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打人就是要打臉

台階上,文臻喃喃自語:「槽多無口,槽多無口啊!」

她沖屠絕揚了揚手:「首先,大護法,你既和我說規矩,我也和你講講規矩,你說我是外人?嗯?我在你遂峰一路上天梯,目前也進了當家之列,你說我是外人?那你們算什麼?」

屠絕窒住,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見文臻飛快地又道:「我是堂堂正正報名交了投名狀入了共濟盟,入盟以來謹言慎行友愛幫眾,並無任何不妥處,如今也是堂堂正正按照規矩上天梯。既然你們不是規矩人,我來和你們說規矩,幫規第三十二條,不可奸盜淫邪;幫規第四十八條,不可傷害幫眾;幫規第五十一條,不可恃強凌弱,不知道諸位還記不記得,當然,如果幫規只是擺設,或者只是針對下層幫眾的條文,那這話就當我沒說。」

她說完這段,成功地看見底下普通幫眾的臉色難看起來,而屠絕的臉色顯然更難看,張了張嘴,卻依然沒有說出話來。

文臻卻已經轉向孫壇主,斬釘截鐵地道:「不成!」

孫壇主愣了一下,才想到她是回答他先前那句問話,可那句問話他本就是想羞辱文臻,根本沒想過要答案,沒想到她倒真答了。

「三個原因。」文臻豎起三根指頭,「第一,你擄走的人不是婢女,是我的朋友,雖不入共濟盟的等級,但出身良好,家世清白,而你,說到底,一介匪徒而已。所以論屈尊,她屈尊;論不配,你不配。」

不等臉色霍然變得鐵青的孫壇主說話,她又笑:「我不是瞧不起土匪,我自己現在也是土匪,只是匪也要有匪德,干出欺男霸女這種行徑,還擺出施恩的嘴臉,你臉這麼大你媽知道嗎?」

「最後一點。」她手指點點孫壇主,「我們家的女子,不需要依附誰過活,也不稀罕什麼地位榮華。別說你,便是皇子,不合心意,也敢和你說個不字。」

中文等幾人的表情非常深有同感。

敢,太敢了。

孫壇主冷冷道:「你怎麼知道她不樂意?」

「當然知道。」文臻抱臂笑道,「她呢,對良人沒啥要求。但是一呢,不能壞,二呢,不能傻;三呢……不能矮。」

眾人本來都認真聽著,聽見這句,齊齊噗一聲。

這句比前面無數句都毒辣,孫壇主臉色瞬間扭成青紫色一團。

文臻這還沒完,「可千萬不要潛入她房中,她操起剪刀想剪那啥,拚命彎腰都夠不著。」

「……」

一陣死寂後,是眾人齊齊口水噴地的聲音。

毒。

真毒。

簡直比一腳把孫壇主踢下去還狠。

老孫以後要怎麼活?

文臻笑眯眯地看著孫壇主那張瞬間青灰色的臉。

打人啊,就是要打臉。

一個土匪頭子敢在我面前裝逼?知道區區在下以前對付的都是誰嗎?

「夠了!」大護法屠絕終於覺得聽不下去了,「扈三娘,你既然不肯退,那就繼續吧,孫壇主已經勝了三當家,你呢?」

鳳翩翩默不作聲過來,對文臻亮出雙刀。

亮刀之前,她深深看了文臻一眼,文臻剛才那番話,她聽著其實很舒服,作為共濟盟唯一的女當家,她經歷三次上天梯,和一番極其艱苦卓絕的努力,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但饒是如此,平日和這些人共事時,依舊能感覺到對方居高臨下的姿態,那種淡淡的蔑視和排斥。平日里那些迎來送往,諸般瑣事,這些好武的漢子嫌煩不願意理會,就都扔給了她,還美其名曰看重她鍛煉她,這口鳥氣,她在心裡也憋了好久了。

只是欣賞歸欣賞,大局歸大局,再欣賞,也是不能把共濟盟高位一步步讓出來的。

她走過去的時候,她身邊的屠絕冷然道:「這女子目前為止並未展露多少武功,但是手段百出,十分狡猾,擅用計,通人心,會使毒,甚至還有離奇難以解釋的手法,你和她對戰,不要看她,不要理她,不要和她說話,只管快打便是,她真力不足,你全力快打,她一定接不住,她也絕不敢和你硬碰硬相鬥。」

鳳翩翩點點頭,知道大護法一向眼光精準,默不作聲過來,連招呼都沒準備打,雙刀上的細銀鏈悠悠一盪,便要攻過來。

文臻卻在此時道:「對了三當家,慧娘當日還有禮物贈我,我如今便給了你,算作最後紀念吧。」

說著手一攤,掌心裡那朵水晶珠花。她微笑遞過去。

鳳翩翩原本溫和的目光一冷,「你以為我不知道那珠花里有機關嗎!」雙刀一挑,便要將珠花挑起。

她害怕文臻借這珠花布毒散毒,又討厭文臻竟然拿出這珠花刺激她,這一刀用盡全力,凌厲迅捷,風聲如嘯,刀光在日光下流轉,閃亮的光斑一直炫到隔座的山頭上,打上深白色的烙印。

屠絕卻在此刻大喝:「別管那個!」

但已經太遲了。

鳳翩翩只覺得雙刀明明碰到了珠花,刀下卻忽然一空,那種真力全數奔涌然後落空的感覺非常難受,她只覺得五臟六腑和呼吸都在此刻猛然一滯,像流水被黑土淤堵,都梗在了胸口,動作頓時一停。

而文臻遞過珠花來時掩在珠花底下的拳頭,就趁這一停的功夫,毒蛇一般搗了出去。

那一拳並沒有威勢,也不帶風聲,卻極快,那珠花剛在刀光下飄起,拳頭就已經到了鳳翩翩的頸側。

白生生的拳頭秀氣嬌小,握得並不緊,還有一指指尖莫名其妙地翹著,姿態文雅裡帶幾分陰險,鳳翩翩大驚,反應卻極快,猛力把頭一偏,同時肩膀往上一頂,將這毒蛇般叼過來的拳頭頂開。

不管什麼樣的動作,小幅度動作總是最快的,而且鳳翩翩很謹慎,她確定文臻直到出拳,掌心和手上都沒有毒針之類的東西,不怕她突然拿個毒針扎自己,而且她另一隻手和手上的刀也已經狂風一般甩了過來,能擋住一切暗襲。

這反應不可謂不準確迅疾,對得住她久經百戰當家身份,但是她忘記了她自己戴著耳環。

女子愛美,鳳翩翩也不例外,她耳朵上的耳環原本是一對菱形金耳環,此刻她把文臻拳頭頂開,文臻本就微微翹起的指尖正掠過她耳環。

下一瞬,鳳翩翩自己大力頂起的肩頭正撞上了自己晃動不休的耳環。

她防著文臻,可不會防自己。

隨即她覺得肩頭微微一痛,像被什麼針扎了。

這感覺太短,她並沒有反應過來,手臂一抽雙刀反盪回來,正要潑雪一般灑出去,忽然覺得腦中一昏。

然後就看見文臻竟然停了手,對她甜蜜蜜笑著。

而刀風未休,銀光搖曳,那片動蕩的風與光里,一片碎白的屑緩緩散落,似初雪覆了一階。

然而初夏將至何來雪?

鳳翩翩怔怔注視那碎紙屑,那本該是被她的刀絞碎的珠花,但現在……珠花呢?

近千台階上下,數百眾雅雀無聲,眾人都用一種獃滯的神情,看著三當家幾招之下,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而她倒下時似乎都沒發覺自己倒了,眼睛裡猶自明明白白寫著三個令她無比困惑的字:「珠花呢!」

別說她至昏都不明白,在場那幾位當家級的高手,就沒一個看明白的。

誰都知道扈三娘真力不行,逼她硬碰硬絕對能贏,只要鳳翩翩毫不停息攻下去,幾招就能逼退扈三娘。

但是就是那朵珠花分散了鳳翩翩的注意力,逼她全力出手,然後落空反噬,不得不停了一停,給了對手可乘之機。

可是珠花是實物,為什麼會讓鳳翩翩落空?

眾人盯著一地紙屑——那珠花是紙做的?

怎麼可能?

剛才大家都瞧著,明明白白一朵水晶珠花,十分鮮艷逼真,造型精美。

紙做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不對。

有眼尖的,看見那些紙屑上彷彿還有淡灰色的痕迹,像是筆畫的痕迹。

那……珠花是幅畫?

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還有就算慢上一慢,鳳翩翩的補救也十分迅猛謹慎,按說扈三娘根本沒機會做手腳,三當家怎麼就倒了?

屠絕的臉色很冷。

他看出那珠花是假的,雖然那以假亂真的手法讓人驚嘆,但是更讓他不安的是,他都沒看出來鳳翩翩是怎麼著道的!

明明扈三娘沒有任何手段落在鳳翩翩身上!

文臻彎起眼睛笑。

論武功,她不如這些人。

論手段,這些人不如她。

想要給鳳翩翩下毒什麼的,她有一萬種手段,只是她的毒針都毒性劇烈,而她並不想給共濟盟當家們造成太大傷害。

她只是算準了鳳翩翩的反應,在她用肩頭頂開自己拳頭時,翹起的手指將鳳翩翩的耳環一捏,捏成尖針狀,同時指甲縫裡的粉末也落在了耳環上。

鳳翩翩全神防備著她,哪裡想得到她會順手在自己耳環上做手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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