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百零九章 不盡耳光滾滾來

蔣玄當眾被揍掉官帽,臉漲得通紅,看一眼伯父,看他神色尷尬,便知道礙著這老太太身份,不會替自己出頭,但他心中的怒火也就更甚。

這老婆子,說到底還對不起伯父,仗著和伯父的舊情,這麼欺負人!

「聞老夫人不問緣由,擅自對朝廷命官出手,不怕治你個駕前失儀之罪!再說我這明明是經驗良方,你說不出個章程,卻要在此胡攪蠻纏,豈有此理!」

「誰說我說不出章程?這豆子麻籽之類的肥料,養花種菜很好是不錯,卻是催髮根莖葉之物,這紅薯藤本就容易生長,再被這肥料催發,越髮長得不可收拾,看似繁盛,實則奪取根莖養料,致使塊莖無法長出。且你不知紅薯產量擅作主張,這一處暖房方圓,最多只能種植千株,你卻種植了近兩千株,再催肥莖葉,擠擠挨挨,塊莖卻又從何處生長?」

李相急忙問:「那應該用何肥料合適?」

「不用肥料也可,真要用,淘米水,剩茶水都可。紅薯不擇地,沙地也能活,只是易生蟲害,用這些預防蟲害便行。」

司空群忽然道:「那那個小太監又怎麼會死?」

「或許是紅薯保管不善已經壞了,或許紅薯發了芽,那唯一種出來的紅薯是放了好幾天才有人吃的,吃它的人又是冷宮小太監,想必也不甚講究,因此中毒而死。」

眾人靜了一靜。

過了片刻,一個黃門侍郎道:「說到底,都是聞老夫人一面之詞啊。」

有人道:「這東西到了聞老夫人這裡便種得好,文大人這是藏了私,將來好作為要挾朝廷的砝碼嗎?」

又有人忽然道:「怎麼我覺得有些不適……」

司空群也皺起了眉,捂住肚子彎下腰呻吟道:「是有點……」

又有一個官員道:「聞老夫人,雖然你的辯解聽起來都很有道理,但是紅薯致人死亡的確是真,此事尚未定論,你便把你自己種出來的紅薯,不經事先告知,誘哄我等吃下,這萬一真有問題……」

張洗馬在聞老太太耳邊道:「度支尚書楊元,太子門下。」

聞老太太嘴角長久微微垂下的紋路紋絲不動,只顯得更深了些。

以往但聽說朝堂臟,今日代孫女兒出頭,才知道臟成這樣。

不擇手段的惡,肆無忌憚的狠,無所顧忌的構陷,陰柔奸狡的心。

臉面尊嚴,這些傳說中士大夫為之可拋性命的珍貴,在他們那裡,也不過就是一塊妝扮的面罩,彈彈手指,便棄了。

聞老太太冷笑一聲。

並不理會那些裝不舒服的噁心傢伙,只向著皇帝的方向躬身:「陛下,這種紅薯,除了遇上傻子,否則確實易種,無需費太多心思,在哪裡都可存活。文臻一心為國,紅薯是她首獻,從無,也沒必要對陛下藏私。諸位大人如若還是心中存疑,或許這宮中還有一處,可為諸位大人解惑。」

皇帝愕然道:「宮中有人種?朕未聽說啊。」

太子和司空群對視了一眼,當初薯種是被嚴格控制的,只有皇宮暖房和種植園才有,還有專人看守。文臻留了一手,讓祖母私下種植,雖然讓他們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想到。太子也早已想好了,便是文臻種出來也沒用,皇宮沒種出來,她種出來了,那正好給她扣上個心思不純,故意藏私的罪名,順便追究一下私藏薯種的罪。

只是皇宮裡也有人種,就讓人意外了,這裡是死角,太子在宮中多年,不能控制也能俯瞰一切,他確定宮中除了暖房,並無別處種植紅薯。

文臻擔任官職了便是外臣,手不可能伸到宮裡。

太子心中瞬間掠過德妃,隨即自己便否了,德妃娘娘那裡,是他唯一無法探聽消息的地方,但是德妃和燕綏的關係,比他和德妃的關係還差,德妃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歡文臻,怎麼可能幫她?

此時眾人已經在皇帝帶領下又往內宮走,還沒走多遠,就經過了德勝宮,德勝宮的宮門恰好在此時打開,一身寬鬆黑衣的德妃娘娘踢踢踏踏出門來,手裡還親自拎著個籃子,似乎準備送什麼東西去,看見皇帝帶出一大群人走來,也不驚訝,也不羞澀,合掌一笑道:「可巧,陛下來了,妾算著也該下朝了,正準備送些好吃的給您去呢。」

又探頭看了看後頭的人群,挑了挑眉道:「哪來這許多人?陛下,我的東西不夠這許多人吃,幾位老臣以下的,便讓他們外頭等著唄。」

眾人都訕訕的,後宮妃子敢這樣公然鄙視群臣的,也就眼前這一個,被鄙視慣了,大家都沒脾氣。

德妃眼眸在聞老太太臉上掠過,頓時臉一沉。

這沉得非常自然真實,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她是真的不待見聞老太太。聞老太太那麼耳聰目明的,到了她地盤忽然就不聰也不明了,裝傻不知道,木著臉站著。

太子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聽說聞老太太在德勝宮裡住著的時候,和德妃很有些齟齬,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那就不用多想了。

皇帝卻笑道:「你別拉我,我還要陪著聞老夫人去宮裡轉轉。」

德妃卻眉頭一豎:「我最近用了個好廚子,時常有新鮮玩意,今兒這點心第一次做,據說就要趁熱吃,等您轉回來就不好吃了,既然撞上,那就是有緣分,不能不來。」說著順膀子一拐,便將皇帝拐了進去。

眾人都目瞪口呆看著,素日知道寵妃很受寵,但也不知道是這麼個寵法,年輕臣子急忙低頭,滿臉通紅想著非禮勿視,年老臣子卻都在捋鬍子,心裡關於美色誤國的彈章腹稿一會兒就打了一半。

皇帝態度倒坦然,他寵愛德妃母子已經成了習慣,倒不覺得什麼,一邊往裡走,一邊道:「來便來,但你不許對諸位大人不恭敬,都是我東堂股肱之臣,哪容你一個後宮女子嫌棄。」

「哪兒敢嫌棄呢,都是英明神武的大人吶。菊牙,大開宮門,請各位大人在前殿都歇歇腳。」

她「英明神武」四個字尤其加重了語氣,眾人忽然想起近日朝上大家對她兒子的集體攻訐,一時都有些訕訕,但看這位娘娘神色明朗,並不像是含沙射影,想起某件傳言,不禁一邊感慨母子很像,一邊慶幸母子不合。

都是外臣,自然不能進內殿,就在外殿各自坐了,想著今日算什麼?陪陛下臨幸後宮?這麼大逆不道的念頭自然不敢多想,各自對著瞅一眼,卻都瞅見對方眼底這個尷尬的念頭。

好在德妃宮中行事風格和她本人一樣,有種蔑視一切的不羈,安排眾人坐好後,便給每人上了點心,點心十分别致,金黃色的一條一條的裝在淡碧色的小竹簍里,香氣撲鼻,底下還墊著乳白色的名貴的玉版紙,紙上浸潤出金黃的油花。

在場之人多大儒,筆墨紙硯常放心頭,一看那麼名貴的紙只用來墊點心,又想起傳說中宜王的奢靡,頓時堅定了自身的正義信念——妖妃和跋扈皇子,人人得而誅之!

倒是李相等幾位重臣,經常進宮的,對德勝宮也熟悉,並不想那麼多,李相早上並沒有吃那烤紅薯,半日朝會下來,飢腸轆轆,拈起便吃,眾臣聽著他齒間碾碎油炸之物清脆細聲一響,異香便噴薄而出,等同於繪聲繪色地描繪了這點心的香脆,頓時便覺得腮幫發緊,有點抵受不住。

有人開了頭,便陸續有人吃了起來,那油炸之物果然香脆潤美,並無作料,只沾了點細鹽,中和了油炸的微膩感,口感更佳豐富醇美。

眾人等著皇帝臨幸完畢,反正也無事,德妃也不可能給全朝廷的重臣下毒,不知不覺地便將那點心吃完了。

有人問菊牙這點心是什麼做的,可是用面炸的,菊牙笑吟吟答:「是啊,這叫炸酥條。」

眾人本就覺得和家裡的炸面點差不多,只是口感更佳細膩香美,便都點頭贊一句。

菊牙又道:「咱們宮裡有個小宮女,喜歡琢磨吃食,最近不知道怎的開了竅,做出來的好多食物,都頗有野趣。」說著便將那小宮女喚來,讓她給眾位大人磕頭,笑道,「向諸位大人討個賞兒。」

眾人也便都賞,太子素來扮演平易近人角色,還問了一句:「都以為天下廚藝十分,七分都在文廚神。沒想到你也有這般悟性,可是文廚神調教出來的?」

那小宮女忙謝太子。又道並無福氣得廚神調教,只是自己隨意以宮中栽種之物做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點心。

菊牙卻微笑帶著煞氣地道:「太子這話奇怪。您可去翻入禁冊,看看文大人有什麼機會進我們德勝宮?」

太子一聽,便放下心來。心想果然如傳說中所說,文臻在德妃這裡是個忌諱。

他含笑拈了一根點心,隨口道:「如此美食,回頭教了孤方子,給母后也嘗一嘗。」

眾人忙誇殿下孝心可嘉,菊牙訝然道:「這東西皇后娘娘那裡也有,早就吃過啦。」

這話讓太子一怔,隨即便聽裡頭腳步聲出來,皇帝一邊走一邊擦手,道:「確實香脆輕美,就是油大。這是何物所制?」

德妃看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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