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零三章 讀心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那石頭停留在原地,來福仍舊一路驚叫著撞過去,眼看就要撞上。

文臻心中一緊,下意識拉了拉燕綏衣袖。

萬一不是呢……

總不能毀人一生。

身邊燕綏似乎嘆息一聲,衣袖一動。

石頭骨碌碌滾了一下,正撞到來福腳底,彈射起來,又好巧不巧地,彈到來福額頭上,他哎喲一聲,再轉過頭來時,額頭上起了一個青紅的包。

不知怎的,文臻覺得他轉過來時的眼神頗委屈,明明一張普通的臉,看著卻並不違和,倒令人心中生出歉意來。

她慢慢地下了拱橋,見來福已經掙扎爬起來,便掏出手帕遞過去,笑道:「擦擦臉罷。」

燕綏眉毛一挑,欲待阻止,最終卻沒說話。

來福感激地接過,道了謝,道:「您真是好心人,此生定然福壽綿長。」

又訕訕地道:「帕子被我弄髒了……」

「用完便扔了吧,這也不是我的帕子。不過是我常用來擦手的汗巾。」文臻笑笑,「今日園子我們已經賞過了,多謝你引導。你既受了傷,便早些回去休息罷。」

來福便道了謝,一瘸一拐地走了,燕綏過來,淡淡地看著。

「如何?」文臻凝視著他的背影。

燕綏沒說話。

這便是不能確認了。

文臻心裡嘆息一聲。

確實,方才真的是馬上就能撞上了,那個時間距離,再自救可能都來不及。

太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如果真的是想的那個人,那也真的太狠。

文臻吸一口氣,不想再糾纏於這件事,易家雖然大,但是人看起來特別少,主人們似乎很少出行,兩人走到開闊地帶,一直到四周來往護衛丫鬟漸多,文臻忽然抱住肚子,哎喲喊痛。

這自然會引起眾人注意,立即便有人上前問候。再加上殿下傾情演出,扮演了一個妻子生急病自己焦灼無比的二十四孝夫君,所以下人們很快明白了,這位夫人只是早上吃了點魚湯麵,就出現了這種情況。

燕綏攙著文臻慢慢往回走,免不了要有一些丫鬟侍衛跟著,這邊的動靜便驚動了人,另一個方向,一個折梅花的麗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向這邊看來。

熙熙攘攘人群里她一眼發現了燕綏,眼睛一亮。

文臻被送回房,易家專門的大夫來看了診,也說這胸悶嘔穢,當是飲食不當所致,他卻沒發覺,全程燕綏牽著文臻的手,想要什麼脈像就有什麼脈像。

做早膳的廚子自然立即匆匆趕來。

李石頭一臉惶恐地站在文臻對面,有些緊張地摳著手指。

文臻等大夫走了,關上門,走到他對面,忽然道:「李師傅,令堂托我向你問好。」

李石頭霍然抬頭。

「並問你是不是在易家過得不好?為何一去數年,毫無音信?」

李石頭愕然瞪大眼睛,「怎麼可能!我每隔三個月都給她捎去家書和信的,都在老劉那裡,難道沒收到……」隨即用力搖頭,「不可能!」

「在金錢面前,哪有絕對的不可能。」文臻便將路過昌平,遇見李石頭母親,和劉廚子吞銀錢的事兒說了。

李石頭獃獃地聽著,只不斷念叨著不可能。文臻和他細細描繪了劉廚子和他母親的長相,說了事情經過,還提了李母的舊疾和平日的小毛病。

她出逃匆忙,沒有來得及拿王近山的薦書,也沒來得及帶走李母或者拿到信物什麼的,但是就憑這些細節,應該就夠李石頭相信或者懷疑了。

李石頭臉色變幻,到得最後,憤然道:「劉新這個賊子……我把一身技藝都教了他,他怎麼能這麼對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韓府應該會給你來信,說近期會讓劉新來探望你吧?」

文臻看韓府的布置,猜他們為了安穩過渡,一定會提前安撫李石頭,果然李石頭點點頭。

「韓府的計畫已經被我們打亂,劉新應該是來不了了,過幾日,我會把你母親給你的家書給你,到時候你便明白了。」

「我現在便信姑娘了。」李石頭垂下眼,低聲道,「姑娘和我素昧平生,犯不著這樣來騙我一個廚子。姑娘救了我老母,這是大恩,以後姑娘但有吩咐,小的在死不辭。」

文臻自然不可能現在和他提要求,倒是和他道歉今日驚擾了他一場,又打開門,紅著臉說早上不止吃了魚湯,還嘴饞,看見這邊有種樹上竟然有紅果,一時好奇吃了一個,說著把事先從瓊林里採下的紅果給大夫看,大夫連連跌足,道這紅果看著誘人,味道也尚可,但其實不能吃,輕則上吐下瀉,重則行為失當,夫人幸好吃的少。

文臻便怒沖沖道:「都怪那家丁來福,給我介紹風景的時候只說那樹上紅果好看,可沒說這不能吃。」

說著便看眾人神情。

那大夫對來福這個名字沒反應,人群里有人接了一句,「確實,是這奴才太過粗疏,我等會立即上報總管予以懲處。」

文臻一笑,贊:「易家果然家風嚴謹!」

她又當眾給李石頭賠禮,盛讚了他的魚湯麵精美香濃,約定明日再來一盅,又給了賞錢,才讓他風風光光地回去。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她心情舒爽,便和燕綏商量,不知道林飛白有沒有進了這易家內院,要麼留個記號彼此約見一下,也好把情報交流一下。

燕綏卻道:「你累了一天,早些吃了安歇吧,回頭我去會會他。」

文臻忽然想起那日她被擄在屋頂,聽見底下似乎有人受傷,顯然不是燕綏,便問是不是林飛白。

燕綏卻道:「媳婦,你夫君不美嗎?多看看不好嗎?盡想著那些阿貓阿狗何必呢?」

文臻氣笑了,心想可不能給這貨和林飛白碰面,晚上等他睡了再約吧。

冬天天短,很快就到了午飯,吃完午飯文臻再睡個午覺,就又到了晚飯的時間。

文臻和燕綏之後一直窩在屋子裡沒出去,也沒去打聽昨天段夫人她們見易勒石是個什麼結果,當個安安分分的客人。

白天要好好睡覺,因為晚上要幹活。

晚飯前段夫人派了人請兩人過去,簡單地說了易勒石的情況,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目前整個易家大宅看似由倖存長老們共同負責,但長久以來都是易燕吾管理,裡頭人員多半是易燕吾安排提拔出來的。而最後兩層的內院,則一直由易勒石寵愛的如夫人季平雲攬著一幹事務。

長川易家和尋常貴族豪門家中不同,男女之防不甚嚴密,更多是按地位高低來決定住在蛋糕的哪一層,這一點傳說中和季家正好相反,季家男女之防特別嚴密,整個家族是一個圓形,男一半,女一半,連夫妻白日都不能相見,晚上見面還要換關防。

文臻和燕綏都知道段夫人多年不回,對易家的掌控力肯定已經不存在,看她自己也不太在意的模樣,也就不再費心安慰。出了段夫人的門,看見易家夜裡燈火處處,路上行走的人比白天多了多,但是那些人多半頭髮灰白,臉容也特別白,在黑夜裡像一片片斑駁的牆灰在移動,有些人甚至臉上已經開始爛了,夜裡這樣的一張張臉毫無生氣地飄來飄去,一眼看上去鬼片似的。

文臻倒吸一口氣,站在那裡,這是她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長川易家的遺傳病的嚴重性,也由此明白為什麼這個家族越來越行事瘋狂,為什麼又對健康的子弟有那麼大的執念。

實在是生活在這樣的氛圍內,人很容易瘋。

身體忽然被拉進一個懷抱中,燕綏護著了她的頭,道:「別看了。」

他把她籠罩在自己的大氅里,匆匆回了院子,此時侍女來送晚飯,但看到了那麼多爛臉,文臻毫無食慾,和燕綏隨便吃了幾口。

飯後,她雙手捧著茶杯,和燕綏道:「也不知道咱們的大部隊到了哪裡了,看長川這格局,這城不能隨便進,一旦進了,很容易被兩面夾擊瓮中捉鱉,你若見了林飛白,可得提醒一下,讓大部隊等一等,商量個章程再說。」

「他們想必暫時也進不來。不僅他們進不來,很可能,這院子里的人,也快出不去了。」

文臻一驚,「為什麼?」

「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是易燕吾,我想扶持易修年上位,成為我的傀儡,掌握易家實權,我首先要做什麼?」

「爭取長老堂支持,以及剷除對手。但他想剷除對手並不容易,畢竟易雲岑一旦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他。很容易被人鑽空子。」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栽贓,或者陷害。這事真要做很容易,但是想做得沒有後患很難。」

「孺子可教。如果是我,我會先截斷段夫人和外界的聯繫,趁著段夫人和十八部族之間關係還沒回溫的時候,搶先拿下十八部族。當段夫人及其黨羽,哦我是說那對姐弟以及我們,都先困在易宅內,他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餘地。而困住這一群人必須有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