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七十四章 欺負殿下

「那我們怎麼辦?」張鉞思考了一會兒,「要麼我們改裝進入吧,去和當地百姓買戶籍。或者找當地戶頭買幾張戶帖。」

文臻看他一眼,心想書獃子倒也不是完全不會變通,任何政策都有漏洞,每州都有私下倒賣空白戶帖的,持有這些戶帖的多半和官府有點關係,被稱為戶頭,多出點錢就可以買到。但是一時之間難以尋到且不說,既然有這個漏洞,難保對方不會利用這個漏洞。

「倒也不必買,何必花那錢呢。」

「那我們……」

「等唄。」

「啊?等什麼?」

「等啊……嗯,算算洗頭洗澡換衣服,半天時間差不多了吧。」文臻喃喃自語,張鉞聽得莫名其妙。

張鉞發覺自己跟在文大人身邊越久,就越是傾慕,然而也越是不敢肖想。

這是個滿身閃爍著火花和星光的姑娘,他只是這凡間背著行囊的書生,涉過山川清溪,遙望天際那一頭的風月。

不求所得,所見便歡喜。

他於是也不多問。文臻說等,那就等,等了小半日,她開始排隊,排到差不多的時候,路盡頭行駛來一列車隊。

看到那車隊的那刻,文臻笑了笑。

看看前頭隊伍前進緩慢,她拍了拍前頭的肩膀,遞過去幾枚大錢:「兄弟,打個商量,我有急事急著進城,能換個位置嗎?」

對方接了錢,換了位,文臻如法炮製,很快換到了最前頭。

守門的士兵手一攤:「戶帖!」

文臻:「哦,沒有。」

「什麼?」

「我是來辦事的。官爺,你這是要封城么?哪有不許外地人入城的道理!」

「你是來鬧事的吧?沒聽見嗎?新任刺史大人要到任了,要對湖州全境進行清理,暫時約束各州縣人員流動,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

「你這話我不明白。新官上任就不許咱們老百姓行商走路了?新官上任湖州百姓也要吃飯啊!」

文臻這話一出,一些因為沒有戶帖被攔在一邊的行商路人都憤憤不平地鼓噪起來。

「是啊是啊,這樣攔住我們,我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啊官爺!」

「少廢話!這是新任刺史大人的命令,你們敢違抗憲命嗎!」

鼓雜訊一靜,有人低聲咕噥道:「這位新刺史真是兇狠啊……」

只有文臻的聲音依舊清晰,「啊,真的是刺史大人的命令?哪位刺史大人啊?」

「文刺史文大人!」

「你怎麼知道是文刺史文大人的命令呢?這命令不合理啊,這萬一有人假傳命令呢……」

「你滿嘴胡咧咧什麼!是文大人親自到縣衙傳令,給我們訓話的,我們還親眼見著大人了!」

「啊……親眼見著的啊,那你們也親眼見著了文大人的印信和下文了哦?」

「廢話!你滾不滾!」

「哦,好好,我滾,我滾。」文臻臉一捂,站到一邊,卻沒走開。

那士兵正要推她走開一點,忽然馬蹄急響,幾騎飛飈而至,煙塵滾滾,氣勢驚人,四面百姓紛紛驚叫走避,隊伍瞬間被衝散。

關卡守門兵還沒來得及呵斥,馬上騎士已經亮出金底皇牌,大喝:「王駕至,速速跪迎——」

眾人惶然抬頭,就看見一長隊馬車轆轆近前,遠看那馬車鑲金嵌玉,玉彀朱輪,華貴至極,近了卻看見那金玉之上斑斑點點,坑坑窪窪,黑黑白白……有的還黏著些絨毛……

一陣惶然的腳步聲響起,卻是在遠處的棚子里休息的管事的城門官奔了來,看見那皇牌,驚得就地跪了下去,顫顫巍巍大喊恭迎王駕。

他這一喊,所有人也便就跪了,張鉞等人本來站在文臻身後,都看文臻的動作,見文臻毫無心障也麻溜地跪了,也便跪下。

燕絕沒露頭,咆哮聲從帘子里傳出來,「就一個城門官來迎本王嗎?岱縣縣令呢!死了嗎!」

城門官抹一把汗:「是是是,下下下官已已經派派人人人快快快馬馬去喚換了了……」

燕絕不下車,也不讓人起來,就讓人跪著等,文臻本就呆在關卡後比較隱蔽的地方,順勢往地上一坐,張鉞立即跪過去,把她給擋住。

好在這裡離縣城本就不遠,很快馬蹄聲急響,一群人狼奔豕突地馳來,官帽斜斜地歪在頭上,還有人靴子都沒來得及穿好,連滾帶爬地下來給燕絕請安。

看到岱縣縣衙的全套班子都到了,文臻也笑了,懶洋洋地站起身來。

此時正好燕絕也出馬車,頭一伸,人群中突兀站起來的文臻自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眼神一凝,下意識大吼:「文臻!」

百姓:「……」

岱縣眾官:「……」

文臻清脆地應:「噯!殿下!我等你好久啦!」

燕絕:「……」

文臻:「殿下,不好意思這關卡攔了您的路啦!」

燕絕頓覺抓到把柄:「文臻,你這個刺史就這麼當的!」

岱縣眾官:「……」

百姓:「……」

燕絕:……好像覺得哪裡不對勁。

張鉞已經笑了起來,眼底光芒閃亮。

文大人真是絕啊。

她先在百姓面前錘死所謂的「刺史命令」,再算好時間,等燕絕過來,借燕絕之口,宣示身份,一來洗清百姓對她的誤會;二來揪住燕絕一起,避免被岱縣黑了自己,畢竟岱縣縣令已經認了燕絕,而燕絕認了文臻,這才是文臻一直等到岱縣縣令等人都到了才現身的原因,就是要一環扣一環,公開身份。三是揪住了燕絕,就算岱縣之後採取捧殺政策,那也只能算在燕絕頭上,畢竟他才是最尊貴的主客。

這本是無法辯解之局,文大人卻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燕絕還沒反應過來,文臻已經歡歡喜喜過來,一邊往燕絕車上鑽,一邊道:「殿下,那些飛鳥繞著您舞了多久啊?我給你找了好幾個畫手和傳記作家,都不大滿意……」

她語聲忽然一頓。

看見了燕絕馬車座下被捆著的一個少年。

那人抬起一張雪白的臉,臉上依稀還有腳印,一點泥痕印在眉心鮮紅痣上,隨著他抬頭的動作,簌簌落下他發紫的嘴角。

蘇訓。

文臻盯著那張酷肖燕綏的臉,想著那張臉被燕絕踩在腳下凌辱,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這所有感受都只是一瞬間,隨即她轉過眼,就好像沒看見那活人腳踏,繼續接上方才的話題,「……要麼您給詳細描述一下?」

燕絕:「……下去!」

他已經轉過彎來了。

這關卡保不準是為了攔住文臻設的。

他被利用了!

這臭娘們,先前拋下他溜得飛快,現在為了進關,又專門等著利用他!

可恨這裡全是百姓,不然真恨不得現在就一刀捅死這女人算完!

文臻立即下去了。

她站在燕絕車旁,面對神色驚疑不定的百姓和目光閃爍的岱縣官員,方才笑嘻嘻的臉色頓時不見,一手摸出自己的刺史印信,對著百姓緩緩展示一圈,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文臻,新任湖州刺史。」

百姓雖然早已猜到,但還是嘩然一聲。

平常百姓,見到縣令已經足夠炫耀幾十年,刺史大人封疆一地,主管軍政,那是雲端人物,更何況,這是東堂歷史上第一位女刺史!

這位據說還是傳說中的廚神!

如今看本人,還這麼年輕。看模樣,都沒雙十年華。

百姓的震驚之後便是濃濃的疑問,刺史大人是女性,還是這麼年輕的女性,這……這能鎮住湖州這一批豺狼虎豹,給百姓們好日子么?

一些老人已經失望地搖起了頭。

怎麼可能哦。這點子大的丫頭,尋常人家閨閣里繡花待嫁的年紀,能做啥子喲。

文臻也不多說,百姓的偏見很正常,而看法需要時間來扭轉。她轉向那些臉色難看的岱縣官員,手中印信轉了轉,「方才諸位父老都聽見了,關卡士兵說,親眼看見我發布了設卡命令,並看見了文書。那麼我想請問岱縣諸位大人,那所謂的命令,是我本人,用這印信,發布的嗎?」

岱縣縣令面門有點凹陷,以至於他額頭上的汗想要流到下巴上有點艱難,他胡亂地用手捋了一把,期期艾艾地道:「這……這……大人……」

「我就不明白了,守門士兵說親眼看見我發布文書,結果我過關的時候,他怎麼卻不認得我呢?」

人群里有人瓮聲瓮氣地道:「還能是怎麼回事啊,不就是假傳聖旨唄!刺史大人,他們欺負你新官上任吶!」

鬨笑聲里,文臻往人群拱拱手,含笑道:「多謝鄉親們為我鳴不平。不過戲文還是少看些,假傳聖旨是這樣用的嗎?」

又是一陣笑聲,文臻道:「事實上我六天前入湖州境,方才剛剛到岱縣,之前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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