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百一十四章 神人哉

罩衫寬大,領口也不小,孩子也不會悶著,她低頭溫柔地看了一眼孩子小小的柔軟的頭頂,嗯,就一個發旋兒,應該性子不會太倔。

腳下的船板更加兇猛地動蕩起來,馬上就要翻了。

卻忽然圍牆牆頭掠上一排小小的黑影,隨即機簧勁響,崩崩連聲,那聲音極其疾勁,幾乎響起的一瞬間,湖水裡的人便成排翻倒!

又有一艘小船電射而來,操船的人看著是個孩子,仔細一看卻只是身形矮小的侏儒,對著文臻做了個快上的手勢,船上已經救下了張夫人,君莫曉拉著文臻上了船,詫異地看著那個侏儒,文臻卻知道這是燕綏的暗衛,一時心中百感交集。

當初燕綏離開湖州時,曾再三說要留下護衛暗中護衛,自己怕燕綏的護衛被燕絕和別有用心的人發現,也覺得燕綏既然要遠去各國尋找藥物,還是多帶點人在身邊比較好,因此堅決不要,燕綏也沒多說,但現在看樣子,他還是把暗衛留下來了,只是輕易不出現罷了。

今日事發突然,翠湖和九曲林兩邊後來又都封鎖,侏儒暗衛想必也是繞道而來,終於趕到。

他們並不知道這是自己生產的關鍵時刻,只是履行例行的保護任務罷了。

卻來得及時。

侏儒的這艘船也不知道加了什麼動力,飈得飛快,水裡倖存的殺手跳上船奮起直追,卻也追不上,而那些船很快也沉了。暗衛也派人下了水,將所有船都鑿沉了。

殺手在水裡撲騰,不可避免成為圍牆上暗衛的弩弓靶子。九曲林這一片河流又被血染,連帶著連接著九曲林這一片的翠湖都變成了血湖。

那個領頭的倒算機靈,一開始就游到了外圍,之後帶著殘餘倉皇上岸,準備搶佔渡口,並向帶人在那裡等候的主子報告並聯合堵截。

因為不管文臻那船有多快,終究是要上岸的。

只要上岸,就會遭受迎頭痛擊。

文臻遠遠地也看見岸上草木間幢幢的黑影,她轉頭問暗衛:「船上可有防禦性武器?」

暗衛便道有。文臻便令船駛過去,作靠岸狀。

果然船剛靠近岸邊,便有一處灌木叢簌簌而動,一片冷箭如烏雲攢射而來。

然後便統統射在君莫曉忽然祭出來的超級寬大的摺疊盾牌上。

而那船完全是個假動作,在將近岸邊虛晃一圈,咻地又轉了回去,然後一顆琉璃珠子一個彈射,躥入了那片灌木叢。

再然後便是噗通噗通之聲不斷,這些隱藏在灌木叢中的人,總不至於也遮擋得嚴嚴密密,文蛋蛋多少能放倒幾個。

岸上人看著那飈遠的船氣都袍子都無風自動。

這位是吃泥鰍長大的么?

一圈遛完,又來了,這回大家不上當,灌木叢一點動靜都沒有,但是沒用,船快到了岸邊的時候,文臻君莫曉和船上暗衛手一抬,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勁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岸上所有有遮蔽的地方就是一陣連射。

所經之處,樹葉紛飛,枝條亂彈,血花迸射,慘叫連天,又是一批埋伏在岸邊隱蔽處的殺手倒了霉。

等他們大怒亮出身形紛紛反擊的時候,船第二次遛完閃了開去。

第三圈又來了,這回沒人敢再藏在岸邊了,紛紛退出藏身之地,等他們都退出岸邊,這回船不虛晃一招了,靠了岸。

等那批殺手反應過來,君莫曉和文臻已經上了岸,殺手們欲待包抄過來,藏在船底的暗衛們紛紛滾了出來。

這群暗衛因為個子小,所以練的都是地堂輕巧功夫,一團風一樣卷過來,殺手還沒看清楚,眨眼就被砍了好幾雙腿,且這些暗衛都配備有和他們武功配套的武器,各種套腿鎖腿的鉸鏈繩索勾索,一絆一大堆,滾在一起,君莫曉衝上去手起刀落,滿地滾人頭,連小腳張夫人,都用斷煙杆子,專撿殺手眼睛戳。

也就幾個暗衛,竟然護著兩三人一直衝到了九曲林的三進院。

文臻算著時辰,州軍也差不多快到了,前提是不曾被人阻攔。

九曲林前院,幾個男子在照壁前靜靜佇立,聽著後頭的動靜,有人微微搖頭,喟道:「真是厲害……」

大家互望一眼,都不做聲,心想確實厲害。

對方這種情形下,己方合力傾巢而出的全力布置,可謂步步刀兵步步凶危,再加上定王的助攻,依舊被她一步步闖到如今,實在是……嘆為觀止。

也令眾人更加心中生寒——如果今日不能將那女刺史斬於刀下,以後只怕遲早唐家要毀於她手中。

更重要的是,這是卯老一系在唐家最後能否翻身的關鍵一仗。雖說卯老一系如今被五公子打得很慘,留在唐家的勢力已經被拔了個乾淨,只剩下湖州這一點最後的人手,眼看著東躲西藏末日降臨,不得不冒險提前發動,只求能殺掉女刺史,便是將功贖罪,還有最後一點翻盤可能。

有人道:「現在關鍵在州軍……」

文臻真正的親信其實都在州軍,此刻州軍被定王調入城中,必然也是她的得力力量,如果能阻住州軍,今日就能把她困死在九曲林。

一個寬袍人立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忽然道:「毛萬仞那邊,來不了。」

他話少,但他一開口,眾人便舒了一口氣。

都清楚他的身份,他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有把握的。目前湖州境內,只要女刺史分身乏術,就沒人能阻止他的行動了。

寬袍人忽然又道:「也不知道文臻的孩子,生下來了沒有,怎麼這般遲遲不發動,還能繼續作戰?」

眾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事實上從眾人得知女刺史懷孕將產開始,就已經不可思議了很久了,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

眾人當中也有有家小的,夫人懷孕的時候,那是從坐胎開始便丫鬟僕婦圍繞,走路人扶咳嗽喊大夫,抬抬腳就有人跪下去鋪平地面,從早到晚精心伺候,全家上下圍繞著像個太后,好容易金尊玉貴瓜熟蒂落,那個生產的過程也是大呼小叫驚心動魄,早上幾天便躺那哼唧,真要生了那恨不得殺人……哪像這位女刺史,倒也在殺人,真的殺人,大殺四方,威風八面,什麼事都沒少摻和,什麼人都沒少收拾,就沒一個人看出來懷孕的。

現在好了,據說要生了,可要生了的人,怎麼還能這麼一路過關斬將彪虎彪虎到現在呢?

非人哉。

不愧宜王殿下的人。

眾人互相看看,攏起了袖子,不是不能親身去參與後面的戰鬥,只是……虧心哪。

一個大老爺們去謀殺一個孕婦也就罷了,還要親自出手,這個……都有頭有臉的人,傳出去後半輩子還要臉面不?

主事人們也便都不動。

反正,只要州軍來不了,文臻便逃不脫,不就結了嗎?

……

時間倒退回一個時辰前。

毛萬仞率領三千州軍,匆匆行走在九曲林外玉龍山下。這是一條近路,從這邊山間一條道穿過去,可以直入九曲林山莊的後門。

但是毛萬仞在剛要進入那條山道的時候,忽然看見對面旌旗招展,快馬連馳,隱約有大部隊出現。

毛萬仞不禁一驚。湖州境內如何會有別的大型軍隊?

前方旗幟轉過一個彎飄入眼帘,旗幟上赫然是一個「定」字。

毛萬仞恍然大悟,這顯然是定州軍,之前定王燕絕有召定州軍前來護持王駕,而如果定州軍抄近路從大營出發的話,這邊正好過了玉龍山可以入湖州東城城門。

這是正好撞上了?

毛萬仞忙派斥候前去交涉,說明自己有急事,請對方暫讓,回頭再謝兄弟幫忙。

這是湖州地界,他麾下是湖州守軍,定州軍應召路過本就應該給他讓路,然而斥候過去了,那邊卻沒有讓開,反而戰馬一字排開,毛萬仞皺起了眉,覺得兆頭不對,過了一會,斥候被對方一個軍士狼狽地反剪著雙臂扔了出來,跑回來哭喪地和毛萬仞道:「都尉!定州都尉說接到王令,咱們作亂圍逼定王殿下,這是謀反大罪,他們就是來阻止咱們的,讓咱們速速退回!」

毛萬仞臉色一冷。

這勢頭不對。

又派書記官去交涉,對方拿了王令過來,果然是有定王鈐記的王令,說是被文刺史煽動百姓圍困,更擅調州軍謀害,遂令定州軍速速秘密趕來九曲林護持王駕云云。對面,定州都尉還派了人來,苦口婆心勸說毛萬仞迷途知返,不可自尋死路。

毛萬仞仔細瞧那王令,親王印記都有秘密關合,不是誰都能偽造的,甚至見過的人都很少,除非誰在定王身邊有人,且極其熟悉皇家印章和文書制式才行,尤其後者,更加難能。他拿出自己的定王調軍指令核對,那印章還真是一模一樣,仔細看才能看出一點極其細微的差別來。

定州都尉算是謹慎,沒一言不合就開打,但也擺開陣仗堵住了路,一心要把毛萬仞給堵回去,毛萬仞看看天色,想著之前潘航的囑咐,心中焦灼,耐著性子和對方解釋,定王的王令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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