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五十章 掀起你的面具來

文臻一抹嘴,歉意地對鐵柱一笑,眼看那溜明光又從另一處牛腹下出現,這回直接向著鐵柱射來,那明光前頭弧度微彎,在日光下投射出彎月般的光斑。

文臻嘴裡一直含著沒動的馭獸哨也在此刻吹響。

嘩啦一聲,牛群散開。

文臻又一吹,這回有的牛開始跪下。

一條人影從一頭正要下跪的牛肚子下掠出來——再藏下去他就要被壓死了。

這人反應很快,一掠而出,一抬腿就沖向文臻所在的牛背,手中微彎的刀尖狠狠挑向她的心口。

但是出刀的速度怎麼能比得上嘴動的速度。

下一瞬群牛再次起身,狂奔,向著這人的後心,最近的一頭牛頭一低,角已經挑住了對方後背的衣裳,然後就要一甩頭——

那人只得拚命向前躥,正在此時文臻一抬手,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匕首,看起來那人就嚮往她刀尖上撲一樣。

但是匕首太短,那人一聲冷笑,抬刀去挑。

他的彎刀本就可以卡住大多數的匕首。

文臻手指上一個指環忽然一震,藍光一閃。

那人大驚,急忙後撤,頓時被身後的牛角給頂實了,那牛一聲狂嗥,狠狠一甩頭,那人便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半空中嘔出一口血,他卻並不停留,咬牙往那火圈上一撐,一個翻身躍入了人群中。

文臻沒有去追。

她的舌壓著哨子,翻卷了幾下,便收了起來,一手拉起受傷的鐵柱,兩人趁著煙火氣混沌,出了火圈,離開了人群。

直到走到沒什麼人的地方,鐵柱才吐出一口長氣,喃喃道:「小真,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怎麼到處都有人要殺你啊。」

「我也不知道啊。」文臻聳肩,「也許是我太美貌了,誰看見了都想擄走做壓寨夫人?」

鐵柱哈哈笑起來,笑得扯動傷口,嘶地一聲。

文臻從懷中取出傷葯布條,給他包紮,鐵柱大大方方脫了上衣,想了想又道:「你是挺好看的,但是人人都想你當壓寨夫人我看不至於,我倒覺得你挺配……」

文臻給他包好傷口,伸手一拍他背脊,道:「開玩笑呢就你當真。」

掌心擊在肌膚上聲響微悶,兩人都似嚇了一跳,半晌文臻紅了臉,訕訕道:「……對不住啊,我忘形了。」

鐵柱慢慢穿起衣裳,好半晌才搖搖頭,看著山底下依舊在鬥牛的人群,忽然輕聲道:「瞧,他們多快活。」

文臻那也輕聲道:「那你就去玩玩吧,不用保護我。」

鐵柱似乎笑了一聲,有點失落地道:「我知道你也不需要我保護,只是總想著,能在你身邊多留一刻也好……明天就能到古田寨子了。」

「那就好了,」文臻歡快地道,「我這眼睛其實是老毛病,每個月都需要用藥,只有古田寨子附近有我需要的藥草,等回到家裡,我眼睛就好了,到時候我請你吃飯啊。」

「那敢情好。」鐵柱也歡喜道,「到時候我幫你採藥。」

文臻鼻子忽然四處嗅了嗅,歡喜地道:「哎,說到就來,這裡好像也有那種藥草……鐵柱,你往路邊看,有沒有一種比較矮的花,莖是紫色的,葉子是綠色的,開很小的花,花是一種少見的青紫色,四瓣的。」

鐵柱依言過去,在草叢中四處撥尋,好一會兒喜道:「哎,真有。要怎麼采?」

「小心些就行,莖上會有很小的毛刺,但一般不會傷了皮膚,也沒毒。」

片刻後手心裡塞了一棵藥草,她小心收起。「我們繼續趕路吧,這人群里眼瞧著不大安全,後頭咱們不要再往人群里湊了。」

「都聽你的。」

……

「殿下,之前送葯和手帕的暗衛,被殺了,屍首就那麼大喇喇的掛在懸崖上,被我們的人找到了。」

「東西呢?」

「沒有了。」

「屍首呢,我看一眼。」

「……殿下,您有沒有看出來,他是誰殺的?」

「是文臻。」

「啊……怎麼可能。」

「因為這個暗衛遇見文臻的時候,應該已經快死了,而文臻出手了結了他,那咽喉上的指印中間有細微破口,文臻留指甲喜歡留得中間突出尖銳……東西應該已經送到文臻手裡。」

「那文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她需要迷惑身邊的人,這個人能逼得她用盡心機……看樣子,某個陰魂不散的混蛋又來了。」

「殿下,您說的每個字我都明白,可是每句話我都聽不懂。」

「如你等凡人,何須明白這世間事?聽話便罷了。」

「……殿下,他們這路線,在第二日花亭比巧之後,好像就轉了個彎,往山外走了。」

「繼續跟著。」

「千秋谷的人需要撤回來,加強山外關卡堵截嗎?」

「都撤回來吧。但是無需加強堵截。」

「呃,為什麼?」

「放心,在咱們徹底追上之前,人家不會捨得走的。」

「對了,殿下,忘記告訴您,文大人參加花亭比巧,唱了一首歌。」

「哦?唱了什麼?我記得她唱歌挺難聽。」

「屬下倒覺得不錯,尤其歌詞非常好。」

「哦?」

「屬下打聽了歌詞,唱給您聽啊……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不想過冬,厭倦沉重,就飛去熱帶的島嶼游泳,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

「……」

……

「將軍,你受傷了!」

「無妨。不過皮肉傷。好險沒碰上那女人的匕首,聽說她擅長使毒。」

「將軍何必親身上陣?那女人不是已經……」

「這個女人不落在我手裡,我不安心。司空昱的事情被她發現,昭明郡主的屍首被運回天京,安王殿下又被毒物咬傷昏迷無法指揮攔截。眼看著司空昱就要成為廢棋,咱們白埋了這許久釘子,總得想辦法挽回一下。」

「是啊,可惜了這步棋。好容易把人安插進東京朝堂,獲得皇帝的寵愛,在天機府擁有了高位,咱們以此又得了安王殿下支持,屆時安王殿下收攏留山,同季家合兵,穿越留山出兵內陸,將軍則在我西番境內呼應,再加上西北一線唐家出湖州,朝廷四面受敵,能撐過幾時?」

「可眼瞧著,這計畫就要被萬年壞事的文臻燕綏又給攪了!」

「將軍莫急,此時留山之內,可不止咱們這一撥人,那文臻何嘗不是四面皆敵,她便憑著狡猾一時躲過,終究逃不開那人算計去。」

「也是。那位既然親自出手,自然容不得她攪合了留山大計之後還能全身而退。咱們就先瞧著罷。」

「那司空昱……」

「先留著。便是在天京廢了棋,也是以後的事。當前,他依舊是一份大禮呢。」

「送給誰?」

「南齊太史闌。」

……

又是一夜過,次日再次行走山間時,兩人果然躲開了慶祝的人群。

但是這一次,不是躲開就行的,因為這一日的慶祝內容,是賽馬。

來來往往的道路上,時不時便掠過一群狂奔的騎士,如果不是鐵柱一直牽著文臻往路邊避,文臻早就吃滿了一肚子馬屁股後的灰。

行到中午,兩人坐在路邊石頭上吃乾糧,忽然又是一陣嗒嗒聲響,地面震動,灰塵撲地一聲打上干餅子,本就沒什麼胃口的文臻嘆口氣,將餅子扔給鐵柱,起身到旁邊一個小河溝去洗臉。

那河溝就在路邊,鐵柱不放心地要跟過去,忽然一隊騎士狂馳而來,疾如飄風,鐵柱正要大喊文臻閃開,最前頭騎士忽然俯身伸手一抄,便將文臻抄上了馬背!

鐵柱大驚,喊了他那條肥狗便要追上去,眼看那隊賽馬騎士騎術了得,眨眼煙塵滾滾已經跑出老遠,鐵柱猶自不放棄,追了幾步,忽然聽見前方有人大叫,隨後文臻就被甩了出來,向後一個翻身落地,站在路邊發獃。

鐵柱急忙趕上去,驚道:「怎麼了怎麼了?沒事吧小真?」

文臻一抬手,左手上一朵花,右手上匕首沾血。

「也不知道怎的,把我擄上馬,說看上我,塞了這朵花給我……」

「那你呢……」

「我同時把我的匕首給塞了過去。」

鐵柱:「……」

半晌他哈哈笑起來,笑得哎喲哎喲捂住肚子,文臻瞪著圓而大的眼睛,有點困惑地看著他。

鐵柱笑了半天,才抽抽地道:「賽馬上有規矩,最優秀的騎士看中了路邊的姑娘,是可以把她抱上馬向她訴情的。都是你先前遇上追殺太多了,我都一時沒想起來……不過啊,那倒霉蛋兒,活該!」

他一邊笑著一邊伸手,要把文臻額上被微汗黏住的一縷頭髮給撥開,文臻卻正在此時收了匕首走開,笑道:「是啊活該。我還缺人表白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