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百四十一章 燕綏的耳光

第二齣戲,沙場將軍,百戰餘生。深宮皇子,智斗世家。

燕綏那些護衛,在高樹上以線操縱傀儡,他們臂力非凡,傀儡用料特殊,也比想像中輕,操縱得行雲流水。

劇情簡單,能看懂就行,畢竟受眾群體文化層次不高。

燕綏的心思也不在訴說這些。

但是城門上,酒樓上,該看懂的人都看懂了,結合前幾天接連發生的大事,大家都開始緊張起來。

這是在城門訴冤啊!

又要發生大事了嗎!

也有人在嘆息,看著這戲台上簡單卻暗藏驚心的情節,結合前幾日湖州刺史的遭遇,想起那位傳聞中跋扈桀驁的皇子,心中若有所悟,忍不住悄悄搖頭,嘆一聲「卻原來英雄血冷,百姓易愚啊!」

在這幕戲的最後,老皇榻前傳位,將這兩位有功人士召來,左手遞出一塊石頭,右手遞出一張紙。

將軍磕頭接下輔佐重任,皇子去接那兩樣東西。

滿城嘩然。

戛然而止。

……

秘密小院里,文臻林擎久久無語。

兩人此刻終於明白燕綏要做什麼。

他在誘導。

他在暗示新帝,玉璽和遺旨,在他那兒呢!

他竟然猜出了老皇一定將玉璽收起來了,而遺旨當初老皇為了騙過他,確實親手做了個真的,遞給了他。

所以太子繼位,一無遺旨,二無玉璽!

他心中怎麼可能不虛?

他怎麼可能不怕燕綏拿出遺旨玉璽,登高一呼,從此燕綏才是皇朝正統,他卻是那個矯詔篡位的亂臣賊子!

但是問題來了,當時燕綏重傷中毒被下獄,身上一定被搜過了,那麼遺旨他放在了哪裡?

最大的可能,還在景仁宮那間暖閣里!

在一個尋常人拿不到的地方!

所以,隨便兒是去拿遺旨的!

但太子不知道,現在看了這戲,太子一定會以為燕綏用什麼辦法帶出了遺旨,還以為玉璽也給燕綏帶走了!

他本就看重正統,一定會入燕綏的套。

林擎拊掌大讚,文臻卻心中一酸。

當時晴天霹靂,身世成謎,親恩決絕,尖刀入心,那種換誰都撐不下去都難以面對都一片混亂的瀕死絕境,燕綏還在一邊和皇帝周旋,一邊趁他得意,悄悄藏起了遺旨,以作未來算計的籌碼。

這多麼難,多麼難。

他不是神,也是血肉之軀,能做到這些,之前又曾經歷過怎樣的風霜磨折,人心算計,才練成這金剛之軀,不敗之心?

便縱金剛之軀,不敗之心,為了接出她,此刻要將那最痛苦的一幕城門重演,將血淋淋傷口再次撕開於天下之前,又該是怎般感受?

而她此刻,只想他從此能不必提防無需算計不用再自裂舊傷,只想擁他在懷,問他一聲,還痛嗎?

……

第三幕戲。

皇子接過了遺旨玉璽,卻在此時,皇帝榻下射出機關,將軍和皇子倒地。

看清這一幕的城上城下,齊齊嘩然。

隱約知道一點的九門巡守臉色鐵青,但是能用的辦法都試過了,只得大呼:「回宮稟報,請求出城,或者調京畿大營,將這群妖言惑眾裝神弄鬼的傢伙都殺了!」

但不管打算做什麼,都需要時間,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酒樓上人群越聚越多,有人甚至爬上了屋頂。

酒樓雖然沒有城牆高,奈何人家檯子搭得高,又高又窄,在風中搖搖晃晃,就是不倒。

那些傀儡遠看雖然已經很小,奈何人家閃,就和遠遠看一出皮影默戲似的。

戲台上,有人帶兵衝進殿內,然後黃袍加身,然後宣布罪狀,然後將軍和皇子下獄。

城上士兵看得最清楚,鴉雀無聲。

皇朝最驚人的秘密,皇室操戈兔死狗烹的慘烈一幕,就當眾在這天京城門前,萬眾軍民眼底,上演。

像一個又重又響的耳光,猛地扇了過來。

……

小院里,文臻和林擎聽了最新彙報,林擎笑了笑,道:「他就是這樣,看似隱忍,實則小心眼得很。」

文臻斜眼睨他:「爽嗎?」

林擎正色:「不爽!換我,非得站在城頭上,對著皇城脫掉衣裳,給他們瞧瞧,老子這些年身上到底添了多少疤!」

文臻慢慢道:「那也容易。奪回軍權,再打回來,讓他們瞧著便是。」

林擎哈哈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文臻知道他的話沒說完。

林擎刀槍不願向東堂,東堂神將,不該是內戰的掀起者。

怨憤雖在,百姓何辜!

腳步蹬蹬聲響,又一波傳話的人來了。

第四幕戲很簡單,一輛馬車撞破圍牆衝出來,馬車後面飄揚著一面大旗,旗幟上寫著「想要嗎?親自來!」

四幕戲演完,整個天京城都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長街上馬蹄聲響起,那是天京衛的人來驅散百姓了,動作算是快,奈何那戲內容簡單卻表達精準,以最少的劇情演示出了最深的含義,前後半個時辰,就將近期眾人隱約聽聞隱秘猜測的皇家大事捅了個透穿,配合前日那剛剛風波湧起還沒平息的「湖州刺史文臻被兔死狗烹」事件食用,著實美味酸爽,回味不絕。

馬蹄聲一響,百姓們便紛紛下樓,一鬨而散,法不責眾,天京衛也無法逮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們匯入人流,可以想像得到,稍後在各家府邸、大街小巷,茶肆青樓……天京的每一個角落,都將悄然流傳今夜城門外那四幕戲。

但很少有人知道,導演這齣戲的人,主要並不是為了向百姓訴冤,揭穿皇家冷血。不過是為了向愛人傳遞信息,向皇宮發出挑釁。

也因此,在那四幕戲之後,幕布上居然貼出了一個巨大的火鍋招牌和一個紅黃色契合得圓潤如意有點像八卦的招牌,那是好相逢的招牌。

文臻聽說之後,險些噴飯。

這不是廣告嗎!

某人竟然連廣告都無師自通了,居然趁此機會宣傳了一波江湖撈和好相逢!

林擎也哈哈哈笑了半天,笑完一搖頭。想著難怪飛白沒機會呢。

和燕綏比起來,飛白哪有這種討女人歡心的聰明。

文臻便吩咐手下:「全數收攏,都聚集到皇城附近。選出最善於隱匿行跡者十人,潛入皇城,聯絡皇宮裡所有能聯絡的人。」

兩人坐下,等待天光漸亮。

燕綏的用意,兩人已經明白了。

御駕出城,儀仗浩蕩,便於隱藏,且無論如何不會被檢查阻攔。無論城門是誰的人,總不能攔著皇帝車駕。

兩人只要潛入御駕隨行隊伍就行。

城門死死關閉,不讓我的人出城?

那就讓皇帝親自來送!

殿下賽高。

……

今夜會有很多人無眠。

比如,新帝。

城門外發生的事自然第一時間傳報到他那裡,他急令去找永王,卻沒有找到人,四幕戲除了第一幕戲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外,其餘每一幕都令他心驚肉跳。

連夜召臣子議事,不是沒有人提議天京衛出城或者乾脆調動京畿大營,但他反而越發不敢開城門,怕中了對方的陷阱。

等到最後兩幕戲,當眾提到了玉璽和遺旨後,新帝幾乎要從寶座上跳起來。

之後便一直坐立不安,打量著底下群臣的神色。

當初他繼位,玉璽是端著空盒子,遺旨因為他是太子,又有皇后太后永王支持,無可爭議,皇后宣布了先帝的口諭,便順理成章做了皇帝。

可此刻這事情被揭開,四幕戲裡沒有提玉璽和遺旨的下落,百姓不一定能想到這裡頭貓膩,但是他心虛,這些人精大臣又如何想不到?

「想要嗎?親自來!」

燕綏要他自己去拿!

想必要以此換取他日後的安全和退路。

在新帝看來,這並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也明白,自己此刻出城,大臣們必然反對。

大臣們果然是反對的。新帝用的理由是新登基要視察京畿大營,倒也合適,但是大臣們卻覺得,既然城外就有不安定分子,自然要等京畿大營將人處理了,御駕才適宜出城。

新帝怎麼肯現在就讓大營把人給解決了?那遺旨和玉璽如果流落在外他以後每一日都別想安枕。

匆匆解散了朝會,又回宮和皇后商量,正巧遇上內侍省總管太監來問新一批宦官宮人入宮事宜,定在明日入宮,問陛下可還需要再審閱一遍名單。新帝一懷煩亂,哪裡願意理會這些小事,只揮揮手,叫儘快安頓下來,緊著慈仁宮和鳳藻宮先挑,便匆匆走了。

皇后聽聞此事,忍不住罵一聲皇帝到死都要擺兒子一道,又道玉璽遍尋不著,十有八九便是被燕綏弄走,沒想到還真有道遺旨。皇后便想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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