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我的心從來只給她

男裝打扮的唐慕之,見他一眼認出自己,眼神微微一喜,但再看見燕綏毫無波動的眼眸後,最終還是慢慢垂下眼眸。

燕綏倒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她,在長川,她被文臻狠狠教訓了一頓,之後隨著唐羨之離開長川,按說應該回了唐家。畢竟再執著的追逐,面對心上人的冷漠和心上人的心上人的壓制,也經不住那日日的傷。

燕綏只看了她一眼,便轉開目光,唐慕之眼睛盯著地面,道:「殿下,為何那般放過靜海總督?為何又攔阻我出手?」

「我的事,與你何干?你若足夠聰明,便趁早走開些。」

「殿下,靜海總督不是尋常女子,這裡是她的地盤,你孤身來殺她,本來就很冒險,你還要給她機會……殿下便是天縱之才,也難擋小人暗箭。您不該如此自負……殿下。」唐慕之終於抬頭,直視他眼眸,「讓我幫您!」

燕綏眼神從她面上飄過去,像落花被風攜著過了水面,颯颯洒洒,不留痕迹與香氣。

「唐慕之,你今日瞧來很濫好心,很瑣碎,很羅唣,這可不像你。你無端示好,是想要和我換取什麼?瞧你一身風塵,好像趕了很久的路。你衣袖下有傷痕,中間闊邊緣窄,應該出於某種很少見的闊劍,據我所知,你們唐家好像用過這種闊劍。」

唐慕之霍然色變,緊緊拉住了自己袖子。

袖子很長,露出的傷痕其實只有一點,可是那人散漫底鋒銳無倫,這世事在他面前排不開雲霧。

「這傷痕不止一個,草叢般緊密排列,是一瞬間受的傷。以你的武功,沒道理給同一個人同時傷及這麼多處,那就應該是使同樣劍法的不同的人,給你留下的傷痕。你們唐家小樓幾大防禦陣之一的天羅陣,好像用的就是這種闊劍?你這是,闖陣沖門出小樓了?」

唐慕之退後一步,看她一瞬間的表情,似乎想轉身就逃,但燕綏一眼見天地的可怕推斷能力,忽然又讓她燃起希望,後撤的腳跟一轉,轉為向前一衝,然而就在將沖未沖之前,燕綏點出一根手指,生生隔空將她點在原處。

「停,不要哀求,不要訴苦,不要和我說你的難處。你和唐家是否決裂,是否闖陣出唐家,我一點興趣都沒有。」燕綏看一眼將要燃盡的香頭,「讓開,別攔著路,也不許多事,我就給你活著回東堂的機會。」

唐慕之給這虛空一指點著,一步也不敢前進,立在原地,退後一步,又一步,忽然道:「殿下,家裡準備給我找一門親事。」

燕綏沒有表情。

「殿下就不問問,家裡屬意的我的夫婿人選是誰嗎?」

「總不會是我?」

「為什麼不能是您?」

「能。但是不可能。你們唐家但凡有一點自知之明,就不該把主意打到我頭上。」燕綏眼尾弧度微微飄展,因此稍稍斜眼看人的時候極漂亮,湛然的眼眸自眼尾處孤光收束,星河流轉,美至令人心口一窒。

但配著他的語氣和言語,窒息感就變成了插刀感。

唐慕之這些年被插刀插出了免疫力,聽而不聞地道:「我父親已經向陛下上了摺子,請求和殿下聯姻。」

燕綏意味不明地笑一聲。

「但是,唐家還是了解殿下的,我父親和我說,如果殿下堅決拒絕這門親事,也要把我儘快嫁出去。大抵是我這兩年做的所有事,都讓家族不滿,他們要我修心養性,說我不適合再效力唐家,這備選的親事,是湖州別駕的兒子,據說年輕有為,才貌雙全。」

「恭喜。」

唐慕之慘然一笑。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難不成你還想和我要賀禮?」

「殿下,我……我今天來,本來想為你殺了南齊總督,再和你談。但你不讓我殺,那麼我只能……求你。」

「求我什麼?娶你為妻?唐慕之,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自信,給了你說這話的勇氣?」

「殿下,我不想嫁別人!」

「與我何干?」

「殿下,那位湖州別駕的公子,傳說中很有些問題……」

「與我何干?」

「殿下,娶我意味著什麼你該知道!你現今還陷身於通敵賣國的嫌疑中,陛下雖然愛重你也抵不過滿朝攻訐壓力,更不要說在這樣的指控之下陛下是否心意不變都難說。但是現今唐家主動願意將我嫁給你,滿朝文武和陛下為國家安定計,都樂見其成,自然也會放過之前對你的彈劾。可你如果拒絕,你如果因此激怒唐家引起某些事端,你該知道你會面對什麼!是更加劇烈的攻擊,是天下的失望責問,和帝王的不滿猜疑!」

「與你何干?」

唐慕之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他從來都這樣,從來都這樣。

萬事於他似空無。

真要空無也罷了,人人都得不著,也叫公平。

卻又為何願意為一人白眼對天下?

不甘心。

「殿下!我派人打聽過了,只要你娶了我,文臻就可為你的側妃,你就能娶到她了!」

「娶不娶你,都不會影響文臻為我妻。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唐六。」

「不,不是這樣的。陛下和娘娘,都不會同意文臻為你妻,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我知道就是這樣的!」

「我的婚事,要別人同意做甚?」

「殿下!文臻很可能稍後也會被派往湖州主持事務,如果我被迫嫁往湖州,你不怕我因恨報復她嗎!」

「你很久以前就因恨報復她了,可現在喪家之犬樣兒的是你。」

唐慕之一咬牙。

「……那我可以上書陛下,求為側妃,讓文臻做正妃!」

燕綏看了唐慕之一眼。

她變了。

這些話,狠戾冷酷的唐慕之,以前是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這兩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挫折太多,狠戾之氣漸漸被消磨,這般委曲求全的建議,居然也能說出口了。

但還是那句話,與他何干?

「唐六,我想你忘記了一件事。」

唐慕之抬頭看他,不知何時她眼底有淚,那般盈盈光輝,並不敢藏太多希冀。

「你忘了你對文臻下手多次,傷過她也傷過我,你忘記我這人的性子,只講睚眥必報,不提憐香惜玉。你這樣孤身跑過來威逼利誘,倒提醒了我,既然不娶你會招來那許多麻煩,那麼,殺了你不就成了?」

他最後一句的「殺」字剛剛出口,唐慕之轉身就跑。

一邊跑一邊拚命吹哨,同時街角閃出數名護衛,拚命沖向燕綏。

她發揮出有生以來最強的功力,轉眼已經跑出里許,卻猶自不甘,一邊跑一邊憤聲大喊:「殿下你沒有心,你沒有心!」

燕綏招招手,示意自己的護衛處理,低頭看一眼香,早已燃完了。

倒便宜太史闌多逃得一刻。

他轉身走開去。

算唐慕之跑得快,他現在沒有時間去追殺她,他還要去追太史闌。

在和唐慕之背道而馳的風中,他忽然笑了笑。

道:「不,我有心。只是我的心啊,從來只給了她。」

……

在下廚之前,文臻將整個千秋谷都查看了一遍。

首先下令拆掉幫眾和熊軍之間人為設立的圍牆,擴大校場,安排菜地,增加廁所。

鳳翩翩建議要將兩邊宿舍連起來,打散幫眾和熊軍混合居住,文臻卻又否了。

過猶不及。熊軍和共濟盟芥蒂剛去,彼此氣氛還有點尷尬,這時候硬塞在一起,反而容易出矛盾。

但是共濟盟和熊軍的高層卻安排住在一起,幫眾可以給他們時間慢慢融合,高層卻必須先摒棄一切成見儘快融合。

千秋谷的防禦工程也一直在做,但因為一系列紛爭事端,進展緩慢,文臻查看了進程後,將敷衍塞責的人直接撤了,依眾人推舉重新選人負責。圖紙全部拆散分開,交由鳳翩翩統一管理,所有的施工流程都拆成流水線作業,每個施工者都只會自己那一道機械動作,不明白全部原理。

這一手流水線作業,有效率且保密,在東堂還是很新鮮的理念,跟在文臻身後視察的高層們,一看便明白這其中的妙處,看文臻的眼神更多幾分尊敬。

文臻也給手下們介紹了妙銀等人的來歷,眾人聽說滿花寨子,都微微變色,不明白大當家怎麼來了一趟留山,就把留山傳說中全是蠱女令人聞風色變的滿花寨子給拿下了,雖然文臻雲淡風輕地說只是朋友,但是和滿花寨子交朋友?這豈不是以後誰要不聽話,滿花寨子的蠱就會招呼過來?

鳳翩翩看著眾人越發老實的神情,對文臻的佩服之意又多了一層,滿花寨子的存在,明明就是威脅和監督,但大當家這個態度,可比直接拿蠱術來控制大家高明多了。

看過基礎設施,文臻又要去看幫眾們的宿舍,這回眾人死命攔著。

「大當家,這地兒腌臢,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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