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章 我選的,自然最好

易修蓉一瞬間心中混亂,不知該怎麼辦,把人整成這樣,拉上來也會結仇,不拉上來……會不會被人發現?

還沒糾結完,忽然「咻」一聲輕響,隨即小環啊一聲大叫,從船上翻了下去,噗通一聲聲音比剛才採桑入水更響。

她入水,採桑卻沒冒出頭,眼看要沉底,忽然一道人影衝來,也是噗通一聲從那一頭跳下水,三兩下游到採桑那裡,將她抱出水面,在水裡就開始做人工呼吸。

這隻發生在須臾之間,易修蓉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自己侍女一聲驚呼,「宜王殿下!」

她轉頭,就看見整個天京貴女閨閣中經常含羞含喜含無奈地討論的人物出現在眼前。

那人衣袂飄舉,面色淡淡,姿態有仙氣,但人看見只覺得魔王降世,美到有煞氣。

易修蓉對上那雙明明沒有怒氣一片空無的晶透眼眸,只覺得渾身都似乎被凍住了。

殿下的眼神像看蟲子一樣眨眼從她身上滑過,落在了她手上的玳瑁首飾上。

有那麼一瞬間,易修蓉有種奇異的感受,像是看見刀鋒凜冽,刺過指尖,她驚得手一抖,險些把盒子扔進水裡。

然後盒子沒扔進水裡,她人進水裡了。

燕綏手一抬,今天第四聲噗通之聲,易修蓉掉下拱橋。

她是從拱橋上掉下去的,雖然橋不算高,但激起的水花也比前幾個都高,她又不會水,摔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暈頭轉向中拚命掙扎,扑打得水花四濺,好容易冒出頭來,忽然腦袋被人一按,咚一下又按回了水裡。

這一下按得又狠又准,她險些閉過氣去,那出手的人還不罷休,雙肘往她肩上一壓,宛如一座小山壓上了背,這下別說頭抬不起,整個人都要跪在水裡,她拚命掙扎,卻感覺自己的力量像蚍蜉撼樹,被憋得鼻子疼癢,胸腔欲裂,渾身血液都往腦袋上沖,眼睛卻疼得刀割一樣根本無法睜開,看不見出手的是誰,只在心中絕望地想,剛才那丫頭被按在水裡就是這種滋味嗎?這現世報來得也太快了,這是宮裡啊,是鳳坤宮啊,是誰這麼大膽敢這麼對她這個皇后唯一的侄女……但隨即憤怒便淡去,思維陷入了混沌,極度的窒息讓人無法有任何的反應,她的意識漸漸沉入黑暗……

忽然「嘩啦」一聲,天光大亮,空氣湧來,她在睜眼之前,急忙貪婪地呼吸了幾大口,快要炸裂的胸肺得到了拯救,她才慢慢睜開眼,微微模糊的視野里,是一張甜美到近乎可愛的臉。

這樣的臉和她手上的動作實在差距太大,以至於易修蓉整個人都呆了。

甜美可愛的文臻看也沒看她一眼,拎著她的頭髮,對身邊已經爬上船並逮著那個小環痛揍的採桑道:「她壓了你多久?」

易修蓉渾身一抖。眼神驚恐。

什麼意思?

一個丫鬟受了點罪,竟然要她這個皇后侄女受同樣的罪來賠嗎?

採桑鬆開手,抹抹自己的鼻血,道:「小姐,這樣可以了。咱們不要惹事了。」

文臻呵呵一聲。她何曾惹過事?每次不都是事來惹她?

她都沒出現了,採桑也不過是剛收的侍女,算著宮裡宮外沒人認識她,也不至於和她一個侍女為難,誰知道這也能出事。

她拎著易修蓉往船上一扔,對拱橋上周沅芷笑了笑以示謝意。

這邊原本有些僻靜,皇后又即將回來接受內外婦賀壽,所以人都集中在正殿那裡,還是周沅芷及時發現了這裡有些不對,命人去通知她。而她當時在殿上,從口型推測出採桑出了事,正好前廷的獻禮也結束了,便先出了景仁宮,正好半路上遇到周沅芷派來給她引路的人。

周沅芷跟隨父親剛剛抵京,正好逢上了皇后壽辰。

她拎著易修蓉上了拱橋,燕綏見她上來,皺眉道:「你先把衣服換掉,莫著涼了。」又指著那玳瑁首飾盒,道:「已經給人摸髒了,要麼就別戴了。」

易修蓉哆哆嗦嗦地聽著,悔得腸子都青了。

到現在她還不知道這娃娃臉姑娘是誰她就枉為皇后侄女了。

這不是那個以廚子之身平步青雲上三品的文女官嗎,做了唐羨之的夫人,還能讓宜王殿下對她死心塌地的那個。

姓文……姓文……盡往閨閣小姐身上想了,早知道是這位東堂官場女子新秀,長川易家就在她手上吃了大虧,給她十顆膽子她也不敢要這首飾啊。

聽燕綏這麼說她很想哭。

敢情這首飾還是宜王殿下送文大人的。

她這是作了什麼死,一惹就惹了倆瘟神……

此刻什麼報復心怨恨心都不敢有,她哆嗦成一團,把一張青青白白鼻涕成串的臉亮在那兩人面前,只求那兩位看了能發惻隱之心,這回就饒過她。

結果,燕綏看都沒看她一眼。

文臻忽然伸手,將她扶住,易修蓉心中一喜,正要藉此機會和她做小伏低道歉,卻見前方來了一大群人,當先赫然是皇后奶娘黃嬤嬤,是負責皇后宮裡大小事務的嬤嬤。

文臻攙著她,迎著黃嬤嬤,笑吟吟道:「黃嬤嬤,易小姐不小心落水了,我和我的丫鬟費老大勁兒才救上來,還請借間屋子給我們換衣服啊。」

說完又轉頭看著易修蓉,道:「易小姐看著輕盈,沒想到那麼重。易小姐,腰帶勒腰,胸前塞布,美則美矣,但是於身體不利,平日里還是少吃一些罷。」說完還眨了眨眼。

易修蓉神情僵硬,看著她那一眨眼的俏皮,想著這什麼人啊,滿嘴謊言,偏偏還一臉的天真純稚。

可越是這般天真可喜,她心裡越是發寒,一千一萬的怒罵反駁都堵在咽喉里,不敢爆發。

不敢爆發就只能默認,可是一默認,明日京中閨秀間就會傳遍她以布塞胸口豐胸,以層層腰帶勒緊腰部掩飾肥肉,貪吃好睡,閨秀之恥。

看對面那一大群賀壽的夫人小姐們臉上的曖昧表情,她就知道!最後傳言只會比她想像得還要誇張!

她以後還能嫁得出去嗎?

……

黃嬤嬤也是吃過文臻虧的,基本上這宮裡誰不知道文女官笑面虎一隻,也不敢多問,也不敢接話,趕緊讓人帶文臻易修蓉去換衣服,還要代表易修蓉的娘家人對文臻的見義勇為表示感謝,就當沒看見易修蓉一臉的要哭不哭。

文臻從燕綏手裡接過那首飾盒,笑道:「這麼好看的東西,簡直都要惹得人殺人搶劫了,怎麼能不要?」

又命採桑把先前裝衣服的包袱拾來,陪她和易修蓉去換衣服。易修蓉的侍女一個還在船上暈著,一個濕淋淋不敢上前,還有幾個哪裡敢湊到宜王殿下面前,眼睜睜看著文臻把人給弄走了。

周沅芷跟在後面,想了一下,慢慢也走了過去,忽然身後一聲「借過」,聽來十分匆匆,是個男子,她急忙閃到路邊,一眼看見一人高頎的背影閃過,她忽然心中一動,喚道:「林侯?」

那人身形一頓,轉過身來,果然是林飛白。

周沅芷看見他就笑了,卻笑得端莊,落落大方行了個禮,嫣然道:「冒昧打擾侯爺,實在是始終惦記著上次承蒙侯爺相救,還未相謝。」

林飛白並不看她,微微側身讓過她的禮,還禮道:「舉手之勞而已。」

他依稀記得在船上好像救過這位小姐,但不認識她是誰,也並不關心,心中有事,草草還禮之後便要走,周沅芷又叫住了他。

林飛白勉強掩住那一絲不耐,皺眉看她,他氣質鋒利,皺眉看人時頗有些冷肅,尋常小姐這時候多半心驚膽戰,周沅芷卻依舊笑得溫婉,道:「林侯是要去尋文大人嗎?」

林飛白一怔,忙問:「你可瞧見她?」

周沅芷笑容並無任何不快,道:「文大人先前落水,但是是她自己跳進去的,現在去偏殿生火換衣補妝,林侯可能不大方便去找她。不過您放心,她無事。」

林飛白轉過身,第一次認真看了周沅芷一眼。

他是聽說文臻落水匆匆趕來的,現在知道她無事自然也就放心了。但這個大家小姐,居然一照面就猜出他的心思,把他想知道的都第一時間告訴了他,這份剔透,很是難得。

更難得的是,她眼神並無曖昧,清亮坦然。

他出身不凡,神將之子自帶光環,沒少見識過各種矯揉造作的套近乎,這位周小姐,和那些脂粉閨秀比起來,倒還有幾分清新。

周沅芷說完話並不留戀,含笑行禮,很優雅利落地告辭了。林飛白怔了一會,也轉身往正殿走。

周沅芷走了幾步,回頭看林飛白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攏了攏披風。

她的侍女愕然望著她,問:「小姐,冷嗎?」

「不冷……哦,其實還是有點冷的,心冷。」周沅芷嘆息,「我以我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關山啊……」

侍女:「……」

小姐你又說怪話了!

……

鳳坤宮前殿一間耳房內點起了火盆,文臻帶著採桑,施施然去裡間換衣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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