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婆媳」鬥嘴

再後面是語言護衛們,對著她擠眉弄眼一臉苦相。

德妃噙著一臉冷笑,看看球池,看看鞦韆,看看滑梯,看看水世界,再看看渾身濕透「洗鴛鴦浴」的兩人。

菊牙臉上的表情就更豐富了,眉毛上寫著「你們竟然如此放肆大膽!」眼睛裡寫著「以為你凄凄惶惶不想還能鬧騰得這麼別緻!」嘴角上寫著「居然還能在自己府里辟這麼個驕奢淫逸的地方!」

皇帝微微擰著眉毛,半身立在暗影里,依舊的喜怒不形於色。只素日溫和的臉部線條,顯得有些繃緊。

被這幾道目光一掃,文臻酒醒了大半,腦子裡在剎那間掠過無數個混亂的念頭。

大部分集中在「壞了這一幕實在難看卻落在了最不能看的人眼裡怎麼辦?」

少部分涉及到「這個時候陛下和德妃為什麼會忽然來燕綏府邸難道是良心發現要給他慶個生特么的這也太不巧了之前那麼多年沒給他慶過生偏偏今兒來了這也實在太尬了!」

腦子還沒轉完,正要趕緊起身請安請罪,忽然身下燕綏一拉,她砰一聲跌在他胸膛,她趕緊掙扎要起,燕綏卻不放,懶洋洋抱著她翻個身,把她留在了水裡,一邊道:「」……你不喜歡我喜歡,別總掙脫我啊……今兒我生辰你也不順著我么……

他此刻音色比方才更低沉,微微暗啞,透出十二分的慵懶,在這午夜瑟瑟秋風裡,竟也能令人聽出一懷蕩漾,文臻哪怕明知道情境不對,耳朵也慢慢紅了。

隨即她便聽出燕綏話里的意思,便裝作掙扎得更激烈,不住探手推他,叫:「殿下!殿下!快醒醒酒!放開我!陛下和娘娘來了!」

身上燕綏嗤笑一聲,淡淡懶懶諷刺味兒,一股濃濃酒氣隨風飄蕩,「來什麼來,你又騙我……我生辰二十二次,可沒見他們來過一次……」

文臻趕緊去捂他的嘴,道:「殿下你喝多了!殿下你可別說了罷!」一邊轉頭用惶然的眼光看著那邊的皇帝和德妃,見兩人神情頗有些難看,又努力推了好幾次燕綏,然而燕綏死沉死沉賴在她身上,她掙不動,臉漲得通紅。

語言護衛們急忙撲過去,大呼小叫地要把「喝多了」的殿下拽出來,解救「酒後被騷擾」的文大人。被燕綏三下五除二地甩開,一時水花四濺,驚呼陣陣,熱鬧得不堪。

這話語,這神情,這尷尬情狀,再豁達好脾性的父母也看不下去,皇帝默不作聲向外走,德妃冷哼一聲,被菊牙偷偷拽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對文臻比了個「來一劍」的手勢。

文臻就當沒看見。

她舒了一口氣,趕緊往池子外爬。好在遊樂園考慮到有水上遊樂,都給他們備好了換洗衣物,她匆匆換了,擠了擠頭髮上的水,就要去皇帝面前聽訓。

結果燕綏拉住了她,硬是把她拉到護衛升起的火盆前,找了個乾淨布巾,慢慢揉弄她頭髮,文臻心急如焚,不住對外張望,道:「沒關係的,別讓陛下娘娘等久了。」

「你得伺候我這個醉鬼,遲一些又怎的?」燕綏低笑一聲,揉了揉她的發。

文臻嘆了口氣,心想老天真是坑人,別說在古代了,這樣的場景就算髮生在現代,也沒幾個男方家長能接受吧?何況她要面對的是這世上最牛逼的家長,一句話可以要她性命的那種。

今晚陛下和德妃能來這裡,本應該是破冰之舉,有了這一場難得的家人齊聚的慶生,燕綏和父母之間的隔閡應該能有所消解,可這世事偏偏就這麼巧……

「別再裝醉,仔細惹怒陛下和娘娘。他們本是好心來給你慶生。」她嘆息一聲,反手給燕綏也擦了擦頭髮,「你先別出來,我去解決。」

燕綏本來準備起身,聽見這一句反而不動了,微微眯著眼,火光躍動在他眉梢,也像一個喜悅的表情。

德語站在一邊撇撇嘴——又來了,「最喜歡我家蛋糕兒幫我頂著」的軟飯男又來了!

……

文臻從屋中出來,那邊皇帝和德妃已經由中文伺候著在相鄰的三號院主屋坐著喝茶了。

文臻笑盈盈端了一個托盤上來,上頭是剩下的蛋糕,還好蛋糕做的大,剩下的一半是完整的。

德妃看見她就笑了一聲,指著蛋糕道:「想著今兒來吃塊蛋糕,沒曾想還見著大戲。」

文臻眉毛一挑,她發現自己每次遇見德妃都要生氣!

明明自己脾氣那麼好!

敢情這兩位今晚從宮中微服夜奔於此,是算著燕綏生日自己一定會做蛋糕,完全沖蛋糕來的?

她放下蛋糕,笑出八顆牙,十分誠懇地道:「陛下娘娘恕罪。都怪微臣未曾想到今晚您兩位會來赴殿下生辰宴,否則這蛋糕應該等陛下娘娘駕臨再切的。」

她話裡有話,那倆人精自然聽得出,皇帝咳嗽一聲,道:「今日朕晚膳用得遲,德妃邀約朕出宮散散,想著燕綏生辰,也便來了這裡。正好把準備賜他的生辰禮一併帶來。」

德妃卻道:「文大人,你這是在嘲諷誰呢?燕綏是陛下和本宮的兒子,用不著不知自量的外人來多嘴多舌。倒是你,身為朝廷命官,流連皇子府邸,半夜三更行跡不避行事放誕,你是要惑亂我兒令御史台再彈劾他一龍案的奏章嗎?」

「娘娘言重。」文臻躬了躬,微笑如前,「微臣因府邸尚未竣工,不得不暫時託庇於宜王府一號院,和殿下做了鄰居。殿下為皇子,我為臣;殿下為主人,我為客。無論從長久身份還是臨時身份來說,臣身為一介廚子,都有為殿下操辦慶生宴的義務。殿下今日心中歡喜,多喝了幾杯,在樂園遊玩上了酒勁,臣自然也沒有撒手就走的道理。只是臣亦不勝酒力,行為失當,請陛下娘娘責罰。」

她這邊解釋,那邊德妃見她不把蛋糕端上來,便命菊牙端過來,給皇帝分了一小塊,剩下一大塊都劃拉進自己的碟子里,一邊吃一邊道:「你永遠這麼牙尖嘴利。是算定了我們來得私密,為皇家顏面計,不好拿你怎麼樣嗎?」

「娘娘又言重了。」文臻躬身,「殿下未失禮,臣未逾矩,何來損傷皇家顏面呢?」

德妃冷笑一聲,往嘴裡又塞了一大塊蛋糕。

一旁的小太監晴明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卻用眼角偷偷地掃那兩個針鋒相對的女人。

哎,他在宮中日子也不短了,還是第一次見到縱橫跋扈的德妃絲毫不能佔上風呢。

這位文大人,真是個厲害人。任何女子遇上這種情境,不說羞憤欲死吧,也得無臉見人,這位倒好,面不改色,侃侃而談,和德妃嘴仗打得溫柔和婉又火花四濺,明明那麼難堪不好解釋的事情,到了她嘴裡,聽著居然有理有節,沒啥不對。

好像有點理解德妃為啥不喜歡她了,真要這樣的媳婦進門,德勝宮恐怕就不能永遠得勝了。

「文臻。」皇帝終於開口。

文臻立刻端出十二萬分的尊敬姿態,看得德妃牙癢。

皇帝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眼眸沉沉,半晌道:「你一直住在宜王府,終究不妥。」

「臣明日就搬回聞家老宅。」

「朕明日下旨解除你和唐羨之的婚約。」

「謝陛下。」

「你現今……是改變主意了嗎?」

「回陛下,臣沒有。」

文臻聽見身後細微響動,她知道燕綏已經過來了,但並沒有回頭。

哪怕燕綏聽了會傷心,她此刻也只能給出這樣的答案。

剛剛目擊那樣一幕的皇帝,此刻心中難免惱怒不滿和警惕,她只要有一絲動搖,便坐實了勾引之實。

皇帝不會真正成全她,還是那話,皇家容得下一個精明能幹行事特別的臣子,但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媳婦。

燕綏和她的結合,太強了,是對上位者無形的威脅。

皇帝微微皺了皺眉。

「既然初心不改,何以舉止不避?當日群臣彈劾燕綏,你在殿上公然相護,如今又為燕綏慶生,這般行事,你就不怕群臣誤會,不怕日後惹出麻煩?」

「陛下,凡事從利弊,也從人心。殿下被人構陷,我若不能挺身而出,有負為人之德,寄居殿下府上,對殿下生辰不聞不問,同樣不合常理。此事與情愛無關。」

「不願嫁他,卻又藕斷絲連,文臻,皇家焉可欺!」

「臣不敢!」文臻立即跪倒,「臣只願東堂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朝堂安定,疆域永固。臣以一腔丹心獻我皇,願為我東堂奔走終生,終老不……」

「父皇。」

忽然開口的燕綏,堵住了文臻最後一個「嫁」字。

文臻低頭,心顫了顫。

後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話趕話,險些被皇帝逼出心裡最後的盤算,她也是無奈的。

尤其不願意在燕綏面前說出這話。

哪怕最終有緣無分,最終要有個決斷,她也不希望是今天,不希望是在她精心為他操辦的原本可以留下美妙記憶的生辰這天。

和燕綏的未來,她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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