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九十一章 雨過花落胭脂紅

但是蘇訓的身子忽然靠過來,正巧擋住了她的手。

蘇訓一開始好像還勉力支撐,漸漸便有些衰弱,大半個身子都壓在文臻身上,文臻畢竟是練家子,倒不覺得吃力,只是身高差有點大,撐著著實不大方便,她的手按在蘇訓的腰上,硬硬地觸著他腰間的暗袋,隨即蘇訓微微一讓。

行走中,蘇訓的手忽然碰著了她的手背,濕濕黏黏的,文臻「嘶」地一聲,才想起來自己手背上先前救蘇訓的時候,被刀風所傷還沒來得及包紮,蘇訓好像也被這一觸驚著,手指一彈,片刻後又摸了過來,文臻撐著他,無法讓,只覺得這一摸,動作很輕,很珍重,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姿態,她竟然被摸得有些癢,忍不住一笑,怕人追來不敢說話,便伸過另一隻手來,將蘇訓那隻手拍開。

蘇訓被拍得手一縮,停了停,文臻下意識也停了停,有些愕然,沒反應到此刻通道內黑暗,而蘇訓的呼吸微微有些急,氣氛在這瞬間隱約幾分曖昧生,一時兩人側臉相對,近到只差毫釐鼻尖便要相抵,而四面靜得落針可聞。

文臻剛剛察覺有異,身子向後一讓,蘇訓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然後「嗤啦」一聲,衣袖撕裂的聲音,隨即柔軟的布條裹上了文臻手背的傷口,一圈,一圈,又一圈,最後緊緊一紮,布頭穩妥地收進掌心。

而那有力溫暖的手指,最後輕輕地在掌心一按,也像某種珍重又複雜的心情表達。

文臻頓了頓,收回手時低聲笑道:「多謝了,不過一點小傷而已。」隨即她關心地道:「你也受傷了吧?是內傷?我聽你聲音嘶啞,可是傷了肺?年紀輕輕的傷了肺可不是好事,我這裡有葯,你吃一顆先。」

她絮絮叨叨,一副長輩和上級的關切姿態,聽得蘇訓目光閃動,黑暗中那眸子瑩然似有光,文臻一抬頭,隱約覺得那目光中似乎帶著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故作老成。

她從袖子里摸出一顆葯,便要塞進蘇訓嘴裡,蘇訓卻一偏頭讓過,伸手來接,文臻笑道:「怎麼?不敢吃?怕我毒死你?」

蘇訓聽了,一低頭,竟然用嘴從她手中含走了那顆葯,文臻想要縮手已經來不及,只覺得忽然指尖被濕軟溫暖輕輕包裹,似乎那舌尖還在自己指尖微微一挑,但那感覺實在輕若飛羽,恍若幻覺,文臻立即手一松,還好對方似乎也沒打算含住自己手指,彷彿那真的只是一個賭氣後的挑釁一般,退得比她還快。

文臻的手背到身後,在衣裳上擦了擦,方才那柔軟微濕的觸感彷彿還在,四周的空氣都似乎變得更為濕潤沉重,她聽見自己的呼吸也急促了一些,在這沉黑的空氣中,每一下都似乎能重重落地,蘇訓的呼吸卻變得更輕了,遊絲一般在四周搖曳,牽而不斷,就在她身側。

前方有隱隱的風吹來,快要到出口了。

文臻正要鬆一口氣,忽然蘇訓一把拉住她,將她按在了牆上。

與此同時,文臻聽見了衣袂帶風和輕微的腳步聲,就在一牆之隔。

果然那邊還有一個通道,對方追了下來,但不知為何,卻沒有追到這一邊來。

文臻被按在牆上,蘇訓的身體壓在她身上,兩人靠得極近,這回真是鼻尖抵鼻尖了,文臻清晰地嗅見男子身上的氣息,很淡,很潔凈,很好聞,哪怕在地道里鑽過泥土裡滾過,依舊不能掩去那人身上,彷彿與生俱來的淡淡香氣,那香氣和雲氣有關,和淡雨有關,和雲後無聲無息掠過的攜著晚秋月桂香的清風有關,和風親吻過千萬年無人經過的飄滿落花映著冷月的深潭有關。

而對方的目光也如兩隻深潭,明澈又深邃,沁涼而又柔和,那一片黑白分明的天地,文臻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而他一眨不眨,似要將此刻她的三寸眸光,都融化在屬於他的飄蕩落花的深潭裡。

她忍不住模糊地想,醋王要生氣了,醋王還沒對我壁咚過呢!

這麼一想的時候,她下意識架起胳膊,人為地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想這地方已經將近出口,附近就有機關,也不知道胳膊抬起的時候觸及了什麼,軋軋一聲響,在寂靜中聽來分外清晰。

文臻還沒反應過來,蘇訓驀然又是將她一拉,文臻被猛地拉入他的懷中,蘇訓帶著她轉過一個圈,貼上了另一面的牆壁,同時文臻感覺到對方在收腹,背後的肌肉驀然如鐵。她下意識也收腹,隨即反應過來自己不能收。

身後的人手掌似乎想要蓋到她的腹部,文臻立即雙臂一撐,那雙修長的手掌也及時停住,撤開。

就在此時,她看見一截明光,無聲無息地從對面牆壁中刺出來。

那是一柄很長的劍,如果她方才還在那面牆那裡,現在已經被捅了個透穿。

但這還沒完,隨即又一柄長劍穿出對面牆壁,這回是沖著兩人的方向,密道窄,劍長,文臻瞬間明白了身後人要收腹的用意,因為第二柄劍險險就要戳到她的肚子,停下時,離她的腹部只差一寸。

文臻低頭盯著那一線明光,在那劍尖收回之前,無聲無息地對著那劍尖吐了一口唾沫。

這可不是吐口水。

她齒間迸出一點小小的晶碎,落在劍尖上就化了。

君子報仇,立等可取。

身後的人似乎忍不住,在笑,胸膛和腹部都在微微震動,以至於她再次感受到身後人似硬似軟十分有彈性和力感的肌肉。

這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對面那個坑爹的殺手似乎發覺了這種刺殺方式又安全又陰險,竟然不過來,隔著牆連著一路刺了過去。

身後的人還在緊緊收腹,文臻嗤地一笑,然後從他身上掙脫,自己貼著牆一路挪了過去。

既然兩個人摞在一起很可能碰到劍尖,分開了不就是了?

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還是……

現在沒什麼好擔心了,對方不過來,用傻逼辦法刺牆,厚度已經得到證實,刺不到她了。

她在掙脫的時候,手指在對方胳膊上略略一停。

如果齊雲深在這裡,就能看出來,她那手勢,是她的一招拳法的化用,接著,她可以一指點住對方麻筋,另外四指把對方給順勢掄出去,掄向牆壁,或者……劍尖。

然而那手指在那手臂上微微一蜷,最終卻鬆開了。

黑暗中不知道誰的目光微微一閃。

文臻轉身,伸手在牆上摸索,很快摸到了開門的開關,這開關果然夠響亮,叮噹之聲不絕,在通道里回蕩,吵得很,穿牆的劍也就刺得更歡。

忽然熟悉的咔噠一聲,連帶機簧轉動之聲,文臻往地上一趴,嗖嗖幾聲破空聲響,穿越狹長的通道不見了。

這一輪過去,又等了等,文臻才起身,出口是一個上行洞。

身後,蘇訓跟了過來,啞聲道:「大人,我先上去。」

文臻回身,看了看他,道:「能說話了?」

蘇訓「嗯」了一聲。

文臻沒有再說什麼,讓開身體,蘇訓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過了一會發出安全的訊號。

文臻也便爬了上去,卻原來是一口已經廢棄的深井,井口苔痕遍布,井台滿地雨水飄蕩著落葉,四周竹林茂密,透過竹林隱約可以看見風格粗獷的建築。

看那建築風格,應該還在迎藍山莊之內。

快到井口的時候,蘇訓伸手來接她,文臻笑一笑,自己撐住井口爬了上去,蘇訓垂下眼退後,一言不發。

文臻上去之後,並沒有走,坐在井台上,對著井底看了看。

蘇訓立在她背後,詫異地道:「大人,您在看什麼?」

文臻轉頭看他,道:「你方才怎麼知道會有劍穿出牆壁的?」

她一邊問,另一隻手在那井壁邊緣一扳,轟隆一聲,井沿另半邊忽然齊齊塌陷,一塊大石落下,將整個廢井堵死。

如果此時還有人從井底往上爬,那麼一定會被砸成肉泥。

不過,並沒有。

轟隆聲響里,蘇訓十分詫異地道:「什麼劍穿出牆壁?」

文臻凝視著他。

蘇訓的眼睛黑白分明,那酷肖燕綏的眉眼裡,並無半分掩飾和退縮,他微微皺眉,道:「我好像在地下密室里暈了一會兒,醒來之後隱約聽見腳步聲,就順著腳步聲追了過去,我追到的時候,大人您正在摸索機關。然後門便開了。」

「你沒碰見任何人?」

「沒有……不過我趕到大人身後時,好像是隱約看見一條影子閃過,但隨即門就開了,我回頭看密道,沒有看見人。」

他忽然反應過來,驚道:「大人,方才密道里還有別人?還有別人為什麼大人你沒察覺?難道……難道對方冒充了我?」

文臻點點頭,轉頭看著底下,那塊大石正卡在井的中央,透過邊緣的縫隙,可以看見底下黑洞洞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對底下道:「唐先生,你說,你這是何必呢?」

底下毫無動靜。

「我不知道你打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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