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嫁給他好不好?

當晚燕綏回府吃飯。

文臻如他所願,端上紅燒象鼻。

腴肥糯爛,入口回甘,按說應該有點肥,可文臻用一種吸油的京冬菜墊底,入口只覺得香美。

紅燒象鼻還是那場國宴的菜色,當時文臻之所以準備那道菜,靠的還是燕綏手下強大的情報打探能力——那位堯國頗有奇技的廚子,曾經和同伴洋洋得意談起過這個至貴至賤的創意。

文臻很好奇,燕綏為什麼始終不問這個至貴至賤到底是個什麼說法,但燕綏就是不提,很顯然,他喜歡這道菜,所以害怕問了以後真賤到自己再也吃不了了。

文臻贊殿下真乃神人也。

因為這玩意兒如果大家知道真相真的很多人不會吃。

那哪裡是什麼象鼻子。

哪來那許多的象鼻子。

那就是個豬大腸。

還是腸頭最肥美最像象鼻的那部分,俗稱「葫蘆頭」的那種,用細繩一道道捆了,做出像象鼻子一樣的褶皺,再在特製的滷水里浸泡幾天,也就好了。

這是從美食大家唐魯孫書里學來的,當年某酒家用這個手段,忽悠了很多人呢。

反正象鼻子吃過的人也沒幾個,反正真正的象鼻做出來還未必有這個好吃。

她自己不愛吃內臟,所以沒動筷子,只煮了清淡的粳米粥,取出了自己春天用紅泥腌的鹹鴨蛋,蛋選的是城外清溪山下放養的一種麻鴨的鴨蛋,青皮個大,形狀優美;泥則是她走遍全城,選取了好幾個地方的紅泥,腌制了三批之後選出來的最好的一種,腌出來的鴨蛋個個青玉一樣光潤滑溜,敲開大頭,筷子一紮,吱一下便冒出金澄澄紅潤潤的油,蛋黃香得無與倫比,蛋白細膩軟嫩入口即化,是配飯下粥的恩物。

在這全朝戒毒的關鍵時期,文女官的鴨蛋簡直拯救了戒斷者日漸頹廢的胃口,包括林飛白在內,多少人是靠這個東西吃下飯維持營養從而抵抗住了福壽膏的侵害。以至於文臻的鹹鴨蛋日日供不應求,她又滿嘴甜言蜜語不肯收錢,人家免費拿了一次哪裡好意思來拿第二次,下次再要自然要備上厚禮,文臻眼眸彎彎地數錢,心想賣鴨蛋?賣鴨蛋能賣多少錢?標價高了還要被御史彈劾,現在賺的,百倍不止,夠開一家新的江湖撈分店啦。

文臻的鴨蛋要賺錢,但也不能只顧著賺錢,給芳鄰唐羨之和林飛白還是送了許多。當然要瞞著燕綏,這傢伙看見她和那兩人多說一句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吃飯間兩人寥寥談了幾句,燕綏道可能過陣子便要出門,長川易家鬧得實在不像話,就算朝中想要放任兩易爭鬥,這樣的驚天大案也不能輕輕放過,必然要給易勒石懲戒。

燕綏的意思是免了易勒石長川州刺史的職務。不管怎樣,門閥官職的任免權還在朝廷手中,只是以往朝廷顧忌門閥勢大,不能輕易罷免罷了。如今想要免易勒石,也要考慮到對方是否狗急跳牆,新任的州刺史該安排誰也是件麻煩事,長川完全就是易勒石的天下,這位深居簡出行事神秘的長川易主事人,據說也是個不尋常的人。易家家族在那裡一手遮天,派誰去可以說都是送死,燕綏說皇帝已經暗示過好幾個人,但是沒人敢去。

這事兒文臻倒也知道一二,今日在宮中照顧單一令的時候,老頭子當著皇帝的面,也忽然問起她這事怎麼解決。她便答自然要選擇強項令前去,不僅如此,還要同時先聯合好西川易家,西川易家沒少被長川易家坑,這事兒肯定樂意。

單一令便又問她,西川長川兩易家實力相差不多,易燕然不一定肯出大力氣對付長川易家,畢竟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一旦實力不濟,也怕被朝廷乘虛而入。並且易家肯定不願意在長川來一個朝廷派來的州刺史,以後做什麼事都不太方便,屆時易家只要袖手旁觀或者小小使點手腳,朝廷派來的刺史就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文臻便笑,道朝中人才濟濟,何愁找不到一個鐵腕人物?易燕然固然免不了私心,可他也不是沒有把柄,共濟盟不就是易燕然的養兵手段嗎?派人先去西川,在共濟盟的事情上做文章,逼易燕然出手對付長川,想來未必沒有辦法。

單一令拈鬚不語,皇帝一直微笑聽著,也沒說什麼,她便收了碗盞告退,多一句話也無。

她不知道的是,她剛剛跨出門檻,單一令便和皇帝道:「難怪殿下讓老臣為她鋪路,文女官只做女官確實屈才了。」

然而此時,屈才的文女官,鴨蛋就稀飯吃得津津有味,完了準備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各個府邸點卯,累得很。

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醬,應該好了,那醬放在之前的大廚房,在前面的院子,便提了燈去看。

出了院子,走沒幾步,前面忽然走過來一大群人,文臻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三綱五常。

林飛白已經搬出了那個院子,改住到第二進院子里,他明明有宅子,卻沒說搬走的事,燕綏為此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幾天,林飛白也不理他。

文臻最近大部分時間都在宮裡和各大臣府邸兩頭跑,知道林飛白搬出來了,也沒心思去管,三綱五常也是好些日子沒看見,此時黑壓壓冒出一大片,她第一反應就是逃。

結果沒溜成,最前面師蘭傑一個呼哨,噗通一聲,這些剛硬漢子,瞬間在她面前矮上一截。

文臻身後,遠遠跟過來的燕綏看見這一幕,站定了沒有上前。

文臻受到了驚嚇,仰頭看著師蘭傑——特么的師蘭傑跪著也比她高!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哈?」文臻抖抖乎乎,「大晚上的,集體癔症了?」

「侯爺讓我們來賠罪,我們自己也覺得該賠。」師蘭傑道,「當日不知福壽膏的厲害,誤會姑娘衝撞姑娘,還請姑娘恕罪。」說完解下劍,雙手捧著遞給文臻,「我曾下令欲殺姑娘,如今悔不當初,要打要殺,任憑姑娘處置。」

文臻看著那一泓秋水,笑了笑,手指點點劍面,微喟道:「親。人命只有一條,如果當日我真被你們殺了,那麼你家主子會被福壽膏害死,甚至還有更多的人會死,畢竟了解這玩意的只有我一個。」

師蘭傑滿面通紅,羞愧垂頭。

「所以我就一個要求。做人哪,戾氣不要太重。殺錯了人,頭是按不回去的。到時候你這輩子要如何心安?」

幾十條大漢頭垂得像霜打的莊稼,瓮聲瓮氣地道:「姑娘說的是。」

「不過呢,你們是兵。戾氣有一點也正常。」文臻忽然又笑開,「哪,打你們揍你們對我沒好處。這樣吧,你們答應我,以後只要我有難,或者有需要,你們能出手幫我三次。」

「不。」師蘭傑輕聲道,「主子說了。他和我們的命都是姑娘您給的。只要您需要,隨時可以用我們的命,包括他自己。」

文臻怔了怔,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麼說話,這話實在有點不像林飛白說出來的,但她知道是真的,她下意識想回頭看看燕綏表情,卻硬生生阻止自己回頭,只笑眯眯道:「啊,這樣啊,真是太客氣了呢,有點不好意思呢。」

師蘭傑也不多話,自行站起身,躬了一躬,帶屬下走人。離開前他看了暗影里不辨喜怒的燕綏一眼,又看了始終笑眯眯的文臻一眼,在心中為自己主子嘆了口氣。

他們走後,文臻才聽見燕綏似乎哼了一聲,便回頭笑道:「殿下啊,甜甜啊,壞事不能做多啊,會被老天打雷劈死的喲。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有底線,比如不能下令奸淫擄掠,比如孕婦不殺,比如不欺凌女子……你說是不是?」她彎彎眼,「甜甜啊,你要做到,我就給你做提拉米蘇,提——拉——米——蘇——」

燕綏卻並沒像她以為的那樣問提拉米蘇是什麼東西,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就在文臻以為他要生氣走開的時候,他忽然道:「好幾年前我處理一宗事件,按照慣例身懷有孕者不予扣押,結果就是那個孕婦,半夜在肚子上藏刀,闖入牢獄,砍死了獄卒七人。這七人中,也有人有妻有子,妻子懷胎九月,將要生產,得知噩耗,便失去了孩子。」

「當年我在邊關也曾和西番一戰。西番常打馬侵邊,擄掠村莊,所過處男子斬殺殆盡,女子淪為軍妓,以至於那一代很多流浪的孤兒,都是這些軍妓所生,既不算西番人也不是東堂人。無處可依。所以我勝了那一仗之後,就命軍士不解甲不下馬,把西番當地女子也統統擄走,扔進了東堂的妓院。」

「這世間不公不平多愁多苦,老天劈不完。」

燕綏衣袂飄飄地與文臻擦肩而過,文臻張著嘴,一時有點不知道說啥才好。

她發了一陣怔,覺得有點愁。

哎呀,三觀不合啊。

或者也不叫三觀不合,而是兩個人因為所處時代和教育不同造成的文化和三觀差異,站在誰的角度上,都不算錯,但溝通起來,就各自不能苟同。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一個現代人,一個古人,隨隨便便就水乳交融了,那不是真實,那是狗血穿越小說。

文臻再黑心冷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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