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八十三章 殿下駕到

文臻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問寒鴉:「你為何沒看見?」

寒鴉垂下平板的眉眼,道:「那些東西藏得極為隱蔽,比如飛針都順著繡球的刺繡痕迹插進去的,不細看很難察覺,而因為在牽勾,那繡球一直在晃動,很難看清楚……」

文臻點點頭。她因為君珂的緣故,知道透視眼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對所有物事進行透視,必須在有所目標情形下凝足目力才可以,否則豈不是要累壞眼睛。寒鴉不知道繡球有問題,自然不可能專門查看。

潘航將繡球連同那些東西都小心翼翼收攏來,攤開在她面前,也是給大家一起查看,以飛針最多,日光下色澤青藍,都帶毒。文臻拿起一枚嗅了嗅,毒並不厲害,卻很少見和古怪,再拿起一枚,卻換了一種毒,依舊是少見的毒。

她皺起眉,心中冷笑。

好深的算計。

這一手,根本不是要誰的命,無論是她的,還是那些牽勾的士子少年的。

牽勾最前面的這一批,不是精英學子,就是富戶子弟,這些毒針很輕,很多,目的就是為了讓儘可能多的人受傷。

而她當時站在當中,首當其衝,按說她是能最先洗清嫌疑的,但是這針上的各種古怪的毒,卻將更大的懷疑落在了她身上,誰都知道她來了湖州,對她嘲笑譏諷最多的就是士子和富戶兩個階層,也都知道她擅長使毒,此刻眾人便會禁不住地想,這是不是刺史大人的苦肉計,故意安排了這一出,或者挾制,或者施恩,好解決士子和士紳對她的敵意。

她站在當中,換成平時是有力的自辯證據,此刻卻會被人看成欲蓋彌彰,是為了出事後洗清自己的故意安排。

以她的身份,無人敢當面質疑,因此她也就會失去自辯的機會,那麼這根刺,就會永遠種在士子和士紳們的心中。

到那時,她不解毒固然是得罪這兩個階層,解了毒,也無人感恩,還會更加堅信這事就是她乾的。

這是一箭雙鵰,說不定還有三雕,四雕……文臻嘆了口氣,覺得心累。

身後一隻手忽然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

那修長手指並不很熱,動作也很輕,但卻似攜了電攜了光,瞬間注入她經脈肌膚,她微微顫了顫,心上激蕩出一溜細碎的火光,整個人都似乎熱了熱。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終於不和我躲迷藏了?」

這傲嬌的傢伙,直到看見她顯出疲態,才肯出來是不是?

心中有氣,一反手也捏了捏那手指,觸手肌膚微涼如玉,她嫉妒地又捏了捏,才不舍地放手,繼續她的戰場。

此時眾人驚呼詢問,七嘴八舌,湖州官員們齊齊上前慰問,一個個臉色難看。

繡球出了問題,刺史大人遇刺,其餘官員方才卻都沒下場,此刻一個都跑不脫嫌疑,都怕刺史大人趁這機會發作。

忽然有幾個人吵吵嚷嚷過來,中間推著一個少年,一個僕人打扮的人跌跌撞撞跟在一邊,急聲道:「你們怎麼捆人啊!你們怎麼捆人!快放開我家少爺!」

文臻看那幾個人都是州學學生打扮,中間被捆過來的少年臉色蒼白,滿臉驚愕,卻是那個先前因為豬下水吐了的少年,那幾個學生大聲道:「刺史大人!此人可疑!牽勾的繩子,是毛之儀送過來的!」

那僕人怒道:「是我們送過來的又怎樣?是你們說缺少長繩,我家少爺好心幫忙。再說我們自己在自己送來的東西裡面做手腳,是生怕不被人知道嗎?你們這些蠢貨,還不趕緊把人放開,我家少爺可是都……」

那個叫毛之儀的少年忽然道:「長喜!」

僕人長喜不敢再罵,卻又不住大叫冤枉,攔在眾人身前不讓走,那幾個州學學生卻個個高大健壯,一把便將僕人搡開,那僕人一個站立不穩,向後便倒,那少年看出來和僕人感情甚好,急忙要去拉他,被那些學生拉扯住站立不穩,狠狠摜在地下,那幾個學生也不拉他起來,乾脆一腳踩在他肩膀上,文臻清晰地聽見脆弱的骨骼咯吱一聲。

她皺了眉,道:「在本官面前,就要動用私刑么?」

那學生才放下腳,恭恭敬敬地道:「回稟刺史大人,我等方才都在最前頭牽勾,險些被刺身亡,實在是氣不過。」

文臻上前幾步,低頭看了看毛之儀的手掌,淡淡道:「氣不過就去拿真正的兇手,拿無辜的人撒氣算什麼男人?」

學生們驚訝地齊齊看著她,毛之儀驚喜抬頭。

「書要好好讀,實務也不可不通。你們看看這繩子,連帶這繡球,再加上這繡球里的飛針鐵蒺藜等物,這一堆東西加起來該有多少分量?這樣分量的繡球和繩子,從箱子中拿出來去牽勾的過程中,如果不小心處理,是很容易爆開的,那就達不到牽勾時爆炸傷人的效果。而你們準備牽勾之前,很容易七手八腳,亂拿一氣,壞了人家的計畫。所以真正的兇手,必須得親自出手去搬那個繡球,將繡球調整在繩子最合適的位置才行。先前誰負責搬那個繡球我沒注意到,卻看見毛之儀因為力氣小,只幫著搬了繩子的尾端,離繡球最遠。」

「那也有可能是他為了擺脫嫌疑故意搬繩子尾端,另外安排自己的人去搬繡球!」有人不服氣地反駁。

「當然有這種可能。但是你們有沒有問過毛之儀,既然繩子是他送來的,那麼繩子送來的時候,有沒有繡球?」

毛之儀怔了怔,顯然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囁嚅地道:「……這個,是家父囑咐人替我準備的,我也沒打開看過……長喜?」

長喜愕然道:「我也沒看,這事是長福安排的,少爺您說不要帶這麼多人伺候,長福現在還在外頭等……」

文臻看了看了繩子,這種攙了牛筋的八股繩索,邊緣燙了火印,一般是軍中訓練使用,而軍中不提倡花哨之風,絕不會多此一舉加這麼一個繡球。

「把那個長福找來。」

然而很快文臻就得到了回報,長福死了,一刀斃命,死在長喜和他約定等待的地方的一個小河溝里。

長喜一邊哭天喊地,一邊連聲道:「這是要謀害我們少爺!這是謀害!這繡球箱子里一開始肯定沒有!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別說箱子里沒有,便是我們整個軍……整個府中,也不會找出一個來!」

文臻凝視著繡球,道:「繡球做得很精緻,裡頭插著的暗器為了避免被天眼通之類的能人發現,十分隱蔽講究,這就註定了一路護送都要小心,所以長福有問題,繩子是他負責安排的,他送繩子的過程中,有人送來了繡球,他一路小心呵護箱子,送到這湖邊,離開後被滅口。因為毛之儀沒要長福跟著伺候,所以後來繡球從箱子里拿出來的時候,就還需要兇手親自出手來護持繡球。」

眾人都沉默了,稍微想想便明白了,如果這繡球真是毛之儀的安排,是他要將自己故意置入嫌疑再洗清,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更不需要殺了長福滅口。

那麼兇手是誰?

眾人都目光灼灼看著文臻,女刺史雖然年輕,還長著一張嬌嫩不靠譜的臉,讓人總懷疑她不過是一朵需要人呵護的嬌花,然而一旦風雨襲來,這朵嬌花便枝葉膨脹,遒勁舒展,花葉下芒刺閃爍,是一朵暗藏殺機的吃人花。

被眾人期盼目光注視著的文臻神情卻很閑適,拍拍手道:「行了,把人放了,兇手也不必找了,註定要死的人,費那麼大力氣做什麼?」

眾人一驚,湖州府有緝捕罪犯之責,白林立即問:「大人,您的意思?」

「這許多飛針上都有不同的毒,飛針為了能夠向四面八方迸射,是緊緊貼在繡球每道皺褶邊緣的,搬弄繡球時,會不可避免被那些針上毒侵襲,偏偏為了讓解毒變得困難,毒性極多極複雜,所以就連製作這個毒針繡球機關的人都不一定知道,這許多毒混雜在一起的毒性,只要稍有接觸或有吸入,一個時辰內必死,除非用藍……」文臻似乎驚覺失言,咽下了後頭的話,一笑。

眾人舒一口氣,想著那個兇手等會就要死了,便覺安心,但想到自己這群人中等會會有人無聲無息地倒下,想想又覺得毛骨悚然,大家相互打量,禁不住各自退開幾步。

文臻用布包了手,極其小心地分類去收那些毒針暗器,一邊吩咐道:「既然這樣,人群聚在一起反而不利於鑒別兇手,所有人散開,該幹嘛幹嘛去吧,但是不可出山口,回城的所有道路已經被封了。」

眾人也便散開,一些州學學生對望一眼,都對文臻施禮,謝過刺史大人及時發現繡球機關的救命之恩。

文臻看一眼他們略帶惶愧又暗藏不甘的神情,並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人群散開,文臻將東西收好,不放心地伸手向後一抓,又抓住了身後人的腰帶,一聲輕笑傳來,繾繾綣蜷就在耳側。

文臻吐出一口氣,明知道他的出現不妥,但是抓到人了,還是第一時間覺得心安。

這傢伙不是應該回京了,或者雲遊各國去找葯了嗎?為什麼還是要繞到她這裡來?

但此時並不是回身敘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