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們配他吃醋嗎?

文臻並沒有離開迎藍山莊。

相反,她直接去了毛萬仞的書房。

這是毛萬仞在前院的書房,先前毛之儀給她指過方向,毛萬仞大概還在尋找她,整個院子都清凈無人。她示意蘇訓自己躲藏起來,自己則進入書房內間,一邊摸出榻上暗屜里的點心填肚子,一邊順手翻看毛萬仞的書。

她看了兩眼,翻過去看看書皮,再一抖,啪地書皮落下,露出裡頭《含春寶鑒》的書名。

蘇訓就藏在她後頭的書架後,一眼正看見這書竟然是畫冊,畫上面的內容,第一眼他沒看懂,第二眼他不敢相信,第三眼他終於確定,這是春宮,還是圖文並茂的春宮,各種妖精打架,還有兩個男妖精的。

蘇訓的臉立即紅了,讓他更臉紅的是,刺史大人臉不紅,不僅不紅,還津津有味地從頭開始看起。

外間響起了腳步聲,還有交談聲。

「……密道搜過了,沒人……」

「她的人很靈活,直接跑了……追上去的人都倒了……聽說這位刺史手段一向多……」

「唐公子也不知哪裡去了,您先前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嗎?」

一個聲音道:「我之前就和他分開,主持這邊密道的事……」

文臻皺起眉,雖然隔著門和牆,聲音聽來失真,但隱約還是有點熟悉。

兩人腳步聲到了門前,正要進來,忽然其中一人低聲道:「……我還是先去瞧瞧羨之去了哪裡。」

然後毛萬仞道:「那偏勞您了。」

文臻心中暗叫可惜。

今日山莊里那第三人,也就是唐羨之的新聯盟,終究是沒機會一窺真面目了。

不是易銘,西川刺史輕易不會離開自己的地盤。

毛萬仞進屋來,心事似乎十分沉重,在外間地上轉了好幾圈,才轉過屏風進內間來。

文臻笑盈盈放下書,那邊,毛萬仞一抬頭,看見文臻,整個人都僵住了。

文臻反客為主,笑眯眯對他一抬手:「毛大人,請坐。」

毛萬仞站在當地,盯著文臻,一腳前一腳後,似乎隨時都準備拔腳就走,文臻看見他腮幫的肌肉緊繃,一隻手緩緩下垂搭在腰側,手上青筋畢露。

文臻的語氣更柔和:「毛大人,我等候多時,可不是為了要和你打架的。怎麼,你自己的書房,都不敢坐下來和我談談嗎?」

毛萬仞頓了一頓,衣袍一掀,大步上前,在文臻對面坐下。

「刺史大人雖是女子,卻氣魄非凡。不知大人闖我書房,有何見教?」

文臻卻點點手中書,答非所問:「很動人。」

毛萬仞原本有些緊張,沒注意到文臻在看什麼,此刻才看清楚那是什麼書,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片刻後他怫然道:「刺史大人身為女子,這種書竟然也……竟然也……」

文臻隨手將書一擱,好像沒聽見毛萬仞的責備,施施然道:「我說的很動人,是指毛大人為了兒子,喪妻多年而不娶,明明正當壯年,卻寧可看這小黃書紓解,也不在後院塞任何女人,這份父愛情深,很動人。」

毛萬仞驀然渾身僵硬。

他盯著那本春宮,目光緩緩上移,定在文臻臉上。

萬萬沒有想到,有人竟然憑著一本書,便能猜到並體會到了他內心深處的久曠之思,和為了兒子的一番苦心。

這一番苦心從來無人能懂,親族屬下不知多少人給他送女人,勸他續弦,他無數次拒絕,也被無數人誤會,各種猜疑,甚至猜他不能人道的也有。

人的犧牲和奉獻很多時候並不欲昭告天下,但不代表內心深處不渴望理解和呼應,只是未曾想這理解和呼應,竟然是多年後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給予。

喪妻時兒子還小,體弱多病,不是沒想過娶個女人來照應,也曾有老家送來的親族表妹以探親為名入府,原以為那是大家閨秀,德容言工,卻無意中撞見那女子於無人處罰兒子跪,而生性荏弱的兒子,受了委屈卻不敢對他說。

那夜燈下將眼淚汪汪卻一言不發的兒子摟入懷中,他便心中發誓,從此父子相依為命,再不要任何居心叵測的女人介入其中。

正當壯年,又身在軍伍,不可狎妓,閑來無事,也只好偷偷看幾本春宮罷了,藏得很深,卻還被這位鬼魅一般的刺史大人翻出來了,不僅翻出來了,還毫不忌諱看了,還看出了這許多。

半晌他啞聲道:「刺史大人果然是女人,揣摩事務的方向就是如此的奇異。我便是喜歡看幾本春宮而已,怎麼,刺史大人是要與我一同觀摩嗎?」

這話便說得譏刺而輕佻了,文臻卻絲毫也不生氣,便是現代職場,女性都免不了被性騷擾性歧視,更何況這禮教吃人的古代?不過沙文主義作祟罷了。她笑了笑,道:「怎麼,被看穿了,生氣了?」

毛萬仞窒了一窒,發現這位女刺史當真是軟硬不吃,只得冷笑不語。

文臻又道:「士兵花名冊,我已讓人秘密送回刺史府衙。」

毛萬仞眼底火花一閃,似是驚異,但隨即便按捺住,眼神不住往窗外飄,顯然是心中驚疑,迫不及待想要去驗證花名冊還在不在那間書房內。文臻先前走後,他看過書桌,見桌上看似雜亂實則擺放都有玄機的物事都沒動,那隻開機關的筆也在原處,拍了拍桌子,感覺到裡頭東西還在,就沒隨便開啟,但現在聽刺史這麼說,心中便不安,又怕這不過是在詐他,不敢露出端倪,冷笑道:「好啊,那就送啊。」

文臻知他不信,笑道:「大人書桌很是別緻。」

毛萬仞心中一沉,知道不好,便聽文臻又道:「目前送到我的衙門,但接下來是不是送往天京,便要看大人了。」

「不過故布疑陣罷了……」

「……那花名冊黑色封面,黃色封底,薄薄一冊,看起來可不像是三萬人的名冊呢。」

「……」

毛萬仞啞了聲,文臻也不乘勝追擊,繼續翻那本春宮,一時室內只能聽見書頁輕輕翻動之聲。

她姿態嫻雅,毛萬仞卻如被火上烤。

兩套花名冊,一套是自己使用的,一套是報兵部存檔的。花名冊不僅是花名冊,裡頭有士兵全部的資料,有每月錢糧軍餉的發放領取記錄,有自己的畫押。一旦被送往天京,和兵部存檔一對,吃空餉喝兵血便板上釘釘。更不要說,那暗格里還有自己的田契地契等資產和一些不能對外人道的往來記錄,現在想必也落入了女刺史之手。

半晌他道:「刺史是要逼我圖窮匕見嗎?」

文臻將書一合,笑道:「你見過單槍匹馬闖入敵人大本營逼人圖窮匕見的嗎?」

「刺史既然沒有立即派人送證據去天京,自然是無意和我撕破臉皮,刺史是希望軍權和平交接?」

文臻笑眯眯看他。

毛萬仞閉了閉眼,似乎在沉思。

老實說文臻的提議並不過分,甚至可以說是忍讓柔和的。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幫助他隱瞞,只要求將本該屬於她的軍權,還給她。

文臻向來行事不兇狠,凡事但留三分餘地。

只要毛萬仞不瘋,對權欲不是太執著,都應該同意。

可文臻看著對面男子不斷變幻的臉色,並不敢太樂觀。

半晌毛萬仞睜開眼睛,文臻一看他已經轉為冷然的眼神,便知道不好,果然聽他道:「我還是覺得,將刺史斬殺於此地,更為穩妥。」

在他將要叱喝出聲之前,文臻忽然道:「明明你已經動心,卻終究還是否決了我的提議,是因為毛之儀嗎?」

毛萬仞:「住口!多說無益!」

「……是因為毛之儀的身體很差,而和你合作的人許諾會治好他的身體嗎?」

「住口!來——」

「你就沒想過毛之儀身體為什麼會那麼差,為什麼和你合作的人那般身份威勢,幫助了你許久卻還沒調理好他的身體嗎?」

「住——你說什麼?」

「毛之儀是先天體弱,性格也軟,但是多年來你延醫問葯,應該也知道,他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大病,就是胎里弱是不是?胎里弱,以你的身家,再加上合作者的身家能力,十個毛之儀也該調養好了,但毛之儀是不是好一陣,壞一陣,是不是每次感覺他強壯了,很快他又生病了?是不是他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病症,但是每次外頭有什麼流行的病狀,他便很容易也染上,由此你們便得出他的胎里弱是永久跟隨的,需要長久地用最珍貴的藥材來吊著?所以你為此吃空餉,放縱屬下出外經營,瘋狂斂財,就為了供這個無底洞?」

一陣沉默,半晌毛萬仞低低道:「你什麼意思?」

文臻細細看了他一陣,毛萬仞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只覺得好像渾身的每一個細節都被她那雙忽然變得深邃幽微的眼眸給看透,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忍不住打斷她道:「你在看什麼?」

文臻道:「知道嗎,其實這世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會產生很多細菌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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