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百零八章 燕綏的艷遇?

此時靠得近的百姓也有看見那文書的部分內容,一時嘩然。

什麼?豐寶倉有地下糧倉?

原刺史和人勾結將糧食轉入地下糧倉後轉移,文大人發現後以開飯莊為掩護,日以繼夜搶出了一部分糧食!

豐寶倉沒有燒絕,且發現了更為完整和先進的地下糧倉,日後糧食可以地下儲存,湖州百姓不用再承擔重新建造糧倉的徭役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豐寶倉保留了一部分糧食,是不是今年的重稅也可以稍稍減少一點?!

極度絕望之下,這一封大紅文書簡直就想一扇打開的天門,眾人眼底光芒閃耀,灼灼看著文臻,等著仙光普降。

「殿下,豐寶倉尚有餘糧,糧倉也未受損,原有地上糧倉因為曾被人做了手腳,本就不能再用。陛下說了,因為糧倉的手腳以及被轉移走的糧食,都是在下官履職湖州之前發生的,而下官抵達湖州之後,於百忙之中立即發現了豐寶倉的問題並及時搶回了部分軍糧,不但無過,還有功勛,著令殿下主持對下官的嘉獎事宜……」

文臻還沒說完,燕絕的鼻子已經氣歪了。

什麼亂七八糟!

「讓本王嘉獎你,做夢!」他咆哮一聲,「什麼地下糧倉,什麼搶出糧食?都什麼胡說八道!本王怎麼不知道!那麼多糧食,光天化日怎麼搶!搶了又能放哪裡!滿嘴胡言!本王可是親自送證人上京的!那個叫什麼的,徐城還是什麼的!明明親眼看見豐寶監自殺控訴你的……」

他話音未落,毛萬仞帶來的人忽然讓開,從中走出幾個人來,其中一人先對他一躬,道:「殿下,下官不叫徐城,叫陳城,下官確實曾對您指控刺史大人逼殺倉監,引得豐寶倉火起,也確實得您王令上京控告刺史大人,甚至還在路上遇見了倉部郎中一起同行,如今下官緊趕慢趕,又剛從天京趕回來了。」

燕絕喜道:「好極,那文臻方才那文書一定是偽造的,你可是帶來了父皇對文臻的發落旨意,快快宣讀……」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城一個轉身,對著文臻一躬,滿懷歉意地道:「刺史大人,之前下官未知詳細緣由,貿然指控,實在魯莽無知。如今下官已知錯了,還請大人見諒。」

燕絕:「……」

他臉上的表情實在難以形容,文臻這邊的人一眼都不對他看,百姓們拚命對他看,可無論對他看還是不對他看,此刻對他都像一頓鞭子般唰唰唰抽下來。

「好說。」文臻笑道,「想來你幾位同僚都已經安然抵京了。」她上下看這位官員一眼,心想之前得到毛萬仞暗示,知道朝中派人來了,嘉獎令已下,還派人來,想必還有別的話要說,便笑眯眯問,「你又重回湖州,是否還有事務在身?」

陳城便道:「大人明見。陛下正是還有旨意要給定王殿下,本是要令傳旨公公來的。下官自覺對不住大人,想要當面致歉,且湖州地下糧倉未曾親眼得見,也想觀摩一番,便自動請纓了……」他從袖中抽出一份文書,看了一眼,這封是關於豐寶倉失火豐寶監自盡和倉部主事被燒死事件的處理,朝廷的意思,獎罰當分明,此事湖州刺史已經遞上有人故意縱火的證據,和豐寶監和人勾連的證據,但終究有失察之責,嘉獎歸嘉獎,此事卻是罰了半年俸祿,但是陳城此刻卻不願意在定王面前提起此事,便將這文書收回袖子,另抽出一封,道:「好叫大人得知,您之前上呈給朝廷的奏摺,關於湖州今年賦稅總額核定數……」

他這麼一說,百姓們頓時目光灼灼,豎起耳朵。

文臻接過,看了一眼,笑了一笑,道:「本官的摺子,朝廷准了。」揚聲報了一個數。

眾人聽著,一時有些獃滯,片刻之後,歡聲雷動。

當即就有不少百姓,不顧地面骯髒焦灰,跪倒砰砰給文臻磕頭,一人跪百人跪,瞬間黑壓壓跪了一片,那頭落地有聲,實心實意。

不能不磕,原本已經被定王殿下那四倍賦稅打入絕望的地獄,如今聽到大人說已經提前報請朝廷核准減免,最後的定額竟然比往年還少了半成!

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如果不是知道文臻行事可靠,百姓們幾乎不敢相信,無數人一邊磕頭一邊念著萬家生佛,熱淚和焦灰混在一起,再抬起頭來時滿臉黑色的溝渠,卻依舊是笑著的。

文臻趕緊將最前面的老者們一一攙起,她心中有淡淡的歉意和愧意,湖州的賦稅本可以更低的,卻因為燕絕和她的宿仇做對,以及她自身的恩怨太過複雜,終究沒能達到她的理想數字,某種程度上湖州百姓是受她的牽累,她也沒少利用百姓來擠兌燕絕,讓自己脫身,細細想來,百姓真是最易滿足和最寬容的人群啊。

當然,還是要感謝定王殿下,無限度地降低了人們的期待值,提高了心理承受閾值,才使得最後並不低的賦稅額,依舊獲得了民眾的無限感激。

文臻心中暗暗下定決心,日後還是要為湖州百姓減減負。又見陳城轉向臉色難看的燕絕,微帶歉意地道,「殿下先前說不願親自嘉獎刺史大人,如此正好,陛下有旨意,著令殿下即刻遷居定州,日後監管定湖平三州,若無重大事宜,不可擾當地民政。」

燕絕的臉色忽青忽白,這意思聽起來好聽,但其實他就是被趕出湖州了,忍不住一把奪過陳城雙手奉上的皇帝旨意,打開來看後,就只剩下一色鐵青,旨意比陳城說得不客氣多了,先狠狠責了他一通,關於狎妓、擠兌刺史、偏聽偏信,毫無皇子穩重氣度等等,再讓他趕緊離開湖州,不許再對湖州內政指手畫腳,老實在定州呆著,只需監管湖州軍事動向便行,若再有不妥事,便奪了他的銜,趁早回天京呆著。

燕絕看著看著,手指漸漸顫抖起來。

他知道,自己一敗塗地了。

更糟糕的是,這旨意發出時,今日之事還沒發生,父皇已經對自己這般不滿,等到今日之事傳到父皇耳中,無論是燒了湖州百姓祖墳,還是差點激起民變,都會讓父皇下定決心召他回京。他最後會連定州都待不成,灰溜溜回到天京,成為有史以來最快回京的巡守,成為皇室和官場的笑話。

然而他無能為力。

文臻一直在等著他,她從來就沒有認輸過,豐寶倉的大火,任他發落讓出權柄的退讓,不過是設好的陷阱,好讓他墜落並方便她借著他的背一躍而起。

可他是皇子!

她怎麼敢連皇子都耍弄欺辱!

這才是真正的不臣之心!

而父皇還要被她蒙蔽,而自己還要眼睜睜看著父皇被她蒙蔽。

燕絕攥緊旨意邊緣的手指指節微微發白,而明黃錦緞已經在他掌心蹂躪成一團,忽然一雙手輕輕從他手中將旨意接了過去,溫柔地將旨意皺褶撫平,他聽見文臻可惡的聲音道:「殿下仔細一些,損壞聖旨可是大罪呢。」一轉頭又笑道,「既然如此,就請殿下儘快出城吧,正巧您也喚來了定州州軍,想必此刻也在半道,便讓他們接了您去定州,湖州便不再派員護送了。」她一邊笑一邊將聖旨整整齊齊疊好,塞在燕絕懷裡,還拍了拍他胸口,笑道:「殿下保重喲。」

只是輕輕一拍,燕絕卻踉蹌一步,隨即伸手扶住了山石,低頭狠狠看著文臻。

他個子高,這般俯身眼神陰鷙地盯著人時,幽深又暴戾,而他的另一隻手,也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文臻身後的毛萬仞和潘航等人都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和動作,上前一步,氣氛瞬間又緊張起來。

文臻一動不動,仰頭笑看燕絕,還對他眨了眨眼。

有種你就動手。

老娘也覺得忍你忍夠了。

蜜糖般的笑意里流動隱晦而又冷酷的殺機。

攜著焦灰的風卷過鐵黑色峻冷的崖壁。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絕伸手將旨意往懷裡一塞,大步從文臻身邊走過,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他所經之處,人們如見瘟神,紛紛走避,將恭敬和嫌惡融合得無跡可尋。

他的身影剛轉過山道,百姓們便湧上前來,歡呼聲和感謝聲如潮水般將文臻淹沒。

文臻卻在此時微微鬆口氣,悄悄按了按肚子。

有點不舒服。

她回身看向燕絕消失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起。

她想起一件事,陳城都已經回了天京再奔了湖州,最早帶著湖州別駕回去的蔣鑫,為什麼到現在沒有迴音?按說蔣鑫早該到了,那麼朝廷對蔣鑫上報的別駕罪行和一年三賦事件也該有反應,為何新任別駕至今未到?

還有,燕絕今日最後的表現,讓她有些不安。怒火和暴戾發泄出來才有平息的可能,越陰鷙,越隱忍,再次爆發的時候便越瘋狂。

希望燕絕的瘋病,這一次不要發作得太厲害。

……

萬里之外,普甘。

晨曦從半圓形的琉璃珊瑚窗口透入,在屋內投下七彩的光斑,鮫紗被海風捲動,似一片雲飛出了窗。

燕綏忽然從床上坐起,長發流水般從肩頭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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