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七十九章 嫁我樂不樂意?

文臻笑眯眯轉向他:「定王殿下,您代天巡狩,但對我湖州內政,並無直接統管之權。如今湖州別駕涉嫌謀害蔣大人,人證物證俱全,本官有權就地鎖拿,您這要再插手,本官就可以彈劾您擅權了哦?」

燕絕盯著她,忽然揮了揮手,一大隊黑甲護衛沖入廣場,頓時將四周圍觀的百姓衝散,卻留下了那些士子,將那些士子趕到了一邊。

文臻這邊的人看著不好,也都慢慢聚攏到文臻身邊,文臻使了個眼色,示意潘航等人不要靠近,就在場外掠陣,因此她身邊也就張鉞蔣鑫蘇訓寒鴉採桑寥寥幾人,面對著燕絕那一大幫的護衛,看起來頗為勢微。

「彈劾,你彈劾啊。現在就彈劾。」燕絕指指文臻,「這裡就有筆墨紙硯,你現在就寫奏章,我派人幫你送,飛馬上京,唔……送到朝中,再經過尚書省初勘,尚書令轉呈陛下批複,前後總該有個半個月吧,就不知道半個月夠不夠你爛了?」

「我若是爛在這裡,將來定王殿下也只怕要爛在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文臻就像聽見了個笑話,「別鬧了定王殿下,想談判就好好談,小孩子才滿口死啊死的威脅人呢。」

燕絕呵呵笑了一聲,很遺憾地道:「我是真想不顧一切宰了你啊。」

一直沒說話的蔣鑫冷聲道:「定王殿下。陛下讓你代天巡狩,不是讓你來公報私仇。若你執意如此,下官自也少不得一份彈劾奏章。」

「省得,省得。本王對文大人向來仰慕,一心要陪著文大人任期結束,自是捨不得提前走的。」燕絕笑嘻嘻舉起雙手,「咱們商量一下。這位王大人,交給本王審問,然後呢,本王保證刺史府上下順利交接,如何?」

「只要湖州尚有主官在任,殿下便無審問湖州刺史以下高級官員之權。不過殿下也無需太過擔心,我會請蔣大人押送王別駕上京,連同其人罪行一併具折上奏。屆時是陛下親審還是交由大理寺主審,自由陛下聖裁。殿下以為如何?」

燕絕挑了挑眉,道:「也成!」

張鉞在文臻身後,有些失望地輕聲道:「大人,王別駕此事絕非一人參與,還有之前的刺史府邸之事,江湖撈之事,明顯多人參與,本該乘勝追擊。另外,定王殿下也不懷好意……」

文臻笑著搖搖頭,輕聲道:「莫急。」

蔣鑫嘆息一聲,拍拍他肩膀道:「藏鋒,官場之事,由來只可曲中求。想要一蹴而就,多半半途折翼,你既輔佐文大人,便切切記得,步步小心。」

藏鋒是張鉞的字,他怔了怔,半晌也有些悵然地嘆了一聲,低聲道:「我只是有些不服,也有些不明白,湖州這般亂像,陛下既允了我來輔佐文大人,那就是希望湖州能得清明吏治,為何又要讓定王殿下來……」

後頭的攪屎棍三個字他這端方君子說不出,蔣鑫自然明白,看一眼燕絕,心想帝王心術,從來只看著那雲端高位,文臻和燕綏關係如此,一個封疆大吏,一個當朝皇子,如果不派燕絕橫在當中,哪位帝王能安睡?

所以哪怕明知燕絕會壞事,會作梗,他這個攪屎棍也會一直在這裡攪合著,湖州官場也不會允許文臻一次性端掉,文臻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今日才讓一步,就在王別駕這裡結束,和燕絕暫時相安無事,以後便是各憑本事,相互鉗制下去了。

燕絕這裡雖然輸了一局,但是蔣鑫的觀風使是短期的,押走別駕之後,文臻就少了一個助力,他便當這也算自己扳回了一點,心情略好一些,一抬頭正看見對面傘下文臻偏頭聽張鉞說話,銀灰的傘將日光篩得透漏溫柔,浸潤得她肌膚晶瑩潤潔,連額角都似在發光,而一雙眸子含著笑意,微微彎起,比常人大一些的瞳仁轉過來時,卻又隱含幾分清凌凌的冷意,讓人想起北國第一枝桃花,瓣葉粉嫩,逸枝橫斜,其後城牆上冰棱卻還未化。

有種矛盾而又令人心神微微一撞的美。

燕絕的心神也在這瞬間微微一撞,忽然便冒出了一個詭異的念頭,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心間便有些騷動,忍不住又看了文臻一眼,只覺得這女子和自己之前看著時似乎不大一樣了,卻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也不知是因為身份的變化境遇的打磨,還是原本深藏著的一些特質終於緩緩發散,使得她越發尊貴安詳,氣韻優容,讓人瞧著第一眼還不出奇,只是覺著好看而已,卻又禁不住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燕絕看到第三眼的時候,文臻已經察覺了,不動聲色半轉了身,她身後,州學的門開了,原本被關在州學裡的學正帶領著一應訓導、教諭、教授、都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出來就給文臻請罪。

學生鬧事,師長難辭其咎。這些半老頭子們在文臻腳下跪成一排,學生們都警惕地圍攏來,等著刺史大人的訓誡,大有隨時再鬧一場的意思,文臻卻親手將最老的教授攙起來,看看四周的學生,長嘆:「還是作業留得太少了啊!」

教授們:「……???」

學生們:「……???」

好像有種不好的預感?

燕絕已經走了,百姓們又溜了來,隨即就聽見他們新任的女刺史大人,在那些滿懷敵意作天作地的讀書人的包圍中,對那些教授們道:「本官方才聽了廣場上諸位士子的慷慨陳詞,個個文采斐然,滿腹錦繡,可見諸位老先生教化有方。只是有一點,如此才華,僅用在這廣場上半日一日地吟誦口號,著實浪費。拿來寫文章不好?明經科,明法科,明兵科,哪怕明陰陽科呢,多寫寫,多練練,總是有好處的,是不是?」

老教授們頻頻點頭。刺史大人雖然是女子,但語言親切,這話也說得老成熨貼。

「我方才看了下大家的課表和作業。還是不夠緊湊嘛,瞧瞧,辰時正才起,申時末就下學。每日不過一篇詩詞,一篇經論。這個標準,要求普通學子也就罷了,要求咱們湖州精英,可就有點夠不著了。」文臻拿著張鉞快速搜集來的州學的課表呼啦啦的翻,「業精於勤荒於嬉。標準嘛,不妨高點,再高一點。」

她每說一個「高」字,那些懵懂的士子們還不覺得,唯一比較了解她的採桑眉毛就抽一抽,在心裡給這些傻逼們畫一個佛字。

「這樣吧,每日卯時正起,起身後先習君子六藝,所謂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嘛,卯時三刻早餐,一刻鐘吃早餐應該夠了,辰時正準時入堂讀書,下學時間不變,不可誤了教授們回家吃飯陪嬌妻。每日作業三篇詩詞,三篇經論,每人另外再於本科之外再學一科,相應也要有本科的作業。年中與年末同等考核……」

文臻抬頭看看四周一片死灰的臉色,滿意地笑笑,不等眾人的抗議,又道:「從今年開始,本官會為本州學子向朝廷爭取更多的察舉名額。會從成績優異的州學學子中擇取。」

只此一句,便將所有的憤怒和反對,都打回了那些人的肚子里。

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地父母官親自安排學生課業,那叫關心文治愛民如子,到哪都沒得挑理,更何況也不是白給這麼重的課業,不是說了嗎,那是為了培養人才,讀得好給官做,最後便宜的還不是學生們?

在場有很多學生父母,被喊來勸說兒子的,本來拎著一顆心,擔心被處罰,此刻感激涕零,就差跪下喊青天大老爺。

蔣鑫瞧著四周眾人神色,心中暗暗讚許,文臻和她祖母性子截然不同,剛柔並濟,不計虛名,本朝察舉選官,能入州學的雖然也有貧苦學子,但大部分還是官員士紳階層子弟,今日州學敵意如此,文臻卻化解得舉重若輕,還順帶收攏了士紳階層的心,實在不簡單。

文臻笑眯眯拍了拍之前鬧得最凶的一個士子的肩膀:「士不可以不弘毅,諸位任重而道遠啊。」

父母們含著激動的眼淚,看著宛如斗敗的鵪鶉一般回到州學裡的孩子們——刺史大人以怨報德,高風亮節!

只有採桑陰惻惻地提醒他們:「趕緊回去洗洗睡吧,今晚還有三篇詩詞三篇經論,明天一大早起來習六藝之前,肯定還要先洗漱整理乾淨,算算沒幾個時辰好睡啦!」

夕陽的餘暉漸漸散了熱,百姓們也漸漸散去,一邊走還一邊興奮地談論著,可以想見,今日刺史大人剛進城,一日里,江湖撈數語斷訛詐;刺史府親吻救少年,廣場上詐死拿別駕,州學前課業散學子,哪一件都足夠被酒樓茶肆拿來做個十天半月談資了。

都說這位少女官員是傳奇,如今看來,確實也沒哪位刺史如她這般,上任第一天便攪合出這許多事來,卻教這湖州百姓第一天就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其餘一些人卻難免有些不愉快,當晚,湖州本地官員終於都姍姍來遲。刺史府邸雖然在擴建,前頭的刺史官衙卻還沒人敢動,文臻在前堂接見這些官員,除已經扣押在牢里的別駕王黼,以及軍方的人沒到外,司馬葛禹城,治中黃青松,湖州府白林,德郡郡守許保良,君亭郡郡守寧肯,玉城郡郡守李不愁……以及原刺史府的都官、功曹、薄曹、兵曹、典學……擠擠挨挨一堂。

白日里一個影子不見,晚上人到得倒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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