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樓一夜驚風雨

小樓里開始結劍陣,阻攔始終停不下來的肥狗。

文蛋蛋滾進滾出,像一隻小型琉璃風火輪。

……

唐羨之彷彿要起身給文臻夾菜,文臻忽然先起身,順手從旁邊侍女身上抽出條汗巾,去擦唐羨之面前的桌面,「這酒液溢出來了,莫弄髒了你的衣裳。」

唐羨之立即坐下。

之後他沒再接觸過文臻擦過的桌面。

……

唐家散開的劍手攔不住肥狗,主要是都知道是公子愛犬,誰敢傷它一根毫毛?未免束手束腳。上頭樂聲一急,劍手身形變動,瞬間變幻數十陣型,將肥狗團團圍住,肥狗左衝右突,包圍圈卻在不斷縮小,最終被攔下。

文蛋蛋滾入最後幾間房間,也就是最先吃完飯的那一批,沒有湯可以吐口水,它就隨地大小便,接下來中不中毒,什麼時候中毒,就看那些傢伙的運氣,蛋蛋已經儘力了。

而完成任務的劍手也紛紛回來吃飯,每日的例行規矩不可破,而且小樓里的飯食是唐城裡最高一檔的,未必是最好吃,食材卻是最補養的,要保證大量體力消耗的劍手們的身體素質,添加各種珍貴藥材,還根據各人的表現和實績來決定藥材的質量和種類,實績能力越強葯膳越好,葯膳越好實績也會越強等級地位也就會越高,實現良性互補,因此每個劍手都對每頓飯十分重視,絕不會浪費一粒米。事實上,小樓也有規定,食物不可浪費,留下一粒米,就要經受禁食一日的懲罰。眼看時間快到,眾人都無暇多想,匆匆吃完。

……

侍女送上來一盆熱騰騰的湯羹,唐羨之站起身,親自拿了碗要幫文臻舀湯,笑道:「這是這黑湖之中特產的銀魚,比市面上的銀魚要大許多,通體無鱗,只有一根大骨,最是細嫩鮮美,三十斤熬出這一碗湯,最是香濃……」

文臻急忙起身遜謝表示要自己來,唐羨之忽然把那滾燙的湯往她手上一送。

文臻不敢不接,一旦灑了自己必定遭殃,誰知道那湯里有什麼。

她只得接住,唐羨之忽然轉身就走。

口中還不忘將最後一句話說完,「……味美,小臻你一定要嘗嘗。」

最後一個字說完,人已經消失在小樓向內入口。

文臻:「……」

真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她苦笑,但是也只能將碗慢慢放下來,一點湯都不敢灑出來。

等到碗終於碰到桌面,她忽然又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被碗給黏住了。

文臻:「……」

都說自己和燕綏是坑貨夫妻,唐羨之也不遑多讓呢。

她只得再慢慢將碗上那層黏膠剝離,畢竟那東西黏上皮膚就顯出淡綠色,看上去怪詭異的。

但是東西剝下來之後,她便確定,那東西就是魚膠,只是特別黏而已。

唐羨之知道用毒對她沒用,就乾脆沒用毒,但他算準他就算沒用毒,她也不敢不小心應對,畢竟唐仙子的心思太難猜。

等她滿手魚腥解決完那隻碗,裡頭估計也結束了,她嘆口氣,根本就沒跟進去,順手拿起那隻汗巾,要還給先前那侍女。

那侍女急忙後退,勉強笑道:「奴婢的東西也都是唐家的,拿來擦桌子天經地義,無需大人歸還。」

看來是得了囑咐的,知道文臻手裡遞出去的東西不能碰。

倒是她旁邊的曾有遜,接過了汗巾,淡淡道:「尊者賜,不可辭。既然是文大人要還給你,你便該收著。」

那侍女還是不敢,文臻笑道:「是啊,你怕中毒是嗎?可惜你們都已經中毒了啊,本來我想著借了你的汗巾擦桌子,為表歉意,要把這解藥給你的,可你為什麼不要呢?」

話音未落,那侍女眼睛一翻倒地,而四周的侍女都軟倒,只有曾有遜還站著。

她看看手裡的汗巾,心悅誠服地感嘆:「文大人毒王之稱,名不虛傳。」

文臻翻個白眼兒,心想這是什麼新綽號?一點也不優雅!

曾有遜揚了揚那汗巾,「可是最不該清醒的就是我,我要這解藥何用?文大人,還是麻煩您再次把我毒倒吧,記得是和她們一樣的毒。」

「那有何難。」文臻笑道,「如果站在我這邊,那麼毒在桌面上,這個位置。」

她指了指自己身側,侍女們一般上菜給她布菜的地方,「你們上菜要微微彎腰,你們布菜也是一樣,你們衣袖寬大,彎腰時衣袖會碰觸桌面,之後再有任何動作,自然毒粉就吸進去了。」

「那公子那邊呢?伺候他的侍女如何會中毒?如果也是下在桌面,她們中毒了,公子為何沒中毒?」

「唐羨之那邊的桌面沒有毒,毒是對他沒用的。我只是在一開始,那批侍女從我面前走過去時,在最前面一人的綉帶尾端下了毒而已,湖面風大,綉帶當風,意境自然是很美的,但當綉帶揚起,那一排的侍女自然便都遭殃了。而我的毒,都不會當時發作,都需要那塊汗巾作為藥引,汗巾擦桌,藥引慢慢散發,所以此刻她們才倒。然後汗巾最後還給那姑娘時,我才放了解藥。」

曾有遜想了想,點頭:「嘆為觀止。」

然後她走到桌邊,袖子蹭蹭,倒下。

……

唐羨之進入小樓內,正有人要將好容易困住的肥狗裝進籠子。

唐羨之看也沒看肥狗一眼,直接道:「所有人立即放下筷子,出房間。」

立刻所有的劍手都丟下飯盒出了門。

唐羨之:「來人,毀去所有食盒,立即請解毒師來,將所有房間全部徹底清理。所有人移居黑樓。」

便有黑衣人自樓頂而下,其餘劍手上廊橋,唐羨之道:「開凍。」

劍手們出劍,抵上冰面,白氣縱橫,湖水再次解凍。

唐羨之目光流轉,已經將每人的劍氣情況看完,迅速道:「丁十六,丁十五,丁十四,丁十二,丁九,丁八……」他一個個地叫下去,叫一個一人出列,出列了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大概佔了全部人數的一半,然後唐羨之道:「解毒師!」

解毒師狂奔而來,此時最弱的,當時房間也在最後,也是最先被文蛋蛋下毒的丁十六,晃了晃,倒地,正被解毒師第一時間接著。

不得不說文蛋蛋這次很聰明,完全理解了時間利用的精髓,小樓劍手等次嚴格,等級越低的放飯越遲,文蛋蛋從最後一名開始往前倒推,既避免走回頭路浪費時間,又保證了對方中招的幾率,畢竟越是高手越難中招,何必在他們身上花時間。

所以丁字隊除了幾個磨蹭的,幾乎全軍覆沒。丙字隊倒了一半,乙字隊留存三分之二,甲字隊兩個中招。

解毒師忙得滿頭是汗,最後和唐羨之稟報:「毒不至死,但會導致神智昏聵,肢體僵硬,短期內無法恢複,即使肢體恢複,也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忽然發瘋,更像是難以解決的蠱。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但是半年之內,是肯定不成的。」

唐羨之沉默。

這一手,實在是太狠了。

一旦肢體和神智受損,劍手就毀了。

而小樓劍陣最強,現在每個隊都有劍手出問題,就意味著劍陣無法成型,哪怕看著沒問題了也不能結陣,畢竟如果忽然發瘋了倒戈呢?誰承擔起這種後果?

這就導致,雖然人數損失不是特別多,也不致死,但是白樓整個就毀了。

半年,半年正是最關鍵的時期,文臻毀掉了小樓。

她一向不喜歡殺傷人命,但總能用最不決絕的手段做最決絕的事。

今日留下她,並非奢望她能伴他長久看那三季不敗的紫英葵,只是和父親一明一暗,不惜以唐家最重要的戰備為餌,對著燕綏這一行人撒下巨網。他困住文臻,父親對付燕綏,之所以他選擇自己親自來困文臻,也不過是因為,怕父親不顧文臻性命,或者拿文臻去威脅燕綏罷了。

他倒不怕燕綏被威脅,但怕文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唐羨之凝視著色澤越來越深的水面,長長吸了口氣。

……

平台上,看著曾有遜倒下,文臻哈哈一笑,打開那扇形琴第七柱的機關,平台忽然緩緩移動,離開了小樓主體。

倒不是文臻非常信任曾有遜,而是她已經看出了,扇琴機關並不能算是個逃生機關,只能算是緊急時期用來分離小樓,平台可以當作渡船使用,帶人離開黑湖。

文臻皺皺眉,她覺得這平台移動的速度太慢,按說這平台上應該還有防禦性武器,但是她找了一圈沒找著,忽然對面人影一閃,她看見唐羨之已經出了小樓門。

她吸一口氣。

唐羨之來得太快了。

不過並不奇怪,唐羨之一向便是當斷則斷的人。

此時平台已經離小樓三丈許,卻還在弓箭暗器的射程內,文臻正警惕著唐羨之出手,忽然身子一傾,身下的平台竟然翻了!

平台一抖的瞬間,她就察覺到了,毫不猶豫,翻身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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