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山脈下千丈之地, 有靈氣沖刷多年形成的空洞,這些空洞形狀各異, 如同人靈脈上的細小絡膜。交錯的靈氣管脈會在山腹中結出一點靈池, 這處靈池便是一座靈山裡最重要的心臟。

高挑修長的黑色身影在靈池邊俯身,他屈指一彈, 金紅色的液體落入靈池, 彷彿火星落入酒池。火焰在靈池裡鋪開,無聲而迅速地安靜燃燒起來。

燃燒的靈池散逸出更加濃郁的靈氣, 穿過那些空洞向外瀰漫,黑影冷白的手指微動, 揮開那些依附而來的靈氣, 轉身往外去。

靈池所在並不容易尋找, 想進到靈池邊也並不容易,若不是庚辰仙府中的靈山幾乎都與奉山靈火有一絲聯繫,司馬焦也尋不到此處。

在他身後, 他留下的一點火焰,開始慢慢藉由散逸的靈氣, 燃燒到各處。

庚辰仙府內府九座靈山山脈,住著幾乎師氏一族所有人,幾位宮主與掌門的宮闕也在此處, 還有祭壇廣場,奉山神殿,所有都在山脈中心。而這些山脈的靈池,此時都已經燃燒著暗火, 只等有朝一日,東風來了。

司馬焦離開山腹,外面等待著一個身穿師氏家紋衣袍的男子。男子眼神空洞,神色恭敬。司馬焦從他身旁走過,在他額心輕點,他也毫無反應,只是半晌後眼神清明了些,毫無異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像這個男子一樣的人,內府已經有了不少,都是些身份不太高,修為也不高的家族邊緣弟子,因為種種原因在主支內不得重視。這些都是司馬焦選中的「火種」,到了那一日,他想看的大熱鬧,還需要這些火種來點燃。

龐然大物固然看上去不好惹,可是正因為身軀龐大,才有許多顧及不到之處。樹大根深,無法輕易拔起,但若在樹心放一把火,又會如何?大約是火乘風勢起,燒他個清清靜靜。

今日身上沒有沾上血,也就沒有看到什麼能帶回去的小玩意,司馬焦走到院門口,才發現自己空著手。

不知道哪一次起養成的習慣,回來總要帶點什麼。

算了,既然今日沒帶什麼,就讓她好好睡,不把她搖醒就是。

自顧自決定了,他進了屋。

人不在。

以往他每次回來,那張大床上都會鼓起一個包,屋內有淡淡的香氣,床邊擺著的小几上面還有小盤子裝的零碎小吃,和大瓶的靈液。那個千里鏡會掛在床邊,發出細微的響聲。裡間燭火總是熄滅的,但外間會掛著一個光線不太明亮的小花燈,花形的影子會落在地面和床帳上。

但今日,屋內一片安靜,那股暖香散的差不多了,有些寥落冷清,小花燈也沒亮。

她又跑出去玩了。

司馬焦在黑暗裡坐了會兒,心情不太妙,站起來準備去把人揪回來睡覺。

他剛站起來就聽到窗邊有一陣動靜,窗邊溜進來一條小黑蛇,小黑蛇見了他,興奮地猛搖了兩下尾巴,呲溜衝過來咬住了他的衣角。

司馬焦低頭看著自己養了很多年,但腦子完全沒長過的蠢坐騎。它不知道想表達什麼,身體糾結地都快打成麻花了。

「松嘴。」

小黑蛇慫慫地松嘴,委屈唧唧地在地上打轉。忽然,它往地上一趟,躺的僵直。

司馬焦看了它一會兒,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問道:「廖停雁?」

小黑蛇聽到這個名字,扭動著轉了圈,又換了個姿勢僵硬地倒下。司馬焦的臉簡直冷得快要結冰了,他一把掐起地上團團轉的小黑蛇把它丟出去。

「去找她。」

小黑蛇落地變回了大黑蛇,司馬焦踩在它身上,被它載著風馳電掣游向辰學府外紫騮山別宮。

這一處別宮如今是月初回在住著,整座別宮依山而建,月初回就住在山頂最高處的宮殿雲台,幾十位侍女和上百位護衛守著這個小公主。

月初回住在別宮裡最好的宮殿,而廖停雁作為階下囚,住的當然是禁閉宮牢。當時在雲衣繡戶,廖停雁不肯交出小黑蛇,還在月初回眼皮底下把小黑蛇放跑了,可給這小公主氣的,當時就直接讓人把她抓回來了。

她還以為廖停雁是那個什麼夜遊宮永令春這種小角色,完全沒帶怕的,給人收拾了一頓後就把人隨便關進了陰冷的地牢,然後把她忘在了腦後。

距離那場衝突,已經過去了一天多,廖停雁都睡了兩場了。

司馬焦找到人的時候,發現廖停雁蜷縮著躺在角落裡,臉色蒼白,十分可憐。他大步上前半蹲在廖停雁身邊,伸手撫她的臉。

地牢里很冷,她的臉頰也很冷。司馬焦最開始以為她是暈倒了,後來才發現她是睡著了。

司馬焦:「……」

「醒醒。」

廖停雁睡迷糊了,睜開眼睛看到司馬焦一張凶凶的冷臉,聽到他問:「你醒了,睡的舒服嗎?」她下意識點了點頭,「還行。」

眼看那張臉上的神情都猙獰了,她頓時清醒,立刻改口,「不舒服,太難受了!你終於來救我了噫嗚嗚嗚!」

司馬焦:「起來。」

廖停雁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動,我是動不了。」

司馬焦這才發現她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她受了內傷,靈力也被壓制。

廖停雁看著他的臉色,清了清嗓子憔悴道:「是這樣的,要是等級比我低,我就動手試試了,但是對方有四個化神期修士,我打不過,就沒動手。」

四個跟她差不多修為,身經百戰的化神期,真動手,她不僅沒勝算,還很有可能會暴露身份,只好先吃點虧。反正他肯定會找過來的,等大佬來了再說。

雖說這麼想,可當時被踢在肚子上,打在臉上,也是真的疼。一個人在這裡躺著還好,這會兒見到了司馬焦,她放鬆之餘,立刻覺得難受起來。

司馬焦的神情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難看過了。廖停雁多看他一眼就感覺更慫一點,他好像是回到了最初三聖山的時候,那個立刻要殺幾個人祭天的殺人狂模樣。

司馬焦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這才發現她側著的那半張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凝著血,像是用鋒利的東西划出來的。他的眼神又冷又沉,伸手摸了一下那沒再流血的傷口。

廖停雁:「疼疼疼!」

司馬焦沒理她,捏著她臉的動作越來越重,把她臉上那個傷口又給崩開了,鮮血露珠一樣從傷口縫隙里溢出來。

廖停雁給他捏的直往後躲:「祖宗,你停手,我要疼死了!」

司馬焦捏著她的後脖子把她按回自己懷裡,不許她躲,探身上前貼著她臉頰上的傷口舔了一下,舔掉了被擠出來的血珠。

廖停雁看到他的下巴,看到他的鎖骨,還有滾動的喉結。臉上一熱——這個熱,來自於面前這男人的唇舌,也來自於自己的身體反應。

不是,你這幹嘛呢?!修仙世界不流行口水消毒吧!咱能別做這種變態變態的動作嗎?

她忍不住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肚子,那裡可也有一道傷呢,要都這麼來她可受不住,成年人了,不帶這麼亂撩的。

司馬焦的唇上沾了她的血,神情可怕,又在她的唇上貼了貼,然後將她抱了起來。

廖停雁掛在他身上,伸手攬了下他的脖子,整個人放鬆地癱著,無意識抱怨道:「這地方真是要命,連個床都沒有,地上又涼,那個大小姐手下動手特別狠,打得我靈力都用不出來了,本來我空間里還放了床的,吃的也取不出來,我還沒洗澡,等回去了要先泡個澡。」

司馬焦:「住嘴。」

廖停雁:「我再說一句話,咱們這是去哪?」

她還以為救了人這祖宗要先帶她回去,結果他直接就朝著別宮最高的雲台宮去了。

廖停雁試探著問:「去殺人?」

司馬焦:「不然呢。」

廖停雁:「我覺得可以先把我送回去再說。」

司馬焦沉著臉:「等不了那麼久,你安靜待著,不然連你一起殺。」

廖停雁:「???」不是,大佬你是已經氣瘋了嗎?說的什麼傻逼話?我是你的小寶貝啊你捨得殺我嗎?

司馬焦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語氣陰沉:「死在我手中,總比死在別的人手中要好。」

廖停雁:不敢吱聲。

這祖宗好像又發病了,不能講道理,先苟一苟再說。今晚上最危險的,肯定不會是她。

全場最倒霉,月初回。

月初回在她雲霞錦鋪就的床上醒來,發現門外有火光,不由顰眉揚聲道:「外面什麼動靜?朝雨,給我滾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不是她誠惶誠恐的侍女,而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男子,他長衣帶血,懷裡還抱著個女子,女子捂著眼睛,一言不發。

月初回認出那是之前忤逆自己被關起來的永令春,立刻喝道:「大膽,誰給你的膽子敢闖入我月宮!」

「人呢,韓道君,角風道君!」

月初回喊了兩聲不見回應,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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