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恭王妃(5)

辦法很難想,三姐姐只想打順王一頓,康樂一個月來已經請張姑娘過府三次了,實在想不出名目了。而姚文秋還沒有忘記七天前請張姑娘來恭王府觀賞早就過了花期的牡丹那青翠欲滴的葉子,順王一見心上人激動得語無倫次,張口就說:「來福,你最近好像胖了些,還有點黑了!」

你問他為何要給人家姑娘起個小貓小狗一樣的外號,他還很無辜:「賤名好養活呀,她身體不大好,老是生病,她嫂子又老說她沒福氣剋死未婚夫。我想叫她來福,來福來福,這個名字一叫什麼福氣都會來的好不好!」

三姐姐惡狠狠一指頭戳頭他額頭上:「你比羊腸子還能繞!這會子會說話了!當著你心上人的面怎麼不說呢?!」

「阿姐,嫂嫂,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張家姑娘沒準以為咱們是為了張御史彈劾五哥的事,故意羞辱她呢」,康樂搖頭嘆氣的,「五哥也怪痴的,繞這麼大彎子就是要等人點頭說一句願意,再把人娶進門。」

三姐姐罵道:「他就是太慫,比我差遠了!當年我對你姐夫就直說,江懷瑾,我看上你了,你可看得上我?看上看不上給句痛快話。他說,不光看得上,還看上很久了。你們看,這不就完事了嗎?哪有他這麼縮手縮腳磨磨嘰嘰的。不就是怕人家不答應嗎!他也不想想,他那張臉,但凡舉止正常一些,早就把人娶回家了!」

長憶進了一次宮,出來後主動請纓,並拍胸脯表示這次肯定能解決。

姚文秋髮自內心地懷疑她只是想再炫耀一回她那張虎皮。韓少將軍英武勇猛,隨皇上圍獵時三箭射殺一隻大老虎,長憶把虎皮鋪在花廳的琉璃榻上,一國長公主往上一坐頗有幾分山大王的氣息。

「今日請阿菱姐姐來,沒有旁的事」,長憶大大的眼睛像璀璨的星星,說起瞎話來連睫毛都不動一下的,「就是好久沒見阿菱姐姐了,甚是想念啊甚是想念。」

張大姑娘單名一個菱字,坐在長憶身邊像只受驚的兔子,笑得非常勉強:「長公主說笑了。」

真的是說笑了,阿菱其實比長憶小四歲,這次「小聚」是她們本月第五次小聚,三天前姚文秋和三位長公主剛剛眼看她被削下來一大縷頭髮。

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阿菱喜歡櫻草色愛畫畫不太喜歡吃甜食喜歡荷花和芭蕉家裡小侄女很可愛……姚文秋搜腸刮肚真的不知道該聊什麼。經過削髮一事阿菱又高度緊張,不自覺就伸出手抱一下頭,眼珠子老往門外飄。三姐姐還在生氣,一句話不肯說,康樂問了三次「阿菱幾時帶令侄女一起來玩」後沮喪閉嘴,全屋裡只剩下天才小長憶面不改色地尬聊:

「阿菱姐姐可知道近來新出什麼話本子沒有?啊你平日不出門不看話本子的?張大人真是家風嚴謹。怪不得我皇兄如此敬仰……其實新話本不看也罷,還是從前的話本子經典,打虎英雄武二郎,就是經典中的經典……你知道這個故事嗎?我給你講一遍啊。」

康樂偷偷拍胸口長吁一口氣,三姐姐偷偷拽著姚文秋:「那傻子什麼時候過來?快晌午了,再不來我們還得留人家吃飯!」姚文秋肩一聳手一攤嘴角一抿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三姐姐擼起袖子就出去了。

長憶講完故事開始講她的虎皮毯子:「阿菱姐姐過來我這邊坐,坐下呀,你看,這是我家韓大郎送給我的,要不是他當初答應我會給我打個大老虎,我才不嫁他呢!你摸一摸摸一摸……誒阿菱姐姐,要為你做什麼才能娶你呀?打個老虎可以嗎?」

姚文秋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跟康樂同時坐直了身子齊齊扭頭看向阿菱,長憶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彷彿她只是隨口問了一個很可愛的問題,張氏阿菱笑得很警惕:「長公主,嫁娶之事,全憑家裡人裁度,我沒想嫁給什麼人。」

長憶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別這麼緊張嘛,嗯,我問你,你是喜歡老實穩重的,還是喜歡瀟洒不羈的?喜歡相貌普通的,還是風流俊美的?沉默寡言的,還是歡蹦亂跳的?勤於上進的,還是好逸惡,我是說,享受生活的?唱歌唱得不太好聽的話,你介意嗎?」

……原來還可以直接讓她做選擇題來確定匹配對象的嗎?這種事不用讓本人親自來問的嗎?

康樂湊到姚文秋耳邊:「一定是宋母妃教的!」

阿菱被一串問題問得目瞪口呆,長憶咧著小白牙,臉上滿是無辜:「我們本來想慢慢來的,但聽說有官媒上你家去了。我覺著她們給你說的人家都不好,不是太老就是身體不好,配不上你。不如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幫你找?」

緩過神的康樂加了一劑猛葯:「我們也知道,因著你從前定過親的事,連你家裡人也看輕你,那些話原是胡扯,你從前那個未婚夫一生下來就病歪歪的,大夫早就說了他活不久,逝者已矣,那些原與你無關。」

姚文秋:「對對對!你快說吧,活蹦亂跳的美男子在等著你!」

她們一個比一個真誠,阿菱在這樣暖心的氣氛中終於紅了眼圈,張口才要說話就淚如泉湧,離席許久的三姐姐去而復返,把順王把阿菱跟前一推:「喏,快哄!」

順王愣了半天,居然……居然眼圈也紅了:「你,你不要哭,你喜歡什麼樣的,跟我說,我去幫你找,你別哭了。」

「夫君,咱們去看一看嘛!」姚文秋抱著恭王的手臂搖:「不知道他們說得怎麼樣了。三姐姐三姐夫在屋頂看,長憶和韓少將軍在窗外聽,我們在這裡晃悠多吃虧啊!」

恭王不為所動:「你怎麼不說康樂和溫二公子已經回家了呢?古人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這種事有什麼好看的?」姚文秋還朝著花廳那邊伸脖子,恭王一隻手按住她的頭頂,一隻手把她的肩膀扳過來:「好看的你不看,看那些沒用的作甚?傻。」

他們兩個在這鬧,長憶拉著韓少將軍跑過來:「四哥,嫂嫂,五哥開竅了!他見了阿菱姐姐吞吞吐吐說不出話,居然了情書當面交給人家!那情書比一本論語還厚!」

恭王斜眼看了韓少將軍一眼:「哦?這麼天才的辦法是誰教他的?」

韓少將軍長得黑,尬笑齜出一口大白牙:「四哥,我是看長懷實在痴情嘛……嘿嘿嘿,他就是太緊張了,死活說不出話,我想那讓人家姑娘當面看信也是一樣的嘛。」

長憶不高興地噘嘴:「你都沒告訴我!我好想看看他寫了什麼啊!」

韓少將軍回憶了一下打了個冷戰:「沒什麼好看的,就,就什麼阿菱卿卿,什麼你是人間明月光,什麼今日是遇見你的第四百六十五天……長懷那個人說話你還不知道啊,他就是吃虧在當面說不出來話而已……」

長憶伸手去撓他痒痒:「你還知道什麼?快告訴我!」

韓少將軍魁梧英武,卻不捉住長憶只是跑給她追:「你抓住我再說……真的沒什麼別的了,好了我說我說……長懷自打認識了張家姑娘,每日都要為她畫一張小像,再提上一首詩,畫冊還沒拿給人家看呢。」

長憶和恭王雙雙愣住:「他還會寫詩?!」

一語未了,三姐夫扶著三姐姐踉踉蹌蹌走過來,活像一對中箭的大雁,三姐姐嘴裡罵罵咧咧:「特么小五腦子是不是不好使,人家阿菱看了他寫的情書不好意思,他居然問你臉這麼紅是不是生氣了???還要讓人家看他畫的畫像……我要是他我逮上去就親了啊!!!這種時候親一下比什麼都好使!阿瑾你說對不對!」

三姐夫紅著臉故作鎮靜:「當著你弟弟妹妹呢收斂一點……長懷畫像畫得好好的,為何非要題一首詩?什麼卿是蒹葭我是霜,卿是雎鳩我是江,我聽了這兩句直覺著他這親娶不成了……」

三姐姐聳聳肩罵「活該」,長憶搖頭:「我聽見阿菱姐姐說,多謝五哥喜歡她,她得回去想一想。我看阿菱姐姐應該有幾分動心的,不然直接說不了不是更省事嗎。」

長憶果然是對的,此後順王的追妻路就正常了許多,兩人以畫傳情,第二年開春順王迎娶張氏阿菱為順王妃。王太妃高興得直抹眼淚,抱著宋太妃的肩膀語無倫次:

「真高興啊……」

阿菱脾氣溫和又羞澀,笑的時候多說的時候少,善畫青綠山水,順王府的日常是阿菱在畫畫,順王在畫阿菱,畫好了一起掛在書房裡,彼此都覺得對方畫得更好看。

三月江太后過四十歲生辰,正值新婚的順王夫妻送上兩幅畫,一幅畫的是千里錦繡江山,另一幅畫的是母后托腮含笑。江太后連連誇畫得好,順王就飄了:「母后母后,這麼多壽禮是不是阿菱這幅畫最好?是不是是不是?」

江太后對稀奇珍寶不感興趣,送壽禮就成了一年一度才藝展示大賽。姚文秋和恭王每年都送兩盆牡丹花一幅字,皇上和婉婉送的是親手刻的兩枚和田玉印章;三姐姐親自下廚三姐夫親自燒火,做了一碗帶著燒焦味還坨了的壽麵;長憶送的是一對鸚鵡,夫妻兩個調教了三個月只學會說一句「恭喜發財」;康樂夫妻是手抄了一本佛經,遠在邊關的福王長念叫人送來的手寫百壽圖,江太后每樣都很喜歡,一時選擇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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