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寵媳婦的文甜甜

易秀鼎下意識也屏住呼吸,仔細地聽,然而耳邊除了這山中各種自然的聲音和四周的人聲,並無異常。

她正疑惑的時候,忽見山坡上燕綏忽然手指一晃,手中多了一點火星,隨即他將那火星對著地面一擲!

噗一聲輕響,那光禿禿的地面,忽然亮起了一道火線!

那火線速度極快,剎那間便已經竄入坡下草叢,瞬間將那些半乾的草燃起,卻又凝而不散,迅速騰起一條火龍,從坡上卷到坡下,燒到半坡時,轟然一聲響,黑煙滾滾,泥土四濺,地面瞬間多了個坑。

剎那間易秀鼎抬頭,看定燕綏深湛的眉眼,連易雲岑也張大了嘴,仰頭用驚慕的眼神看著燕綏。

燕綏也在看著易秀鼎,忽然對她做了個揮刀的姿勢。

易秀鼎想也不想,頭也不回,已經出鞘的刀,穿過腋下,猛地向後一搠!

噗嗤一聲,黑煙中紅血飛濺,身後有人發出吭吭的低音,易秀鼎還是沒回頭,再猛然拔刀。

她一捅一拔,都非常決斷狠戾。直到此時,易雲岑才反應過來,發出一聲驚叫。

易秀鼎這才回身,身後,果然是那個先前看見易雲岑滑下來受驚要拔刀的護衛,此刻他的刀抓在手裡,離易秀鼎不過毫釐距離,而他自己肚腹中,一個大洞對穿而過。

易秀鼎拔刀,這人便如破麻袋般跌落,鮮血噴了一地。

易秀鼎又一刀砍在地上,片刻,從草地中,挑出了一條長長的線。

那線在夜色中泛著黑亮的光,是那種能夠助燃,燃燒中有滾滾黑煙的石液,另外可能還摻了毒物,煙色濃綠,氣味難聞。

此時又有一批護衛從祠堂中奔出,是聽見聲響前來查看的,這些人是易秀鼎帶來的自己的親信,當即易秀鼎便命原先的守衛全部丟下武器,趕到一邊,由自己的護衛看守,剩下的人則圍繞著整個山坡搜索,果然在整個山坡的四個方向,都找到了這種浸潤了毒物和石液的黑線。

這些線埋在草叢裡,夜色中毫無痕迹,可以想像,一旦被一起點燃,火一定會在幾個眨眼之間就會包圍整個祠堂,讓人根本來不及逃生。

不管有沒有機會逃生,段夫人一定會被第一時間背出來,但這個火線每隔一段還栓了火彈子,燒到那裡就會爆炸,易秀鼎算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大家第一反應搶出段夫人衝出來之後,就會遇上第一波來自四面八方的爆炸。

這地形處處安全,唯一隱患就是火攻,先不說敵人眼光之利手段之高,而且對方還非常了解段夫人隊伍的構成,連護衛的效率和反應都算了進去,並且在不動聲色間,已經對段夫人的護衛做了滲透。

易秀鼎一時有些不可思議,她能猜到出手的應該是另外幾位長老之一,但是就她對另幾位長老的印象,完全做不到這個程度。

午夜的風透心涼,她涼颼颼地想,厲害的人物怎麼忽然躥出來這許多?比如,方才,這麼隱蔽的手段,又在黑夜裡,那位文甜甜是怎麼發現的?

她下意識向上看,山坡上早已沒有了那個文甜甜的身影。

易秀鼎處理好了外頭的事,又帶著易雲岑細細地將四周再探查了一遍,確定沒問題了才回到祠堂。段夫人已經得了她的回報,因為趕路精神不濟,直接睡了。易秀鼎進門就下意識找文甜甜,結果並沒有在他的鋪位那裡看見他,再一轉眼,卻見他就蹲在段夫人鋪位旁邊,正端著一盆熱水,要給他那小嬌妻洗腳,小嬌妻似乎不樂意,又怕驚擾了段夫人,兩人低聲嘰嘰咕咕,推推讓讓,忽然那小嬌妻噗嗤一聲,偏頭對他說了什麼,燭光下少女笑容甜蜜乖巧,氣韻溫柔,整個人都歡喜明亮,似在發光。

而文甜甜不知道說了什麼,少女不再說什麼,低頭哧哧地笑,文甜甜挪了挪身子,遮住了自己的小嬌妻,有低微的水聲響起。

易秀鼎的目光慢慢上抬,看著被燭光打在牆面上的影子,那兩個影子漸漸合而為一,看上去像一朵怒放的花的形狀。

她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卻並沒有走遠,就靠著祠堂的外牆,抱臂看著天上的月亮,過了一會,從袖子里抽出一根苦辛,在嘴裡慢慢嚼著。

苦辛是長川獨有的一種植物,晒成干枝後可以干嚼,氣味辛辣中微香,可以提神,但嚼久了會上癮。在長川,只有一些頹廢且貧窮的男子,會用此物麻痹自己。

易秀鼎這樣的豪門大小姐,卻將這東西嚼得頗有滋味,那一截紫褐色的小棍子在嘴裡翻攪,苦辣辛甜的奇怪味兒一波波向口腔湧來。

像這人生的滋味。

身後傳來竊竊的私語聲,是隔著一道門,睡在祠堂靠門口地方的幾分丫鬟在夜談。

「呀……好冷,這穿堂的風……」

「別吵,仔細十七小姐回來,讓你直接睡外頭去。」

「你可別嚇我……哎呀十七小姐怎麼忽然來了,真是的,她一來,我連走路都不得勁兒……」

「是啊,這些年,她越來越嚇人了,看人一眼,像冬天的白毛子風刮過來一樣。」

「這不是人心裡苦么,說是小姐,其實也就是個孤女。傳燈長老收養了,說是視若己出地位不低,卻不過也就是個衝鋒陷陣的打手。本來還想到年紀了談婚論嫁,結果三個未婚夫,一個早夭兩個退婚……換我,早就扔繩子上吊了,她還能活得這麼硬氣,也挺不容易。」

「是命苦啊。生在這樣的家族,卻沒一個配得上的好命。易家那個病只傳男不傳女,偏偏就她得了!這還怎麼嫁的出去?」

「我看她也不想嫁了,整日里東奔西跑,大概也就打算把命賣給長老堂,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冷情人罷了。」

「也是怪可憐的……」

易秀鼎毫無表情聽了一陣,頭一偏呸一下吐出苦辛根,直起身,一步跨回祠堂內。

私語聲戛然而止。

段夫人睡了,其餘人也便安卧,男人和女人住的地方用帘子隔開,中間的過道點著蠟燭。

易秀鼎的身影被燭光拖長了映在帘子上。

她緩步走在隔道上,兩側都有人酣眠,左側文甜甜不知何時已經把自己的鋪蓋拖到他那小嬌妻那,兩人頭碰頭睡著。段夫人一個人背對著他們安睡。

右側易雲岑蹬掉了自己當被子蓋的大氅。

易秀鼎的目光在左側兩人身上落了落,又到右側,給易雲岑蓋好大氅,將大氅的邊角壓在他屁股下,這才轉身。

她並沒有在祠堂內安睡。

這是屬於人間的酣眠,沒有她的地方。

她到了祠堂外,跳上屋頂,躺在冰冷的屋瓦上,從袖子里摸出一根新的苦辛,叼在嘴裡,慢慢地嚼。

遠處關山渡明月。

今時長風伴孤魂。

……

冷月高風之下,易秀鼎半眯著眼,彷彿睡著了。

忽然她又睜開眼,同時手已經警惕地伸到背後。

她隨即停住手,看清了面前站著的人。

「文甜甜?」

這個名字說出口,她臉色又變得更冷一點,皺眉道:「做人能不能磊落一點,用個像樣點的假名字不成嗎?」

燕綏站在屋檐上,仰望看他便如將融入月中,曠寒高遠。

他淡淡道:「易銘。」

易秀鼎並不意外地挑了挑眉,隨即似乎想到什麼,臉色淡了下來,轉開了臉。

「原來是西川新刺史,失敬。」她道,「攜新婚夫人來長川,有何貴幹?」

「長川易內亂了?」燕綏不答反問。

「與你何干?刺史大人此時出現在長川,難不成也想渾水摸魚,分一杯羹?」易秀鼎嗤地一聲,「佩服。」

燕綏並沒有理會她的譏嘲,走到她身邊,從她手中抽了一根苦辛,易秀鼎臉色一變,剛要奪回,燕綏已經嚼了一下,笑了笑,「既苦又辛,回味卻甜。易姑娘愛嚼這東西,可見內心野望並未滅。」

易秀鼎淺淡的眉毛一挑,似乎一下秒就要駁斥,但一抬頭看見叼著苦辛立在月下衣袂紛飛的燕綏,忽然就別過了頭。

靜了一會,她冷冷道:「既然你能在這裡留下來,想必夫人也已經接納了你。看在你今日救了我和雲岑份上,便說與你也無妨,但是奉勸你一句,莫要自視太高,長川現在已經是一灘渾水,誰趟進去,都難免一身臟。弄不好,沒頂也不是不可能。」

燕綏唇角一彎,「先聽聽看。說不定聽了,我害怕了,也就抽身了。」

易秀鼎瞪著他,半晌才道:「家主兩個月前,有一晚去天星台,去的時候很是高興,但不知怎的當晚便出了事,天星台再次塌陷,問葯長老當場死亡,家主走火入魔,渾身白化,畏光畏熱,整日呆在他自己的丹崖居閉門不出,一開始還管事,但發出的指令倒行逆施,長老堂這些年原本已經不管事,這下大家怨聲載道,便有了心思,當即便去質問家主,當時丹崖居門關著,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又是一陣大戰,門再開,長老們就被趕了出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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