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零一章 配不配?

兀阿出了一身冷汗。

圍觀眾人出了更多冷汗。

雖然只是一根手指,推的只是地圖,但眾人恍惚之間,都好像看見掌管天命的巨手,一路摧枯拉朽,轟然而來,瞬間便卷過萬里金色草原。

天命之下,眾生難言。

兀阿及時認輸,好歹保住了原本的地盤。

一陣凜然之後,眾人又退一步,回頭看抓鬮排第三個的人是誰。

呔族的一個小辮男子臉色有點難看地走出來,伸出手指。

眾人愕然。這位雖也是族中有名的勇士,可也不見得比前面兩位更強,怎麼忽然就敢這麼託大了呢?

那人沉著臉,緊了緊手指,手指上和他指甲一般顏色的甲套,戴著有點不習慣。

聽說,這甲套,只要輕輕碰著了一絲,都不需要刺破皮肉,就能令對方身體綿軟,失去力氣。

想像著那金剛一樣連連挫敗他人的手指,在自己的指下一路後退的痛快,他不禁咧嘴笑了笑。

對面的小白臉果然毫無所覺地伸出手指。

兩根手指抵在一起。

他特意把自己的手指往下壓了壓,讓甲套對著對方的指尖。

用力。

並沒有想像中的入肉感。

對面那根手指忽然一震。

然後他就聽見噗嗤一聲,掌下堅硬如鐵的桌子忽然碎了一個洞,他的手指本就下壓,正好插進了洞中,他下意識向外拔手指,嚓一聲輕響,手指拔出來了。

四面驚呼聲起,他低頭一看,臉色慘白。

地圖上屬於他們部族的區域上多了一個洞,洞中插著一個肉色的甲套。

他忘記甲套是套上去的,一拔之下自然會留下來。

正在心中惶然,拚命思索如何遮掩,對面,燕綏指尖點點那甲套,「這位好漢,這指甲……是你的?你用力太過,把指甲蓋給掀了?」

那漢子聽見這句,頓時一喜,連忙點頭,道:「是!是!我用力太過,把指甲掀了……」說著裝模作樣捂住手指,「啊好痛!」

那甲套做得逼真,眾人方才也沒看清,此刻瞧著倒也有些信了。

酒樓上,低頭斟茶的白衣人忽然一笑,搖搖頭。

易燕吾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即醒悟,罵一聲:「蠢貨!」

底下,燕綏衣袖一拂,在那甲套所在位置划了一條豎線,回頭對傳燈長老道:「煩長老重新劃定此族草場,便以這指甲所在位置為邊緣。」

那漢子大驚,「你說什麼!你瘋了!那裡只是我們原來草場一半位置!你為什麼划去我們的草場!你是要和我們察雅族為敵嗎!」

「腦子不好么?」燕綏看也不看他,「約定怎麼說的?你手指所在的位置便是邊界。喏,這不是你的指甲嗎?指甲都留下來了,你想賴?」

他指指那甲套,忽然嘴角一勾,「還是說,你打算又不承認這是指甲了?那請教一下,這是什麼?」

那漢子窒住,瞬間臉漲得通紅,這時才知道自己上了套,一時在否認指甲保住草場和放棄草場保住自己的名譽之間瘋狂搖擺,吭哧半天還沒能開口,燕綏已經揮揮手不耐煩地道:「下一個!」

那漢子踉蹌一步退後,臉色灰白地垂下頭去。

人群中兀阿臉色也很白,回頭狠狠瞪了族老一眼。

如果戴上這甲套的是他,現在哈桑全族都可以去上吊了。

這一齣戲,在場中有一半人看懂了,有一半人沒看懂,看懂的人在慢慢後退,有人低聲道:「我們放棄,不比了行不行?」

「放棄便意味著承認現有的草場疆域,並永不會為此再和夫人申訴。」

「……是。」

贏不了,硬比還有可能失去原有的草場,誰又敢冒這個險呢?

也有人不信邪。又有人上去試了,這回用了拳頭,但是剛碰上去,拳頭裡原本能彈出來刺進燕綏指尖的尖刺,就被彈回到自己掌心。

等這個傢伙狂吼著捂著流血的掌心踉蹌後退後,就再也沒人敢上來推了。

燕綏理著袖子,立在風中,對著剛才兇悍現在沮喪的人群,笑問三聲。

「還有勇士來否?」

來否?

四面死寂,空風呼嘯,無人敢應。

勇士束手,百姓凜然,整座城都似在此刻不敢發聲。

酒樓上,易燕吾臉色悻悻,果然自己教的手段無一成功。

十八部族從此失去了一個鬧事的籌碼,還被狠狠當眾打了臉,當年易勒石花費數年才勉強安定十八部族,還要年年援助遷就,如今這男子,當街一根手指,定了金草原。

白衣人卻始終沒有看這邊,目光落在馬車旁邊的一個角落。

那裡,易修年正正衣冠,面帶笑容,走向文臻。

文臻正色迷迷地看著自家男人,哪裡能注意到阿貓阿狗,倒是易秀鼎發覺了,轉頭警惕地盯過來。

易修年倒沒有走太近,三步外站定,對著文臻一個長揖,「小娘子有禮了。」

文臻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小娘子的稱呼,想了一會才明白她現在是婦人裝扮。

她回頭,看見對面的少年,比易雲岑略大一點,面貌尚可,和一群頭髮稀少花白的易家人站一起,他那一頭黑髮特別顯眼,身體毛髮,瞳孔顏色也是正常的。只是鼻尖特別尖細無肉,一雙三白眼,眼白多眼黑少,看人時候總像在別處瞅人,瞧著便不大舒服。

看易秀鼎和易雲岑的神情,想來和這位關係不怎麼樣。

看這人形貌,就知道他為什麼能以偏支子弟的身份成為易家的繼承人了。

他應該和易雲岑一樣,是易家難得的健康人,甚至狀況比易雲岑還好一些。易勒石對這一點非常有執念,為此再不管人品能力,偏支旁支。

而這位看自己的神情……文臻有趣地扯了扯唇角。

易秀鼎皺起眉,上前一步,道:「易修年,你過來做甚?」

易修年笑了笑,根本沒看她,只對文臻道:「小娘子臉生,第一次來長川?長川冬日也頗有些景緻,梅橋掛雪,川溪垂月,清波潭對影,萬壽山懸剎,都是長川名景,如今也正是遊覽的好時節。小娘子若有意,在下願為引路之人。哦,倒教小娘子得知,在下長川易家外五房易修年,目前居住主宅,長川易家未來的主人。」

聽見最後一句,易秀鼎眉一挑,「長川易未來的主人?好大牛皮。」

易修年斜她一眼,「放尊敬些。易家家主不是我的,還能是你後頭那個傻子的?」

易秀鼎冷冷道:「總之,便是外五房豬圈裡的豬的,也不會是你這種人的。」

易修年神情陰鷙地盯著她,易秀鼎迎上他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兩人對視半晌,最後還是易修年沒扛住,轉開目光,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塊黑色的木牌,遞給文臻:「這是我的信物,小娘子如果有需要,憑此物和易家任何一個下人詢問,或者去任何一家店鋪,都有人幫你。」他忽然笑了笑,湊近文臻,低聲道,「當然,也能第一時間找到我。」

他自以為魅惑地微微傾身,眼角上挑,撩著文臻,從文臻的角度,正看見他好大一塊眼白,黑眼珠子在裡頭掙扎,浮不出來。

易秀鼎的手伸過來,虛虛擋在他腦袋面前,道:「易修年,你從小到大,沒學過自重兩個字嗎?」

易修年斜睨她一眼,笑道:「易十七,你是不是做慣了狗,見誰都要攔一攔,咬一口?」

易秀鼎盯著他,眉端一攏,煞氣四溢。

易修年笑道:「喲,女煞星這是生氣了,又要打打殺殺了嗎?」

易秀鼎面無表情地道:「打你也無妨,殺你也不難。」

易修年神色一冷,退後一步,像是要回頭招呼人。

文臻忽然笑了笑,從易秀鼎身後走出來,接過了木牌,順手塞進了袖子里。

易秀鼎霍然變色。易修年眼底露出喜色。

文臻就好像沒看見她的表情,偏頭看著易修年,笑道:「易公子,多謝好意了。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既如此熱情,我也應有所回報。」

不等大喜的易修年回答,她便正色道:「我瞧公子有斜視之症,明明應該是在和我說話吧,可我總覺得你在對著十七小姐,向著岑少爺表白。這感覺實在不大好,讓我頗有些擔心,等你做了家主,你對著傳燈長老發火,卻眼看著提堂長老,嘴向著理刑長老,一下子就得罪了三個人,那得多虧呀。」

「……」

剛剛過來偷聽的易雲岑噗地一聲。

易秀鼎一咬唇,怕自己逸出笑聲。

易修年的臉在一瞬間扭成了怪異的形狀,袖子下的手骨格格響了一陣,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一拳擊出去,用自己最狠的力度,把面前這個嬌小的少女擊飛出去,好教她說話不要這麼甜到極致的刻薄。

明明一張甜美靈俏到像個瓷娃娃,讓人感覺非常好說話的臉,嘴裡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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