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互寵

之前一直沒把脈,是覺得都是舊傷舊病什麼的,看病也無意義,此刻想起先前唐羨之握住自己手腕之後那一頓,她倒起了好奇心。

把了一會兒,她眉頭一挑。

有點獃滯地想了一會,覺得自己給自己把脈可能不那麼准,畢竟她當初學醫也不夠專精,正想再把一會兒,身後燕綏的手忽然伸過來,道:「你在做什麼呢?把脈?」說著手指就要搭上他腕脈。

文臻原本並不很想理他,此刻卻不得不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腕脈,呵呵笑道:「送上門來,不摸白不摸哈。」

她指尖在燕綏手腕上一按,這回臉色真的變了,但也只一變就收,撇嘴道:「瘦了。沒吃好哈?」

「摸脈還能摸出瘦了,你這醫術倒是越來越高明了。」

「誰說不是呢!」文臻笑吟吟湊過去,「想我了?」

以為他不會回答的,結果燕綏也笑了,手指輕輕撫過她眼眸,「想。」

「知道錯了?」

燕綏又笑:「知道。但我不改。」

「嗯?」

「中文說,生不生孩子,要不要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該阻攔。我想過,這話對,也不對。如果關係到你的性命,我還是要阻攔的。我又沒皇位可以繼承,孩子的命怎麼能重過你的命?」

「誰說你家沒皇位可以繼承了?但話說回來,真有皇位要繼承我還不想生了呢。瞧瞧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不是人過的日子你也得過。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鬧得天翻地覆,也得和我一起跑,和我一起鬧,別指望我會因為拉你入渾水就愧疚得放你自由。」

「哈,我日子糟心可不是全因為你,進宮進朝堂是我自己要進的,想要饗萬民以美食也是我自己想做的,遇見什麼都是我自己的抉擇,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燕綏笑而不語,溫柔地撫了撫文臻的發,兩人撥轉馬頭往回走。把戰場留給林飛白鳳翩翩潘航等幾人。

燕綏的護衛和妙銀帶著幾個人自覺地跟上,遠遠地,一身狼狽的唐慕之,提著一把染血的刀,也跟了上來。中文正要攔,一臉狠色的唐慕之冷冷舉起了刀,中文看見背對這邊的文臻忽然擺了擺手,立即收刀退開。

唐慕之怔了怔,看了看那兩人相攜相扶的背影,咬了咬唇,似乎有點猶豫,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文臻一回去,便讓文蛋蛋好好洗了個澡配了葯,又讓人趕緊去熬藥。

她在為燕綏忙碌的同時,燕綏也在看她的眼睛,手指捏成形狀在她面前輕晃,問她:「這是幾根手指?」

文臻翻個白眼,沒好氣地回答:「這是在比心!」

「比心?」燕綏顯然沒想到自己胡亂捏的手指居然有意料外的答案。

文臻雙手各自捏了個比心,對著空白處一晃:「在我們那,這是我們獨特的手勢,叫做比心。」

「代表什麼?」

「代表啊,你這人很討厭,快滾吧。」

燕綏唇角一勾,捏著手指在她面前一陣亂晃,「是嗎?」

「哎呀你這麼討厭我。」文臻笑,站起身就走,「那拜拜咯。」

燕綏一按就按住了她肩膀,文臻哎喲一聲,反手就掐住了他的手背,燕綏輕輕一笑,在她肩頸那處一探,隨即又嘆口氣,道:「要碎針了。」

文臻早有預料,聳聳肩示意沒事。

這一次因為意外,眼看是無法順利化針,只能碎針,要做一陣子傷殘兒童了。

燕綏想了一會兒,忽然又展顏一笑:「雖然這麼說你會生氣,但我還是覺得,你瞎上這麼幾天,看不見某人的嘴臉,也挺好的。」

文臻忍不住笑,又搖頭,這傢伙這醋性,大得夠開一家醋廠。

「你行了你。唐羨之就算出現在我身邊,也只能偷偷摸摸易容,還要時刻小心無時不在的暗算,這有什麼好醋的?換你願意?」

「你若暗算我,那也是因為在乎我,我有什麼不樂意的?」

文臻想到了吃了三天的五色湯糰,頭痛地嘆口氣,「總比你忽然床上多幾個裸女還不和我解釋的好。」

「阿貓阿狗如果都需要解釋,那也太侮辱你自己。」燕綏道,「而且你該知道,天機府已經不由季懷遠插手,他並未真正得到老大信任,相反老大和季懷慶依舊有勾連,那幾個女子本來是我和季懷遠要的,用來保衛你,結果她們其實是季懷慶的人,故意做那模樣,後來又來追殺你和林飛白,是要挑撥你我關係……不過我的蛋糕兒這麼聰明,又怎麼會被騙呢。」

「不,愛情中的女子,是很小氣的。因為越在乎,越會患得患失。若有一日我對這些無動於衷,你就真的完了。」文臻輕輕點他額頭,「你太強大,所以也就太自信,你將世上大多數事算於彀中,所以覺得別人也不需要解釋。但你別忘記了,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般洞明世事,也不是每個人都真的能在你算中,比如這次,唐羨之的狗,我們不是也沒算到?」

「是啊是啊,都是我太自以為是。快照照鏡子,看看你和中文一模一樣的老媽子臉。」燕綏笑著來掰她的肩,手指剛觸及她肩井,就被文臻抖下去了,「剛勸你別玩小聰明,你又來!碎針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用不著你再花費真力,你還要不要命了!還是你以為你死了我會給你陪葬或者一輩子守節?」

「都不要。」燕綏手指從她肩上撤下,拉著她坐在廊下,這裡是千秋谷里最深處的小院,千秋谷大部分現在都是普通宿舍,唯有最裡面給幾位女當家的小院還留著,這不算特殊,畢竟女子身份不同。燕綏來了之後,他是個享受派,居然還派人把留給文臻的那幾間房再隔出一個小院,重新做了裝飾,鋪了一地的檀木木板,移栽了留山特有的四季樹,引了泉,築了假山和清池,大搞特搞特殊化。

四季樹便如其名,樹葉會隨四季變色,春季嫩綠清艷,夏季濃綠蔭翠,秋季轉為一色金黃鑲紅邊,背面則是泛白,微微會有點黑邊,冬季黃色部分轉白,紅邊變淡,遠遠望去又如碩大雪梅。

此刻在本地屬於深秋氣候,正是四季樹最美的時候,一色金黃紅邊的闊大樹葉,便如無數彩蝶棲息於深褐色樹身之上,日光將葉片邊緣鍍上金芒,再斑駁落於深紅色不染塵埃的長廊上,地上也鋪了一層深金紅的落葉毯,一直延伸到青灰色嶙峋透漏的假山邊緣,有些落葉在清池之上逶迤,每一片葉片上都載著淡金色的光斑,天光沿著水光一路迤邐,耀起一池白虹。

而假山縫隙之間垂水晶鈴,風過泠泠。

如燕綏這個人,昳麗又冷清,尊貴至絢爛,絢爛至極處,有種舉世皆不可觸的靜美。

長廊下的藤編小几上,擺著棋子,卻不是普通的圍棋,而是文臻以前玩過的跳棋,只是那棋子光澤晶亮,彩芒流轉,拈起一顆,透過日光,便可以看見桌面上各色山水奇景投影,那是棋子底部都有微雕,雕這東堂山水名景,勾畫轉折之間,儘是風流,更不要說這巧思無限。文臻雖然看不清楚,但也能隱約感覺到,隨手拿起一顆摸了摸,感覺摸到了筆畫,每顆不同,才知道這棋子每一顆都由東堂名匠雕刻,一個大師只雕一顆,因此風格不同,由此便更顯得珍貴無倫。

這東西要是拿到天京,是能令所有達官貴族瘋狂的,在燕綏這裡,也不過是他留在留山一個小院內,為了給她賠罪而準備的一個小禮物罷了。

文臻細細地一路摸過去,雖然暫時還看不清,但也知道,這棋子雕刻的風景,一定是她和燕綏一起看過的。

棋子在掌心握得溫潤,那感覺直入心底,她微微笑,一邊一顆一顆聽那棋子碰撞悅耳之聲,一邊接上剛才的話題,「什麼都不要?」

「你知道我什麼都不要。」燕綏撿起落在廊上的葉片,又尋了張麻紙來,鋪在長廊上,「什麼陪葬,什麼守節,我想你也不會想這些。你還有很多事要做,你想要天下盡享美食,你想要東堂百姓的飯桌更加豐富,你想要這世間再無餓殍,你想要天下太平那麼你也就能安生,你要做的事那麼多,你會忙忙碌碌一生,不會為任何人輕擲自己性命,但你也不會再想那情愛之事,天下之大,歲月之短,有過便已足夠。」

文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然而這話每一個字都契進了她心裡,叫她反駁不得,心間卻似起了惆悵的浪潮,一波波涌過心防,沖刷得她臉色微白。

該說他太懂還是太不懂。

便讓她時時嘆古今有壁難渡,卻又時時嘆跨越千年終得知己。

燕綏變戲法一般從桌下一個小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盒子,裡頭有剪刀漿糊等雜物,又取出一個玉版,一邊忙碌一邊順手接住飄落廊下的葉子,放在玉版上,用玉杵輕輕搗碎。

文臻隱約看見他在忙碌,很是好奇,畢竟這位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也向來不做手工,嫌麻煩嫌臟,唐羨之曾經為她做過一幅蛋殼肖像,還被他嘲諷地喊了很久鴨蛋哥。

但她也沒詢問,只含笑坐著,偶爾動一動,就被燕綏阻止,她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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