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女主人

屋子裡頭有些動靜,卻是林飛白醒了。

他在被搬到這個院子的過程中,很是折騰了一番,但文臻的唯一要求就是,「當他鬧的時候,捆起來,堵住嘴,堅決不給福壽膏。」

她也要求德容言工看好三綱五常。絕不允許任何人偷渡來一點福壽膏渣,誰出了紕漏,誰一輩子吃不到她的菜。

這可怕的威脅連同對三綱五常的舊恨,令德容言工十分上心,日夜巡邏不休,一隻母蒼蠅都要掰開腿看看有沒有假充懷孕夾帶。

文臻把林飛白弄到燕綏這裡,就是為了嚴防死守,先杜絕福壽膏的來源。

這件事她比較上心,一來,是聖旨,關係她的自由和前途,雖說陛下可能也不太清楚福壽膏的危害,只是要她調養林飛白,但是她做得更好,封賞自然會更多;二來她對林飛白有歉意,不管怎樣,林飛白落到這慘狀和她有關,真要被福壽膏害死了,她怕被某位舉世聞名的家長找茬。三來,她也希望讓燕綏親眼看見福壽膏的危害和難戒程度,不知怎的,她就很擔心燕綏會碰這種東西,感覺這種容易讓人沉迷的神秘玩意兒,最容易令這種好奇心重又自以為無所不能的傢伙中招。

她也問過是誰獻給了林飛白這東西,這東西最初又產出在哪裡。據說是一位路過郎中,自然無處查找。但這東西,據見多識廣的燕綏說,好像在一個相鄰小國普甘那裡見過。

文臻想,這東西如果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了用途,用來毀一個國家都不是難事。

文臻覺得,如果下手的人在暗處,如果自己能儘快幫林飛白戒了毒,那麼那個下手的人會不會認為福壽膏沒用,而放棄繼續把這可怕的惡魔放進東堂?

無論如何,這事得立即上報給皇帝。

門忽然打開,林飛白出現在門口,一波發作過去,他看起來十分虛弱,腰背微微有點佝僂。

文臻做好了被他大罵乃至出手的準備,他卻並沒有動作,只忽然道:「福壽膏有問題?」

看文臻點頭,他又道:「很難戒?」

「林侯你很有智慧,性格也剛強,我很看好你喲。」文臻笑眯眯贊他一句,又道,「你一切聽我的,我保你沒事。」

「我不知道……」林飛白茫然地道,「有時候非常想要,非常……那時候天地都是混亂的……腦子裡只有福壽膏,我知道不對,可我無法控制,甚至連話都沒法說清楚……」

他低頭看了文臻一眼,忽然道:「先前護衛是不是傷害了你,無論如何,你是為我好,我代他們向你賠罪。」

文臻想起寧願以命賠罪的師蘭傑,想著林家父子馭下挺有一套,可惜護衛們的忠誠用錯了地方。

她呵呵一笑,「不用賠。他們已經被打回去了,回頭還得給我磕頭。」

林飛白又看了她一眼。

兩人此時站在廊下,林飛白個子高,一低頭,只能看見文臻晶瑩的鼻尖,和一彎總在微笑的嘴角,眼睛大概也在彎著,所以睫毛在簌簌撲動,密密如簾。

林飛白以前從未仔細看過她,印象中也就是個中人之姿,除了那種永不改變的甜美比較動人外,並無太多女子魅力。

然而此刻,當他清醒過來,明白先前發生了什麼事之後,再看她現在的嬉笑如常,忽然便覺得佩服。

這個女子,無根無基,從山野小鎮中走出,走過龐大繁華的聞家,走進人間至高的皇宮,一路過似乎點塵不驚繁花不改,但無形中便換了天地。

她是夏風春雨,最柔和的天地之氣,悄然掠過潤物無聲,忽然舊貌便換了新顏。

他便是遠在邊關,也能聽見她的消息。傳說中皇帝身邊紅人,一手設立夜市並逐漸推廣全國,創立了著名火鍋店江湖撈,新鮮吃法一夜之間傳遍大地,毫不藏珍,傳授給世人無數新奇小吃,在短短時日間不僅豐富了東堂百姓的飲食種類,也給了很多窮苦百姓賣小吃養活全家的機會,她的火鍋店始終在傳授各種健康的吃法,在周邊的定州已經開了第二家分店,並固定撥出盈利在當地設立讀書點,供貧苦書生免費讀書——後一條尤其思路深遠,利在千秋。

而且聽說朝廷推行商稅優惠,扶持商戶政策能夠順利實施,以及近期和堯國世子的私下談判也獲得了很多利益,其間也都有她的一份功勞在。

今日她一眼認出福壽膏的問題,毫不猶豫出手,在三綱五常圍攻下全身而退。此刻見他,沒有嘲笑也沒有表功,不過依舊一個甜蜜的笑。

初見時他以為那永恆的笑是諂媚,到如今才明白原來這源於內心永遠的堅剛。

文臻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有點太久,好奇地把轉開臉,林飛白立刻轉開目光。

「不要現在說得好聽,希望你最終戒毒的時候不要恨我就行了。」文臻笑眯眯說一句,便挎了籃子出去買菜,林飛白戒毒對體力消耗非常大,身體也已經受了損害,需要好好補補。

宜王府自然有人每日送菜進來,但那都是定好的菜色,而文臻喜歡自己買菜,在集市上逛,才可能遇到一些可遇不可求的上好菜色。

燕綏又不在家了,吃完她做的早飯他就出去了,據說今日有重要朝議,討論要處理長川易家對西川易家的彈劾,長川易勒石上書朝廷,稱易燕然與西番勾結,私下販賣鹽鐵書籍等物給西番,還和西番大將耶律靖南有秘密交往,長川易家願意為朝廷分憂,幫助朝廷解決這狼子野心的易燕然,只需要朝廷撥點銀子糧草,調附近邊軍適當相助,並允許事後長川並走西川相鄰的土地八百里,就馬上出兵西川,把狼心狗肺的易燕然鎖拿天京問罪。

燕綏說這件事的時候雖然依舊神情如常,文臻卻聽出了語氣譏誚,她也覺得很搞笑,易勒石這是腦子被門板擠了嗎?當這滿朝人精聽不出他的用意?不就是想佔西川的地盤嗎?扯這個理由,騙朝廷出兵出錢幫你斗敗易燕然,然後你勢力擴充,佔據兩川之地,最後成為一個比兩個分裂的易家更難對付的超級龐然大物?

朝廷群臣們腦子又不可能齊齊被門板擠過。

總把別人當傻子是病,得治!

但燕綏覺得可笑的點並不是這個,因為這麼荒唐的提議,朝臣竟然還有不少人贊成,就連跟隨陛下最久的單一令,都猶猶豫豫地表示也不是不能考慮,讓人頗覺不可思議。所以原先第一次朝議燕綏是沒去的,聽說了之後他想去圍觀一下精神病集體發作現場。

文臻便笑,笑完和燕綏對望一眼,兩個技術熟練經驗豐富的坑貨都在對方眼睛裡讀到「這是有人作祟吧?」的字樣。

文臻尤其覺得奇怪,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群臣不可能一起得失心瘋,再說前幾日,宮裡針對她的那起巫蠱事件,明顯背後就有長川易家的影子,但是最後聽說點金被處死,太醫院最早指證她的那個太醫自殺,慎嬪的一個宮女被處死,因為當天是她在尚宮監合作冒充點金的,那宮女一口咬定抹銀的屍體是她處理的,法也是她做的,並很快咬舌自盡,隨即慎嬪也懸樑自盡。

那個慎嬪,文臻都沒留下什麼印象,好像是個性情有些怯懦的妃子,也是宮中為數不多的沒有門閥背景的妃子之一,這樣的妃子,沒有德妃的運氣,在殺人如草不聞聲的宮廷里湮滅是遲早的事。

但說法歸說法,點金和那個宮女到底被審出來什麼,也只有參與這事的人才清楚。文臻之所以一句不問,就是知道朝廷處理事情,不是黑就黑白就白的,也不是非得得出明確答案的,得出明確答案也不代表就要令天下人都明白,甚至不代表有罪的人就一定會受到懲罰。

到了這個層次,很多事,首要考慮的是穩定、利益、各種牽扯和博弈。所以哪怕窗戶紙一捅就破,也不一定會捅,說不定還會加糊一層。

在她看來,這事兒再明確不過,她就是個倒霉被牽連的棋子,背後是兩易之間的爭奪。

可惜,宮裡有個長川易家的皇后。

唐瑛也被逐出御門監,他原本無事,不過是將劉尚帶到御前,這個可以推說是劉尚欺瞞,他的主要問題出在後來傷害定王燕絕,據說唐瑛得了失心瘋對定王燕絕下手用針戳燕絕腳底並背後襲擊定王被抓獲,在宮內傳為奇聞,燕絕被唐瑛傷害得卧床高燒至今未起呢。

劉尚聽說是被打死後拖到亂葬崗,但具體的情況並不清楚,這樣的小人物,本也沒有更多人關注。

聞近純涉嫌收買點金陷害她,但是這事被太后擋回去了,太后親自作證,說聞近純虔心禮佛,怎麼可能行這種陰私之事,而且那幾日也從未出過宮門。誰敢質疑太后的話,那自然是打道回府。據說聞近純因為不怕吃苦,事佛至誠,得了太后歡心,大抵要從香宮出來,直接到太后身邊伺候了。

文臻表示對打不死的小強純萬分的欽佩。

這些都是聽德容言工八卦的,言之隊本就負責消息搜集傳遞之職責,聽完八卦她便去買菜。

經過前院的時候,正遇上唐羨之坐在他家特製的買菜車上等她,文臻一看見坐在造型很接地氣上的仙氣飄飄的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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