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百九十四章 急迫

一小隊人最快通過索道,到了藏銳峰頂四聖堂,這些人身上的黑衣制式,和共濟盟的秘密暗哨隊黑木隊一模一樣。

那些人上山後,領先一人手一揮,其餘人散開,領先那人匆匆上前,掠過圍牆。

圍牆上方樹梢微微一動,領先那人手一翻,掌心裡一枚古銅色令牌光澤黝黯。

樹梢不再有動靜,潛伏的黑木隊護衛自然沒有喝酒,但此刻他們看見的是屬於四聖堂的放行令牌。

圍牆黑暗處有人低聲喝:「為何如此行色匆匆?山下有事?」

那潛進來的黑衣人也沉聲道:「無事。只是有些關於扈三娘的要事,要和大當家立即稟報。」

牆頭人再無動靜,那黑衣人飄入院內,直奔四聖堂深處。

他在前頭和真正的黑木隊守衛對答的時候,其餘的黑衣人趁黑木隊守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院,從後院的一些隱秘角落潛入。

那從前院進來的刺客,路途很是熟悉,直奔四聖堂最深處大當家的靜室,只是離靜室越近,他的腳步聲越輕,如落葉如柳絮,掠過深棕色光滑的木質長廊。

一片黑暗的靜室內,桌上的酒已經冷了,小菜幾乎沒動,除了那一盤筍乾辣子小炒肉。

黑衣人似無數道流煙黑溪,從四面八方匯聚向靜室。

靜室內,帳幕後,盤膝坐在床上的蕭離風,忽然睜開了雙眼。

……

鳳翩翩最終沒能把那杯酒灌進文臻的嘴裡,因為她在即將成功的那一刻,身子忽然一軟,整個人癱了下去,把那杯酒送給了大地。

文臻扶著她一回頭,就看見地面上已經癱了一大片。

喧鬧了半夜,大多數漢子都醉了,夏夜也不算冷,文臻讓人搬了席子過來,眾人橫七豎八睡了一地,鼾聲把夏蟲的鳴叫都壓了下來。

至於壇主以上的高層,自然大多不會不顧形象睡在這裡,鳳翩翩醉了,她是女子,文臻把她扛進了小院里。司馬離比較隨性,不肯回去,就睡在人堆里。其餘壇主也都告辭。

文臻一時沒有睡意,想著燕綏匆匆下山去太子處接旨,這事兒總有些蹊蹺,也不知道太子會出什麼幺蛾子,又想太子帶著剿匪大軍,雖然一開始的偷襲被自己和燕綏破壞,然後又遇上張洗馬失蹤一事亂了心神,但既然到了西川這許久,就不能拖太久,也不知道太子打算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發動……今夜山中倒是安靜,黑漆漆的一片,真是夜黑風高偷盜夜……

想到這裡的時候,她腦中忽然一頓。

不對。

有哪裡不對。

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就是覺得有異,她抬頭看了一下星光閃爍的夜空,再看看下方漆黑一片的山脈。

然後恍然。

太黑了!

共濟盟盤踞五峰,哨卡嚴密,便是夜間,各處索道口都有燈,各處明哨也有燈,這個時候,應該看見索道口星星燈火,和游弋如明珠的燈籠。

但是現在都沒有。

文臻凝足目力,去看離自己最近的落塵峰索道口。

她擅長微視,也有一些遠視的能力,漸漸便看見了那處索道口,滅了的在風中搖晃的燈籠下,一個男子垂著頭趴著。

看上去像偷懶打盹,很常見的情況。

文臻盯著他後頸不放,那一截脖頸,在視野中不斷放大,放大,再放大。

然後她看見了脖頸一邊側面,隱隱露出一線深紅。

文臻猛地睜大眼睛。

不及多看,她猛然轉身。

要立即叫醒眾人!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剛一轉身。

就看見天地一黑,有什麼東西,當頭罩下來。

……

太子別院內,燕綏盯著那個盒子。

那盒子十分精巧,設計十分别致,太子很有信心地看著,他知道老三對機關之術十分感興趣,見著這麼奇特的盒子,一定會留下來破解一番的。

如此也就不虧他那一大筆掏給洋外人的銀子。

燕綏終於動了,卻不是下馬,忽然將手一招,那盒子便脫離了太監的掌心,到了他手中。

太子瞠目結舌:「燕綏你幹什麼!」

燕綏飄身下馬,托住盒子,道:「接旨啊。」

一邊說一邊象徵性對著京城方向躬了躬,將盒子一手揣懷裡,翻身上馬便走。

太子一急,一把拉住了他的韁繩,皺眉道:「老三!你素來放誕無禮也罷了,聖旨怎可如此輕慢!」

燕綏奇道:「我哪裡輕慢了?我這不是三跪九叩,迎來聖旨,並且欣欣然,陶陶然,不捨得就這麼看完,要帶回去供起來細細揣摩嗎?」

「那你也要讓傳旨太監當面宣完啊!不然豈不是他沒完成差事,你忍心讓無辜的人受累?」

傳旨太監哭著給太子磕頭:「殿下仁慈!」

燕綏皺眉看著他:「父皇的神聖旨意,給這些閹人尖聲尖氣讀出來,要我看這才是褻瀆。行了起來吧,我又不會和父皇說你沒宣旨,太子如此仁慈,自然也不會說對不對?」

那太監不肯起身,可憐巴巴看著太子,太子看著燕綏,還沒說話,燕綏唇一勾,緩緩附身靠近太子,低聲道:「太子殿下,今天從我進門開始,你便想盡花招拖延我的時間,你這是在玩什麼把戲呢?」

太子微微一顫,隨即便掩了眼眸中的驚恐之色,勉強笑道:「老三,你在開什麼玩笑。」抓著韁繩的手卻鬆了。

燕綏也不理會,催動馬腹,太子忽然又幽幽道:「老三,你就沒問過,這旨意到底幾份?」

燕綏回頭看他。

太子在這樣的眼光下激靈靈打個寒戰,倒激起幾份怒氣,咬牙道:「還有一份是給文大人的!」

燕綏的眼光更冷,緩緩道:「那為何不宣她來聽旨?」

太子望定他,冷笑道:「文大人不是忙於共濟盟事務么?想來不方便聽旨。」

燕綏對於他說出文臻在共濟盟並無意外之色,淡淡道:「文臻潛伏共濟盟,欲為朝廷出力,收服招安經年巨匪。任務重要,想來陛下也能諒解,給她的旨意,便由我代接吧。」

不等太子抗議,他又道:「太子殿下不必費心了,文臻潛伏共濟盟一事,我早已密旨陛下說明。倒是太子殿下,攔截聖旨不讓文臻接旨,用意何在?太子殿下還是趕緊上書給陛下請罪,免得等我去問陛下了,大家不好看。」

太子盯著他,萬萬沒想到老三那麼狂肆的人,在文臻的事情上居然一反常態這麼小心,竟然將共濟盟事務事先報備了,這樣他想要攻訐文臻勾結巨匪的打算,就落空了。

攻訐不成,自己還有把柄抓在這兩人手中,不趁難得的機會將他們解決,日後怕就是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他忽然一笑,道:「老三,說什麼呢,這麼劍拔弩張的?我何時攔截旨意了?我不就是知道文大人任務緊要,所以不欲打擾啊。」

燕綏懶得理他,馬鞭一甩,鞭尖厲風呼嘯,驚得那還跪在馬前的太監急忙躲避,而太子就站在那太監身邊,那一鞭看似沖著太監,但掃到他絕沒有問題,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讓,無法無天的老三也絕對不介意把鞭子掃到他身上,只得飛快跳開。

太子急得大呼:「快請宜王留步!」眾人頓時大呼小叫地湧上去,但是連太子都不敢攔的人,其餘人哪裡敢湊到燕綏面前找死?因此場面是熱烈的,呼喊是懇切的,動作是迅捷的,但是卻沒一個人真正攔在燕綏路上的。

眼看燕綏就要出月洞門,忽然前方火光躍動,月洞門那頭一陣嬌呼,一大群鶯鶯燕燕,一邊大喊起火了一邊從月洞門裡沖了出來。

那都是些內院女子,多是侍女之流,此時已經是半夜,這些女子自然都衣冠不整,月下袒露著雪白的肌膚,跌跌撞撞一邊喊著刺客一邊沖了出來,正攔在燕綏要出門的路上。

聞近純也在其中,她是唯一一個衣著整齊的人,卻也神情慌亂,一邊慌著喊著擋著,一邊不動聲色把前頭一個看見奔馬要讓開的侍女往前踹,正正踹到中文馬下。

中文下意識停住。

太子大喜,不好直接指揮,便去看聞近純。

聞近純一直盯著太子眼神,此刻頓時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自從上次賣假貨事件之後,便因為犯下大錯被太子禁足,等待著回京的懲罰,聞近純自然不甘,她的榮華和尊貴,都依附於太子的寵愛,一旦無寵,回去便要被母親弟弟磋磨死。

在這樣惴惴不安中她想盡了辦法,奈何太子又得新歡,後院都很少去,哪裡還記得她。

直到今晚,院子中亂了,亂得有點奇怪,她趁亂出了院子,看了一會,便看出了問題,眼看太子拚命想留燕綏留不住,想了又想,決定冒險一試。

她在內院燒了一把火,又到下人房門口大喊,驚得那些侍女衣服都來不及穿便逃出,一大群人,正好堵在燕綏的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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