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您是這個!

時間線往前倒推一周。

戛納電影節這種影視界最終地圖之一,入圍是個新聞,沒有入圍,一般來說只在賈章柯這種專業戶身上,才能算個新聞——季銘的話,跟戛納也實在沒多大牽扯。

這也能上一波熱度。

一方面是他上《嚮往》的餘熱,另一方面當然是有人在弄他,弄的全世界都心知肚明的程度。

「有些人對季銘是不是過於看重了?他第一部電影沒有入圍戛納,都要弄得人仰馬翻、人盡皆知的程度。怎麼著,敢情有些人比我們這些粉絲,對季銘的信心還要來的足啊?這是黑他呢,還是捧他呢?我混跡粉圈也十年了,頭一次見到這麼個黑法的。」

「哈哈哈笑死,估計他們也沒想到,那些昧良心的營銷號底下,評論全是一色兒的。」

——「啊?我去看看。」

果不其然,收了錢的營銷號底下:

「你要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季銘的新戲這麼被看好么?業內都覺得應該入圍戛納?」

「什麼時候上映的,說實在的,歐洲三大跟華語電影也不是完全吻合的,但既然大家都這麼覺得,說明《遇仙降》絕對是近年少見的好藝術片了,必須得去支持一下。」

「哎呦,我之前還擔心有季銘這樣的頂級流量主演,是不是質量存疑,現在反而倒是有信心一點了。」

「至少也得是個准戛納?」

「最直白地比對方法,就是僅次於《江湖兒女》的年度華語電影第二大作?」

背後推波助瀾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哭死,錢花了不少,倒是給人宣傳了一波——但要是真宣傳出去了,落實了,這戲就是沒上戛納,這戲水準就不是頂尖,也還算是挫了一下季銘如日中天的勢頭。

奈何奈何,這點自我安慰都沒持續到五月份,頭一批名單公布之後也就一個星期,第二批名單就已經公布——近年來,為了儘可能地收到全世界各地導演的作品,戛納在選片時間上也是做了妥協,第二批名單上大多都是國際名導,其次是在歐洲三大上入圍過,乃至獲獎過的導演。

這年頭,戛納家裡也是沒有餘糧啊,作為一個高度商業化的電影交易市場,他們必須得不斷地吸引到有足夠藝術價值的作品——然後用這些作品帶來的藝術影響力,提升電影節本身的價值,從而再吸引更多的製片方、片商來這裡買賣。

所以為什麼全世界的電影,在戛納都有一個較為公平的競爭環境——因為本身它的市場就是面對全世界的,僅僅是夕陽西下的歐洲,遠遠撐不起來,來自亞洲、拉美、中東、非洲這些地方的參與者,是戛納絕對不容放棄的。

二批片單上的6部片子,當然只有一部華語片,甚至也只有一部亞洲片。

《遇仙降》。

而這,才是真正的新聞。

「季銘主演,文晏導演新作《遇仙降》,入圍第71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時隔三年再有兩部華語電影攜手入圍!」

上一次,還是賈章柯《山河故人》和候孝賢《刺客聶隱娘》。

「此前在企鵝年度影視大會上發布首部預告片的《遇仙降》,講述了一個痴迷於古詩詞的都市青年老師,在來到風景如畫的黔南山區後,同當地的村民、學校的小學生、支教的同事,以及他內心的自己,發生了重重理念衝突,並從詩一樣的環境,和這環境里的人們身上,找尋到詩詞的真諦,以及更重要的,他自己內心的寧靜和解脫。影片試圖為都市青年找到一條舒壓的方法,也希望告訴這些人,世界上沒有桃花源,不論是哪裡,都有需要去面對的壓力,想要獲得內心真正的寧靜和滿足,只能從你的心中去探究,或許當你同自己的內心和解,一切都會不一樣。」

嗯哼。

不知道這個記者是從哪兒弄來的梗概,十之七八是從企鵝影視弄來的——要說入圍誰最開心,第一個就是企鵝,第二是喜田,這兩個投資方都明白,入圍的涵義就是這部戲它不會賠,而且多少能賺一點了。

季銘+戛納,完全夠了。

尤其對於騰訊視頻來說,很多人可能不願意去電影院看一部入圍文藝片,但是在閑暇時,去視頻網站上點一點這部戲,哪怕會拉進度條也沒關係,都是點擊量,都是廣告費,都是錢!

所以喜田這邊都不用出多少力,企鵝掌握的媒體資源那不是開玩笑的。

……

人藝。

「我是傀儡?你們竟敢把朕當傀儡……」季銘上身穿了件當時的西裝,下面卻還是運動褲、運動鞋,但荒謬的裝扮,絲毫沒有影響他整個人散發出的困獸感覺,虛弱、神經、悲哀、憤怒。

任鳴站在台側,眼睛是亮的。

果然,他沒有想錯,這大半個月的排練以來,季銘的表現與中戲版完全不一樣,在那個水平里,季銘的方向是怎麼控場,怎麼通過散發自己的情緒來「操縱」同台水平更低的演員,他做得很好。然而在人藝的舞台上,他不需要這麼多,任鳴也絕對不允許他這麼做。

一個國話的演員,一個21歲的演員,到人藝來演戲,還要托著人藝的演員演——這臉就丟的太大了,作為人藝的新院長,任鳴是無論如何丟不起這個臉的。

假如宋怡或者藍盈盈,誰接不住季銘,他是有換人的計畫的。

此時在台上演大獨白——被鬼子軍官羞辱之後的溥儀,在北面皇宮裡,頭一次紅果果地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能力復國,以前所有的掙扎、「努力」,都不過是個笑話。這絕望,絕望於大清已死,再無復活的一天;這恥辱,恥辱於自己堂堂皇帝,卻被鬼子操縱如傀儡;這驚惶,驚惶於撕破臉後,鬼子是不是會一不做二不休,殺掉他,扶持他的弟弟溥傑登基……

這複雜的境況,加上溥儀本身就複雜而敏感的精神本質——讓這一段大獨白極富戲劇性。

季銘用錯綜複雜,毫無規律的走位,和語氣多變,高低錯落的台詞來表現這一切。

都是他的強項。

長長短短,東東西西……幾十個步子,要凌亂地記在腦子裡,更不要說還要配合表演,配合那更多變複雜的台詞——簡直像是一個有無窮可能的組合問題。

哪一種能夠爆發出最強大的能量,哪一種能讓觀眾從內心深處感知到角色的瘋狂?

可能沒有人知道,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季銘的表演已然是他們能想像到的最好樣子。

「……你們都是叛逆,叛逆。」

在獨白的最後,驚惶和恐懼已經佔據了情緒的主流,憤怒只剩下一些餘韻夾雜其中,對未來不可知的茫然,則彷彿一個底座,托著這句台詞,這些情感,飄飄然進入到觀眾的內心。

呵,到底是個懦夫。

不屑,又蒼涼——大勢滔滔,人力奈何?

「不錯。」任鳴點點頭,又點點頭,熟悉他的人,會知道這不僅僅是「不錯」的問題,而是非常滿意,相當滿意的評價,只是限於要保持一個姿態,他不會有更出格的評價。

爽。

季銘演完之後,有一種骨頭縫兒里冒出來的爽氣,就像又熱又悶的夏天,突然襲來了一陣寒流——還不是空調的那種封閉式的寒流,是高山林蔭,山泉河溪,清風吹過,暑氣盡消,遠處小鳥啁啾,無名火半點不生。

把自己倒了個乾乾淨淨,一身舒爽。

「啊。」

「過癮吧?」

季銘看著汪雷點點頭,連韓明求老頭都沒多說什麼了。

藍盈盈跟宋怡就別說了,這一正式排,季銘遠比之前長篇大論跟她們說戲要更加恐怖——那種毫不顧忌地碾壓過來,接得住你就接,接不住就壓過去,就丟臉。

最早季銘沒有扭轉過來,面對這倆姑娘的時候,也是半托著演,結果任鳴大發雷霆——等季銘完全轉變過來之後,她們倆就太難熬了,季銘的衝擊比人藝的同事們要來的更加鋒利,而且他的進步是肉眼可見的。

今天適應了,明天又跟不上,沒有一點喘氣的時候,只有季銘偶爾要請假,她們才可以偷個懶。

太難了,我真的是太難了——藍盈盈不止一次跟她們家曹老師嘆息。

「好厲害。」

「厲害。」

季銘都聽笑了:「怎麼就沒有一點兒高興的意思呢?」

「……」

「哈哈,行,今天就到這裡吧,提早下班兒了,好好休息一天。」任鳴開恩典了,給假了。他是個願意給假期的導演,有些導演不願意,倒不是說多吝嗇,只是他們的創作理念就覺得你得一鼓作氣,中間不能斷,所以要求演員不能請假,得排到一個完整程度了,才可以放鬆一點。

「好嘞。」季銘扒了自己那件道具服,掛架子上。

「休息一天有安排么?」

「可能有商演。」季銘想了想日程,是的,有商演,如果任院不放假,他可能就得趕了——下午五點多的活動,也不是趕不及,到時候提早一點走,房車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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