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零七章 平妻?

門被關上。

燕綏立即想要撒開扶著易秀鼎的手,並且趁著外頭的光亮,一把抽出了她肩膀上的針。

之前那針射來時候他沒幫她擋,只彈指令針尖稍偏,避過要穴。一來避免和易燕吾直接衝突,二來他還是覺得,讓易秀鼎吃點苦頭更恨易家,說不定有好處。

黑獄太黑,怕抽針抽不好,他不得不親自扶易秀鼎出來,此刻手指隔空彈在易秀鼎肩膀上,唰唰兩下,帶血的針飛出釘在牆縫裡。

隨即他鬆手,也不管人家現在有沒有力氣站立,隨口道:「你應該能自己出去吧?我先走了。」

他掛心文臻,迅速轉身,但隨即背後一熱一重。

易秀鼎撲過來,抱住了他。

……

段夫人院子里,雖然已經安靜下來,但每間屋子燈都亮著,似乎還在等人歸來。

易雲岑站在院子中央,聽著外頭動靜,驀然咬牙,躥到牆邊。

一陣風起,風極大,卷得外頭一圈圍得嚴嚴實實的護衛都不禁閉上眼睛,蒙頭躲避。

他的腳尖已經蹬上牆壁。

卻忽然被一隻手拽了下來。

易雲岑回頭,就看見文臻的臉,被風吹得眯著眼睛,手卻抓得死緊。

易雲岑心底發急,卻知道她身體不好,不敢用蠻力,只得下來,正想掰開她的手指,卻見文臻一拳擊在他腰眼處。

他呼地一聲打著轉飛起來,輕飄飄地被拋到了兩丈外,在空中連轉好幾圈,落地時一陣頭暈,然後被已經趕來的文臻,三兩下用腰帶綁住了手,二話不說拖進了她和燕綏的屋子裡。

易雲岑又怒又急,卻不好意思喊,在自己院子里被一個病懨懨的女子一拳頭撂倒這種事打死他也沒法求救。

文臻算死了他的要面子,笑呵呵把他牽進屋子,按著他坐下,又塞塊糖給他,道:「想救你姐姐?莫急莫急,我夫君已經去救了。」

「他行嗎!」易雲岑瞪大眼,「黑獄機關重重,很可怕的!」

「沒事沒事,放心等著罷。」

易雲岑不說話了,低著頭,也不吃糖,文臻在他對面慢悠悠地吃零食,眼看著那垂下的頭顱紛披的長髮里,漸漸的,有一滴又一滴晶瑩落下來。

她轉開眼光,又拈了一塊話梅。

好半晌,才聽見那孩子吸了一下鼻子,含糊地道:「都怪我,都是因為我……」

文臻笑了一下,道:「遇見事先拚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對那事情本身有用嗎?」

易雲岑的頭垂得更低了,「那我去和他們說,我不要做這個繼承人了……」

「然後他們覺得你學會耍心眼了,在以退為進,下手更狠了。」文臻點評。

「那我怎麼辦!」易雲岑猛地抬頭,「就這樣為了我並不想要的那些,眼睜睜看著那些捍衛我的人不斷被犧牲嗎!」

文臻嘆息一聲,探身拍拍他的肩,「來,吃糖,甜食會讓人心情好喲。」

易雲岑接過糖,覺得對世事,對眼前的人,都有種無能為力感,泄憤般地猛地將糖塞進嘴裡,大口地嚼。

隨即他聽見文臻道:「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知道該怎麼做。只是你之前一直不願去想而已。你已經被架在了火上,要麼被烤熟,要麼跳下烤架把別人架上去。少年,努力吧,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易雲岑狠狠把糖咽下去,想了半晌,重重嗯一聲。

文臻本就想趁著今晚的事件和他談談。凡事得未雨綢繆,收回刺史權柄之後,確實還是需要熟悉長川熟悉易家的人幫手,易人離離開易家太久,厲以書完全一抹黑,縱觀易家,病的病惡的惡,只有這少年心性純良,資質也不錯,如果能在掌握一定權力後和平歸順,對長川安定過渡也是有好處的。

鮮血,少流一點總是好的。

但這需要慢慢來,先種下種子。

她打算結束話題了,易雲岑卻不想走,低頭沉思了一會,忽然道:「我聽祖母說了,你們想促成兩易合併。但我瞧著這不可能。依我說,趁著還沒鬧大,你們便走了罷,記得把十七姐也一併帶走。」

文臻:「嗯?」

「我十七姐能文能武,才能出眾,也是易家人,能幫著你們。帶她走吧,你看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她那性子,留在這裡就算不被人害死,也遲早會累死。」

「你倒是會安排,你問過你姐的意思么?」

易雲岑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其實我姐出身易家很遠很遠的偏支,算不上有多少易家的血緣,這事大家都知道。咦,對了,十七姐向來對男子不假辭色,我倒覺得她待易銘哥略有些不同,要麼讓她改個姓,也嫁給易銘哥吧,我們易家的小姐不能為妾,做個平妻行不行?」他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興奮起來,「如果我能做了家主,易銘哥娶了十七姐,那兩易就真的可以談合併的事情啦,你覺得好不好?」

「不好。」

文臻一瞬間險些以為這話是自己說的,隨即反應過來,回頭看去。

正看見鼻子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燕綏,以及面色冷硬,站在他身後一步之遙的易秀鼎。

易雲岑看見這兩人也呆了呆,但他是個心大的,瞬間便忘記了自己剛才的胡扯亂彈,跳起來便迎上去,「十七姐,你回來啦!你沒事吧!」

易秀鼎一言不發迎上來,扭住他耳朵就往外拽,易雲岑啊啊啊地叫:「十七姐你做甚!啊啊彆扭啊我痛,彆扭啊十七姐!」

易秀鼎腳步不停地把他一路扭了出去,步子很快,也不知道為什麼,下台階的時候腳一滑,險些栽倒,易雲岑發出一聲慘叫,易秀鼎急忙鬆手,以免真把他耳朵扭下來。

易雲岑捂著耳朵怒道:「十七姐你用那麼大勁兒做甚……」忽然他停住了。

易秀鼎側對著他,筆直站著,不知何時,頰上蜿蜒一道晶瑩的水跡。

易雲岑獃獃地看著,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主要他這麼多年,從未看見過十七姐臉上出現這種東西,也不覺得十七姐臉上會出現這種東西。

他心忽然猛烈地跳起來,覺得,也許,可能,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易秀鼎立在階前,天階夜色涼如水,而心也似浸在涼水裡。

這月色皎潔剔透,她卻覺得沐浴在月光中的自己,從裡到外骯髒透頂。

透過月光就好像看見先前的自己,極度的苦痛憤怒悲哀里,忽然就失去了控制,腦子裡一片空白,等到從空白里醒轉,她已經抱住了那人的腰。

他似乎有點僵硬,她嗅見他身上的淡淡的好聞的氣息,似杜若,如松蘭,微微硬朗卻又馥郁的香氣,黑獄的腥臭血腥氣息都掩不住的高貴。

她的手顫抖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下一瞬間,在她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麼做的時候,他腰背一振,一股大力傳來,她生生被彈開。

猶如當面一個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她聽見自己的後背撞在石壁上的聲音,沉悶,連肺腑都似要嘔出血來。

等她抬頭,他已經出了黑獄的門,連一個背影都不給她留。

她怔怔地望著那連開的六扇門,紅白黑灰紫各種混亂撞入眼帘。

此生以來從未如此嫌惡自己。

也不知道是怎麼出刑堂的,渾渾噩噩一路回來,本想就這麼趕緊回房門一關,結果又聽見易雲岑的那個提議。

簡直又像一耳光,火辣辣扇在原來的傷痕上。

憤怒屈辱和自我厭棄交織,她不敢看那兩人的神情,直到此刻出了門,一個踉蹌後,忽然便覺得心上彷彿裂了一條縫。

她仰起臉。

十幾年的孤獨寂寞苦痛伴隨此刻的自棄,宛如滔滔長河,在這一霎,從那裂縫裡,洶湧地奔騰而出。

……

燕綏和文臻久久沒有說話。

那對姐弟在階梯上的一切兩人都看在眼裡,看見易雲岑的怒罵,易秀鼎的鬆手,易雲岑的震驚,和背對他們的易秀鼎忽然越發孤絕的背影。

文臻心中百味雜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人的痛哪怕隔著一道牆都如此鮮明,她連吃醋都覺得沉重。

卻見燕綏嘩啦一下脫了外袍,順手扔了腰帶,還要將這兩件扔出去,文臻趕緊伸手拉住。

這要扔出去,外頭那位還沒走,看見了,估計也就活不成了。

她搶下衣服腰帶,隨手塞在燕綏看不見的角落,平日里少不得要裝吃醋,此刻也不敢,生怕燕綏為了表明心跡,做出什麼決絕的舉動來,那就真的難堪了。

只是她雖然謹慎,燕綏卻非同常人,脫了外衣後還沒完,又脫里袍,還拉開門,看樣子要探頭出去喚人,文臻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麼?」

「洗澡。」

「這半夜三更的洗什麼澡!」文臻拚命把他往後拉。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是不是劇本拿錯了?

不是應該女主角被人佔便宜了拚命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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