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章 老相好

豪門的化妝師果然也不同凡響,非常懂得掩飾缺點和放大優點,不用太多香粉污她雪白肌膚的自然光澤,也不用僵硬的胭脂掩去她頰上天生的粉暈,只淡淡一層輕薄香透的粉,顯出簇簇的嬌美來。又將她略淡的眉毛描得秀長,鼻子因此顯得更挺秀幾分,她的唇形本有些豐厚,梳妝的娘子雖然第一次用口紅,居然也知道薄塗,而稍有些圓的臉型,用微微深色的粉淺淺敷過兩腮,相當於打陰影,最後鏡中出現的女子,將風情和嬌憨完美平衡,稱得上明媚嬌艷,顧盼神飛。

她梳妝好之後,便有重要賓客的女眷前來拜訪,唐家先前那幾個在她這裡吃癟的女人們,有點不情願地再次將人帶進來引見。文臻事先已經拿到名單,知道來的是西川易家繼承人易銘的未婚妻厲笑,前端王幼女昭明郡主燕紋,建州刺史獨女周沅芷,喬郡郡守孫女莫雲絹,在漳縣那個被綉娘困住的倒霉姚縣丞的妻子林氏。

文臻坐在那裡,看著一大群翻飛的裙角漸漸趨近,心裡隱隱感慨,想著以前和三個死黨討論過結婚很累這些事兒,哦,不,不能叫討論,全程君珂樂呵呵地聽,沒啥發言的餘地,大抵覺得和自己很遠,也實在是不了解,太史闌拿了本運動雜誌在看,根本就沒有聽,只有景橫波和她討論得興緻勃勃,對於婚禮的很多流程都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但有一點表示了極大的厭惡,那就是應酬。

如果說應酬很討厭的話,那麼在自己不期待的婚禮上應酬自己不喜歡的人那就更討厭了。

文臻嘆了口氣。

四人黨裡面,她最虛偽,討厭應酬,也會笑盈盈站起去迎。

門帘一掀,客人們魚貫而入,文臻在其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不出意料地笑了。

那張臉的主人看見了她,一開始有點疑惑,慢慢認出來之後,便受到了驚嚇,一張清麗的俏臉,眼看著五官就垮了。

文臻一笑而過,和眾人一一拜見,昭明郡主燕紋她聽說過,但沒見過,據說她對司空昱很有興趣,既然她出現了,想來司空昱也來了。

然後便是那張熟悉的臉的主人,西川那位神秘易小公子的未婚妻厲笑,文臻表示這個名字起得實在是好,就是不知道易公子每次呼喚的時候會不會聯想到猛鬼出街。

厲笑算是鼎國公厲家的分支,其父是現任鼎國公厲響的弟弟,出任渚郡郡守,妙的是,諸郡雖然不和西川易家接壤,卻離長川易家的地盤很近。

厲笑進門時候原本神情自如,此刻卻顯得有些局促,期期艾艾和文臻問好後,就站到了暗影里。

文臻就當沒看見。

姚縣丞的妻子林氏倒並非林擎家那個林,畢竟老林家就兩父子,撐不起豪門的門第。這位林氏父親是太常寺卿,算是清貴門第,這女子面貌上平常,唯有一雙眼睛煙波浩渺,瞧著神秘而動人。她對著文臻感謝了一大通相救夫君的恩德,說實在的姚縣丞也不能算文臻救的,但這並不妨礙文臻毫不心虛地攬下功勞,和林氏你來我往幾句,眼看就要成手帕交了。

周沅芷是眾人中最令文臻感覺舒服的一位,頗有些落落大方閨秀風範,買畫贈畫也算是有了交情,周沅芷含笑自稱是文臻擁躉大隊的隊長,引得眾人都笑,卻大多笑得別有意味。

莫雲絹則是另一種態度,顯得優柔畏縮,小心翼翼。這不奇怪,畢竟喬郡郡守目前正處在焦灼不安之中,綉娘事件很明顯他和漳縣縣令有很大責任,免不了要受到唐家和姚太尉的彈劾,今日林氏對她完全無視就可以看出姚家的態度。今日這位莫小姐八成是想走一走夫人路線,試探著想在唐家這裡求個情。

所以聊了幾句,照例便是當面送禮,這位莫小姐便活躍了起來,迫不及待將給文臻的禮物獻了上來,卻是一對避水寶珠和一件用海底異魚魚皮製作的水靠,說是避水,當然不會像神話中一樣分開海水,但卻可以在小範圍內分水,最起碼可以保住口鼻不會被水淹沒,水靠則輕薄柔軟,油亮滑潤,貼上肌膚便如多了一層皮膚,毫無常規水靠的綁縛憋悶感。

在海上,這樣的東西實在太寶貴,文臻喜笑顏開,立即收下,輕飄飄說了幾句話,便換了那莫小姐喜笑顏開。

那邊周沅芷看著,和昭明郡主交換了個眼色——這位著名的文大人,文女官,不涉女色的天子近寵,果然不是個簡單角色,那幾句話字字句句都是暗示,讓人心下大定,但細想來,其實什麼承諾都沒許。

周沅芷一邊暗自慶幸自己重新準備了厚禮,一邊將自己的美玉佛像送上,那尺許的玉像玉質溫潤,毫無瑕疵,也是難得的珍品,文臻也心花怒放——皇后壽辰要到了,皇后壽辰之後不久就是太后壽辰,為人臣子這兩次備禮很讓人頭痛。這尊佛像無論是獻給皇后方便皇后給太后準備壽禮,還是直接獻給太后,都解決了她一件難題。

昭明郡主身份高貴,又是皇室,自然不能送禮太厚。中規中矩的黃金紅寶石頭面,式樣新穎也算誠意了。

林氏既有感激相救夫君之恩,又有心交好,因此送上的是一套象牙插屏,底座是十分難得的東堂獨產的金絲紅楠,象牙雕刻精美,材質珍貴,也是方便送禮的妙品。文臻心花怒放,拉著人家手喊了好一陣姐姐。

便宜姐姐性情柔婉,就是話多了一點,趁著這一陣熱乎勁,和文臻聊了好些,她似乎對這大船十分感興趣,各種詢問,文臻滑得流油的人兒,哪裡會給一句實在話,兩人打了一陣馬虎眼,文臻便把她給打發了。

厲笑本來應該第二個送禮,卻一直往暗影里縮,此刻大家都送完了,她便再也躲不得,然而此刻她看著文臻含笑的眼睛,心裡只想一陣陣哀嚎。

啊啊啊她怎麼知道那天選禮物時候的那位客人就是要送禮的對象啊!

啊啊啊她竟然當著要送禮的人面說人家鄉野罵人家矬子還一個勁地換便宜禮品啊!

啊啊啊這個缺德的文臻一句也不說竟然還指點她哪個最便宜啊!

蒼天啊快來個裂縫給她鑽下去吧!

手裡拿著那個精美的小盒子,看上去不比任何人的禮物包裝盒差,但只有她知道裡頭那米粒珠攢的玩意兒有多不值錢。

一旦拿出來,大家也就知道了。

在場的都是貴女,貴女之間很少天生能合得來,眾人早就看出她神情不對,唐家那幾個女人本來一直在旁邊裝背景,本來免不了眼睛噴火的,但給文臻先前整治過那一回,都不敢隨便開口。

唐青青似笑非笑盯著厲笑,忽然笑道:「厲小姐想必給嫂嫂準備了最好的禮物,瞧這緊緊攥在手裡不捨得拿出去呢。」

厲笑臉刷地白了。

這一白,頓時更多人看出端倪,治中夫人便道:「弟妹就是這麼得人愛的,瞧這諸位小姐們這送的都是稀世珍品!厲小姐的呢?快拿來給我們開開眼界。」說著帶笑伸出手。

厲笑咬著下唇,猶豫著,想著今日要給厲家和易家都丟臉了,也不知道易哥哥會怎麼生氣,自己還真不是做易家主母的料子,他本就若即若離的,只怕便有了機會悔婚……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難受,眼睛裡已經不可自控地盈了淚水,只咬牙忍住,眼看四周目光灼灼,人人若無其事,甚至眼底還有隱隱的幸災樂禍,更覺心底發寒,隨即便是一股怒氣湧起,想著既然已經逼到死角,那死就死吧,眼前那雙手不依不饒地伸著,她一邊憤恨地想把那手給斷掉,一邊賭氣地把盒子向前一伸,眼一閉。

治中夫人含笑來接,一邊想著如果打開是寒酸的禮品如何埋汰一下這位小氣又刻薄的新弟妹。

忽然一隻手橫空出世,越過治中夫人的手,溫柔而堅決地接過了盒子,順手打開盒蓋。

厲笑獃獃地盯著忽然截胡的文臻,一顆心拎到了喉嚨口。

她做好了接受一切嘲笑的準備。

咔噠一聲,文臻打開盒蓋,然後「哇」一聲,露出驚喜的表情,瞪圓眼睛道:「好美!」

比方才收到其餘珍貴禮物表情更誇張。

厲笑:「……」

裝的好像你真的剛剛看見一樣。

演技真好。

要不是自己親手放進去的,差點以為裡頭真是什麼絕世名品。

她的心剛咚地落下去,忽然又拎起來——文臻過於誇張的表情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心,正巧那盒子裡頭對著燭光,還真閃耀出熠熠的光彩來,眾人都忍不住探頭去看。

咔噠一聲,文臻飛快地蓋上了盒子,順手交給一旁的侍女,一邊笑道,「真是好漂亮的珍珠,建州最好的珍珠想必都在這裡了。多謝厲小姐。」

眾人一聽是珍珠,便失去了好奇心,建州珍珠有名,以厲笑的身份拿來的定然是頂級大珠,誰也不願意當面被別人壓倒。

不看也罷。

厲笑無聲出一口氣,一霎間對文臻感激莫名——她挽救的可能是自己的一生幸福!

極度緊張後便是兩腿虛軟,她怕人看出來,便道有些熱,先出去吹吹風。

她出門之後,便想喚來自己等候在外的侍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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