慎地一步一步往下走,手心裡全是汗。

不用完全走下去,站在樓梯上,已經能看到下面的情景了。當地下室那恐怖的景象映入米蘭眼帘的時候,她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雙手緊捂住嘴,眼睛瞪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地下室的地上,躺著四具屍體,分別是覃銘、他妻子、小鳳和另一具已經腐爛得不成人形的屍骸。而更為恐怖的是,地下室里數以萬計的鼠婦,正在吞噬著屍體,特別是那具腐屍,似乎是鼠婦眼中的極品美味,儼然被當作一道饕餮大宴。

這畫面實在太過恐怖和噁心,米蘭被這巨大的驚駭嚇得渾身發毛,她呆立數秒,意識到必須立即離開,迅速報警。然而,她轉過身準備走上去的時候,駭然看到,身後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了一個人,正是她的丈夫田沅。

米蘭驚叫了一聲,頭皮發麻,這種驚駭彷彿比看到地下室的恐怖畫面更甚。一瞬間,她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更多的是迷惘。

田沅悲哀地嘆了口氣:「米蘭,我就知道,你剛才是應付我的,其實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唉,你為什麼非要探索到底不可呢?」

米蘭竭力剋制著心中的恐懼:「你編的那些鬼話,根本就破綻百出,別說我是懸疑作家,就是一個普通人,也不可能相信。」

「沒錯,我也意識到了,我那番臨時編造的謊言的確太過拙劣。不過在這一點上,你也不高明,居然表現得絲毫不懷疑。你演得太假了,米蘭。」

米蘭心中泛起陣陣涼意:「那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當然,到現在還不滿足你那超越常人的好奇心,未免太對不起你這麼多天付出的努力了。」田沅乾脆坐在了樓梯上,擋住了米蘭的去路,「我就從最開始說起吧。」

米蘭和他保持著兩個階梯的距離,盯著他。

「事情的起源,是我的一個舊情人來找我『敘舊』。沒錯,就在這棟房子里。當時我們住在這裡,而你那天下午正好做產檢去了。本來,我以為她只是想跟我溫存一下,沒想到的是,事後她居然提出要我跟你離婚,跟她在一起,否則的話,就要把我和她偷情的事告訴你。

「我不想受她脅迫,但這個女人著實不是盞省油的燈,我相信她真的會做出一系列對我不利的事……其中的細節你用不著了解了。總之最後的結果是,我因憤怒而失手殺了她。」

米蘭遍體生寒。

「殺人之後,我很慌亂。不過很快我意識到,不管這女人活著還是變成了屍體,她都不能毀了我的人生。所以,我思考著怎樣處理屍體,瞞天過海。

「當時是大白天,我不可能把屍體扛出去丟棄,也沒有時間分屍什麼的,因為你可能就快回來了。無奈之下,我只能把屍體用塑料布裹住,暫時藏在地下室的儲物櫃里。之後,就以胎兒健康為由,讓你絕對不要再進入地下室。」

米蘭難以相信,事情居然追溯到了這麼早的時候,那是兩三個月以前。而此刻,她明白當時田沅一些所作所為的真實目的了:「你當然知道,屍體是不可能長期藏在儲藏櫃里的。所以接下來,你想到了一個處理屍體的方法。」

「沒錯,我打算借裝修之名把屍體砌在地下室的牆壁里,但這需要一個適當的理由。」說到這裡,田沅居然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米蘭,你想過地下室為什麼會變得越來越潮濕嗎?」

米蘭瞪大眼睛望著他,難以置信這居然都是那罪惡計畫中的一部分。

「這棟房子旁邊的花園裡,有一根用於澆水的水管,我把水管埋在地下的部分敲破了一些,讓大量的水浸入地下,房子——尤其是地下室,當然會變得十分潮濕。你開始厭惡這套房子,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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