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百三十八章 空投天京

慈仁宮內,永遠煙氣淡淡,淡淡的煙氣後面,半掩著太后肌膚幼嫩的臉。

她對面坐著永王,兩人默默相對已經很久了。

半晌永王道:「繼燕綏之後,林擎和文臻已經逃出了天牢。」

這是怨怪當初太后答應德妃放出燕綏的舉動了。太后笑了一聲,慢慢捻動著佛珠,「逃便逃了。你想過沒有,真要殺了林擎和文臻,只怕邊關和湖州都要出事。」

「如今焉知不是放虎歸山?」

「潛龍未出,留著虎也未必是壞事。」

永王默然,半晌道:「您說先帝詐死,藏匿於地下。我借著香宮改建之名,將這宮中地下已經掘了好大一處地方,依舊還是沒有找到地道,先帝到底藏在哪裡?您真的確定他沒死?」

「他自然如老鼠一般藏著,一日挖不出便再挖,可惜景仁宮附近無法動土,否則早就該有了端倪。」太后道,「他詐死,打的主意必然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如今和燕綏林擎仇恨更重,留著那兩人一命,對咱們未必是壞事。否則你殺了燕綏林擎,就是咱們直面先帝的殺機了。」

「而燕綏林擎也很明白這個道理,是以在先帝未曾露面之前,也不會輕易對我和陛下下手,以免被人黃雀在後。如果利用得好,這三方角力之勢,對我們反倒有利。」永王點頭,「只是要想利用這兩人,談何容易?若一不小心被他們坐大,將來麻煩的還是我們自己。」

「所以你且不要心急,讓先帝和他們自相殘殺去。」太后招招手,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步履沉穩,太后笑道,「如今你身份不同,安全也要上心些。且帶著他在身邊吧。」

永王看一眼那男子腰間的軟闊劍腰帶,便知是唐家小樓中人,他並不喜歡唐家人,面上卻絲毫不露,點了點頭。太后又道:「皇后前幾日來慈仁宮,說陛下要為你選幾個知疼著熱的人伺候著,不然永王府空落落的也不似個模樣,可惜你……」說著一嘆。

永王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之色,面上卻從容地道:「這也是籠絡重臣的常用手段,且由著他。」他似乎瞬間便失去了談興,起身告辭,太后也沒留,凝視著他的背影,眼神複雜。

永王走出慈仁宮,卻又讓那男子且在宮外等著,自己又折了回去,不許外頭那些宮女通報,悄悄走到窗下,正聽見太后和身邊嬤嬤道:「……那邊又派了人來是嗎?就說哀家會慢慢把人放到殿下身邊,總要殿下自己喜歡並接受才成……讓他們放心,殿下和唐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謀唐家的未來便是謀殿下的未來,大家總要在一條船上才是。」

那嬤嬤便應了。永王面無表情地聽著,悄然轉身下階,回頭看見那個年輕英俊的唐家子弟親熱而恭謹地等待著他,無聲地笑了笑。

……

燕綏和隨便兒一路雞飛狗跳地前行。

直到燕綏再次凝視著天京高偉的城門。

不久前剛剛離開,沒想到沒多久便回來了。

遠遠的,看見緊閉的城門,城頭上密布的槍林,城上城下比往日多幾倍的攢動的人影,以及軋軋轉動不停的連弩,連飛過的鴿子都要一一射下的陣仗,便知道,天京出大事了。

這大事肯定是蛋糕兒搞出來的。

從時間和這陣勢來看,蛋糕兒可能還沒出來,也很難出來。

他當初的護衛分為明暗兩支,明支分赴各地另有任務,目前正在集結;暗支便是侏儒,本該一部分在天京一部分在湖州,當年蛋糕臨產全部調去了湖州,現在其中一部分也已經聯繫上了正在趕來,還有一部分直接就是失蹤了,想必已經折於朝廷或者世家之手,也正是因此,導致了他初初回國時信息不暢。

按說他對現在的天京毫無掌控。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天京還有一條線。

天京再怎麼不開城門,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還是要解決的,尤其拉撒。天京寸土寸金,人口密集,田地都在城外的多,每日會有專門工種的人收集城中百姓糞肥,運出城外肥田,如果不及時收集,沒幾日天京便會臭不可聞,更會病菌滋生,所以封城怎麼封,都封不了這一行。

中文打扮成外地行商,在城門口轉了一圈,被悻悻趕走後,回來便大致和燕綏彙報了天京發生的事。

又道:「主子,我看文大人和神將還沒出來,要想出來,很難。」

燕綏嗯了一聲。

日語沒心沒肺地猶自在開玩笑:「我看現在大概只有皇帝才能出來。」

燕綏又嗯了一聲。

熟悉他性格的四大護衛都頓了頓,然後齊齊轉頭看他——不是吧?

主子你在想什麼?

你那蔑視整個魚唇的人類的腦子裡這回又在轉著什麼稀奇的想法?

文大人做的事已經夠驚悚了,你是想比著驚悚嗎?

中文想到一個可能,渾身一抖,輕聲道:「主子,德妃娘娘好不容易才救您出來,為此還陷身於香宮,您可千萬別輕易再拋擲了這條性命。」

燕綏就好像沒聽見他的話,忽然轉頭,身後一排小蘿蔔頭,都仰頭,有點迷醉地看著天京高峻的城門。

他聽見隨便兒喃喃地道:「我娘就在天京城裡……」

燕綏:「嗯,你娘可能現在正縮在天京哪個老鼠洞里不敢出來。」

中文:「……」

主子你破罐子破摔了嗎?

你這輩子就不想好好聽小主子叫一聲爹了是嗎?

照目前的架勢,何止是聽不著叫爹,弒父大戲隨時可能上演,弒主大戲也時時在中文心中寫劇本。

然並卵,誰也不敢真上演。形勢比人強,毒不倒他,蠱不暈他,打不過他,害不著他,毒舌也未必贏過他,隨便兒在屢戰屢敗之後,終於發現了自己唯一的制勝法寶——插刀。

拿娘的苦逼舊事來插刀,拿某人的三年缺席來插刀。

比如在他挑刺的時候說一句:「哎,娶不到老婆的老男人,就這種德行。」

比如在中文試圖勸解的時候憂傷嘆氣:「我懂,我懂,沒事。我們這種爹沒娘不要的半孤兒,就這種命。」

比如在殭屍挑剔飯食的時候笑嘻嘻說:「我覺得還不錯哎。主要是吃了幾年我娘親手做的各種飯食,也有點膩了,換換口味正好。」

比如在殭屍鄙視他太過嬌慣的時候,一臉憂傷:「這不能怪我啊,我娘慣的哎。叔叔你想啊,我生下來就得在水裡泡很久,一口親娘的奶都沒喝過,頭一個月我娘差點死了,我差點成了孤兒,你說她能不疼我嗎?」

比如在被殭屍指出某處缺陷的時候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叔叔,我不懂哎,我這不是從小沒爹沒人教嘛。」

……

一插一個準,一插滿身洞,洞洞里掠過隨便兒千秋快哉風。

想到這些隨便兒就騷勁兒發作,皮笑肉不笑:「是啊,所以叔叔你也縮在這個老鼠洞里不敢伸頭喲。」

現在眾人正在天京城外一個小山的山澗里朝外看。

燕綏不生氣:「你行你去啊。」

隨便兒呵呵笑:「行啊,誰攔誰小狗哦。」說著抬腿就走。

中文第N次衝出來當和事老:「哎哎哎,小少爺啊,我的小祖宗啊,別這麼衝動成不成?主子這是和你開玩笑呢……」

燕綏:「沒開玩笑。」

隨便兒:「一把年紀了開什麼玩笑。」

被懟成篩子的中文:「……」

嗚嗚嗚人生好難。

不過跟在燕綏身邊久了,他也看出燕綏有些心不在焉,不免有些心驚肉跳,隨即他便聽見燕綏對隨便兒道:「確實不開玩笑,送你進城,幫你娘,敢不敢?」

隨便兒:「敢!」

「進宮,敢不敢?」

「更敢!」

「那就準備一下。」燕綏道,「今夜無月,冬季水位下降,護城河下泄水渠應該能容你這麼大的孩子通過,你背熟了我給你的地形圖和資料之後,從那裡進去……就讓李瓜陪你去。」

李瓜是七個孩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平日里不聲不響,今年六歲,卻生得瘦小,比天生個子高的隨便兒看起來也大不了多少。

隨便兒有點奇怪殭屍叔叔怎麼看中了他,但是聰明地沒有問。

中文在燕綏說話的時候幾次想要插嘴都沒敢,急出了一頭汗。

隨便兒才三歲,主子怎麼能讓他一個孩子這樣潛進危機重重的天京!

他一個孩子,能做什麼!

他是主子和文大人唯一的孩子啊!

直到隨便兒去做準備,他才一臉焦灼地攔住想要假寐一下的燕綏:「主子,您不能——」

「你信不信,就算我不讓他去,他也一定會想辦法自己偷偷溜進天京?」

中文忽然啞口。

確實像隨便兒會做的事。

「與其讓他自己偷溜在這天京門口鬧出動靜被發現,還不如直接做好準備讓他進去。好歹我們還能護法。」燕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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