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夫妻檔所向披靡

商醉蟬:「……」

你還要不要臉了!

果然能幹出騎鯊這種事的女人,就不能是正常人!

但他此時也無法伸手去奪——雖然大家都在傳閱畫,畫又多,一時倒也沒人注意這裡文臻很快的動作,但是一旦搶起來了,那就太顯眼了。

好在女魔頭還有點良心,悄悄道:「以後江湖撈隨便你吃,永遠免單。」

商醉蟬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彈了彈最後一幅畫,文臻打開一看,便笑了。

此時畫已經大多傳看過一輪,文臻便問:「陛下,娘娘,諸位大人,覺得這些畫怎樣?」

皇帝「唔」了一聲,道:「不似有假,諸卿以為呢?」

單一令道:「這群像圖,栩栩如生,筆觸細膩,連旁邊兵丁臉容都描摹清晰,若說是憑空捏造,委實有些勉強。」

大司空為重臣第一,年高德劭,素來很少表態,但他表態,再加上皇帝的態度,眾人也都心中認可,因此都紛紛頷首。先前叫得最凶的御史聲音也弱了許多,但猶自不服地道:「便不得已撞船,及時援救沒有導致百姓死亡,但受傷總有吧?而且姚夫人的死,總是千真萬確吧?」

他這麼一說,一直梗脖子跪一邊不看畫也不理會任何人的林俞猛地直起腰,大聲道:「陛下。人命何其重也!只死一人就不算有罪了嗎!」

「有罪。」接話的卻是文臻。

林俞詫異又警惕地盯著她。方才那一場,他已經領教了這位以廚子之身步步高升的女子的厲害之處,她不疾不徐,娓娓婉婉,行事也並不兇狠尖銳,但不知不覺間便掌握了整個朝堂的節奏,所有人都順著她的思路,將那亂成一團的結,慢慢打開了。

他害怕這張嘴再微笑著冒出一個讓人想不到的結論來。

這女子給人一種彷彿抬手便可翻覆風雨的感覺。

然而老天似乎並不明白他的警惕和畏懼。

「烏海之事確實有傷損。殿下一直在關注此事。已經傳令周刺史收集當日出海百姓名單,密切追蹤他們事後反應。並已經撥了宜王府今年的田莊收入送去了建州,作為對這些百姓的後續照拂費用,殿下有令,務必保證這些人身體沒有後患,如有人因此喪失生存勞作能力,則另撥銀兩撫養其與家中老小。絕不讓一人因為此事有所傷損流離。另外,臣於此事也有不小責任,當初是臣先邀請建州百姓上船共享喜宴,以至於百姓蒙難受驚。臣雖力量微薄,也應有所承擔,臣已經和周刺史談好,除捐出一年俸祿補償受傷受驚百姓外,稍後會在漳縣開江湖撈分店,經營所得將會全部捐給漳縣建造學堂書館所用。」文臻先說後續處理的事情。眾人紛紛點頭,都覺殿下這回總算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有了點人性,這樣的處理,實在不能說不妥當了。

燕綏看文臻一眼,似笑非笑。

他倒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這麼瑣碎了。

這黑心蛋糕,又誆人了。

事情應該有做,但應是剛剛安排下去吧?

文臻接收到他的目光,彼此都是精明人,自然也明白燕綏意思,不過坦然一笑。

是啊,這些撫恤手段,今天早上她出門前才剛剛吩咐中文去辦呢。

但那有啥關係,在場這許多人,真有誰會去查這撫恤下發的時間嗎?

燕絕忽然道:「你說了這許多,聽起來冠冕堂皇,但姚夫人的事情呢?見死不救的事情就想糊弄過去?還是就是林大人說的,死一人就不算什麼事兒了?那我讓你死一死好不好?」

他話還沒說完,燕綏一腳踩在他靴子上,淡淡道:「老五,被文大人拆穿小九九就該老實些,這朝堂上滿嘴威脅你這是把父皇當成什麼了?」

一邊說一邊還碾了碾,正是燕絕腳上曾經受傷那處。

文臻為燕絕腳上那個命運多舛的洞嘆息。

燕絕的臉都扭曲了,張嘴要大叫,被燕綏順手一個點心塞在嘴裡,道:「朝堂之上,不可喧嘩。」

那點心是個糯米糕團,粘性很大,燕絕咽不下又吐不出,臉色瞬間青紫。

滿堂朝臣眼睜睜看著宜王殿下又欺負弟弟,但完全找不到理由解救。

皇帝捂了捂額頭,大概又頭痛了,半晌才有氣無力地道:「還不下殿,去尋人幫你摳出來。」

燕絕一瘸一拐地走了,一邊走一邊拚命順著脖子,也顧不上威脅誰了。

在他三哥旁邊,真是分分鐘直面死亡,人還不用威脅。

眾人都凜然,只有林俞越發悲憤,蹭蹭蹭向一邊跪了幾步,靠近了文臻,死死盯著她,看那樣子,威脅人的是燕絕,想出手的人倒是他。

文臻迎著他的目光,道:「定王殿下問得也沒錯。人命同重,不分多少。臣,正要說此事。」說著將手中的畫一展。

她展開畫,順便看了一眼旁邊站的姚文邕。

姚文邕一直低頭站在暗影里努力減少存在感,悄悄觀察這殿上所有人的表現,此刻被她一看,明明是平常一眼,卻心腔一縮,似有不祥預感逼近,瞬間冷汗流了滿身。

而此時,滿殿已經響起驚呼之聲。

那正是商醉蟬特意藏起來的最後一幅畫,畫的是大海之中,已經失去一手的林氏,凄慘呼救,而在風雨中飄搖的唐船之上,姚文邕正跪在文臻面前,張大口,似乎在懇求什麼。

林俞看見,渾身一震,隨即熱淚盈眶。

姚太尉皺眉道:「這畫不是正證實了姚縣丞所言不虛。」

眾人也都是贊同表情,燕綏忽然嗤笑了一聲。

群臣心中都發出咆哮聲——又來了!

最討厭宜王殿下的這種笑聲。

每次這樣一笑,就讓人覺得自己不斷縮小,且長出蒲扇耳拱嘴。

燕綏淡淡道:「妻子溺於海中,自己不去救,卻去求一個弱女子?」

眾人:「……」

姚文邕如被當面一掌,臉漲得通紅。

姚太尉皺眉看了看那畫,畫上姚文邕可沒缺胳膊少腿。

林俞卻嘶聲道:「他先是落海,再被打撈,想必也精疲力盡。他也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不向主人求救又能怎樣?」

眾人大多都是文弱書生,又覺得有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敢下海救人,也情有可原嘛。

商醉蟬忽然嘆息一聲,道:「當時草民也在場,陛下娘娘和諸位大人如果願意聽,草民倒可以複述一二。」

皇帝便點頭。商醉蟬便從船斷之時開始敘述,到林氏如何對唐慕之出手被唐慕之發現,如何被唐慕之驅使海中猛獸攻擊,姚文邕如何懇求,唐慕之如何表態他自己下水她就放過林氏。姚文邕如何最終沒敢下水,卻去求文臻。

說到後來,殿里的議論聲越來越少,看姚文邕的眼神越來越怪,而姚文邕早就已經深深埋頭,不敢看眾人的反應。

商醉蟬剛剛講完,忽然一人聲音清越地道:「文姑娘當時在唐家船上已經遇刺,從船中船墜落後再次受傷,之後險些有性命之危,到現在也沒痊癒。而當時海上,落海的百姓很多因為慌亂,做出了爭搶傷人舉動,文姑娘沒去療傷休養,一直立在風雨中協助救人,如果不是她在,傷亡怕是免不了。她,又何錯之有!」

說話的是林飛白,他終於趁文臻分神,站出來說自己想說的話。這舉動引起燕綏冷淡的一瞥,和文臻無奈的嘆息。

林飛白就當沒看見,他沒興趣給燕綏解圍,但文臻在整件事里,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姚大人很早就被救下來,一介男子,無傷無病,卻去求一個受傷弱女子救自己妻子,妻子沒能救上來,不怪自己沒出力,卻去污衊無辜女子沒豁出命去幫。在下想請問,」林飛白轉向姚文邕,「這是個什麼道理?」

「我……我……我……」姚文邕給他這樣不留情面地直接問到面前,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掙扎著道,「我……我不大會水……但唐夫人……她當時是唐夫人……我只是求唐夫人派人幫忙……並不是要她自己……」

「寬己苛人,豈是君子所為。」林飛白冷笑一聲,不理他了。

眾人都不說話,心內難免鄙夷,只有吏部尚書易德中嘆息一聲道:「姚大人,此事你做差了啊。」

文臻看他一眼,心裡有點奇怪,這位長川易出身的吏部尚書,向來碰上她都淡淡的,性格也不是個愛出頭的,今兒怎麼會為她說話。

姚文邕羞憤之下,忽然大聲道:「是了,我是不該求她!她是唐夫人,是唐慕之的小姑子,我求她有什麼用?我下去救又有什麼用?她們一家子,都是要殺我妻子!那群人武功那麼高,要對我們動手,我一介書生下去能救得了嗎?你們說能嗎!」他忽然哽咽出聲,「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想著,得罪了唐家,自然去求唐夫人比較有用啊!」

這話倒也說得通,姚太尉和林俞難看的臉色稍稍恢複了一些。

文臻忽然道:「能不能問姚大人一下哈,唐慕之為啥一定要殺你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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