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玩火的人常常自焚

坐在總統大位上的徐世昌,標榜著"無為而治"。其實,他倒真是堅持"無為"--無所作為。他慌慌張張地使用權術,縱橫捭闔,今日靠皖,明日聯奉,目的只有一個,是想穩居其位。國主作什麼為,為黎民辦何事?他可並不多想。他想的多是自己的"文治",他要為自己在歷史留"文名990所以,他擠出所有可用之時間、精力,放在他的"晚晴鋒詩社"上。

晚晴笤詩社由於不斷唱和,已經有不少佳作出來了,他已經讓詩友正在彙編一本《晚晴籍詩集》;他的《東三省政略》也已刊印出版;早年編定出版的《退耕堂政書》,他又安排人修改;包括名臣、名將、師儒、高士、賢能、忠義、孝友及烈女等為內容的《大清畿輔先哲傳》也脫稿修謄清楚;他安排人正在編篡《大清畿輔書證》,他們已經在十二府六州搜集到圖書4180種,抄錄序跋,並加按語。據說這是一本可補清史藝文志的好書。就在直奉兩家調兵布陣的緊張關口,他還頒布命令,將柯劭志所編的《新元史》增入二十四史而成為二十五史。1920年10月9日,他擬了一個命令,要仿印《四庫全書》。他把主持南北和議的總代表朱啟鈐找到面前,當面通知他,"此事由你主持。"朱啟鈐認真盤算了一下人力、財力,覺得實在力不從心,才將此議暫放......而他徐世昌自己,也在積極地編篡《揀珠錄》、《竹總楹聯》、《藤墅儷言》等書。他真想當一個匡古的"文國主"!

然而,徐世昌卻又不可能,國內的派系之爭不允許他坐下來"文治";國防形勢大亂,也不允許他坐下來"文治"。 。

巴黎和會,中國代表迫於國人的激烈反對未敢在對德和約上簽字。這樣,日本人對山東的侵佔沒有絲毫改變。到了1920年1月,日本政府撇開巴黎和會,提出要跟中國政府雙方直接交涉。交涉什麼呢?還不是依然想著從德國人手中繼承中國山東及膠州灣的所有權利。

對於日本的交涉,徐世昌只淡然一笑,他不想理會他--有英美為後盾,徐世昌不怕日本人。早先,有段祺瑞牽制,段是親日的。現在,段祺瑞已遠離政壇,他已無里誤,日本人又會怎樣呢,又敢如何呢?為了當今這個局面,徐世昌還特地讓留美學生、傾心向美的顏惠慶接替了外交總長,今後,就是依賴英美的外交。

機會終於來了。1921年,美國想在太平洋與遠東爭奪霸權,決定召開一次華盛頓會議,邀請中國參加。徐世昌一下子興奮起來,他把新上任的外交總長顏惠慶找到面前,親切地呼著他的雅號說:"駿人,威爾遜(美國總統)要開華盛頓會議了,我估計,他一定要把勢力往遠東擴展。這事對咱們可是十分有利呀!"

45歲的顏惠慶,出生在上海,地理環境給了他一副極會算計的心態,從小便知道在這片十里洋行的地方怎樣混世。他在同文館畢業之後即去了美國弗吉尼亞大學留學,親身體驗了所謂"文明世界"的一切,連月亮都覺得美國的又亮又圓。回國後便在外交部工作,漸漸爬到次長、總長的位子,和徐世昌具有相同的崇美心態,但又總覺"無用武之地"。聽了徐世昌的介紹,心裡自然高興,便問:"咱們怎麼打算?"

"我們已經接到邀請,作為正式代表出席會議。"徐世昌十分興奮地說:"找你來就是這件事。你趕快搭個班子,及早動身。"

顏惠慶自然也是興奮的。但是,他對徐世昌的為人卻有信不過的地方,覺得太守舊,太沒有實力,又太缺乏主張。跟他辦事,有時候心裡不紮實。所以,他想問個明白而後再去辦事。"大總統,我猜想,華盛頓這個會,勢必把觸角伸向遠東,中國當然會成為西方的目標,我們應該有個明朗的態度。你說呢?"

"我想好了,八個字,你記住:還我東隅,療我宿疾!"停了停,又說:"當然啦,這個目標達到,也非易事。所以,你又要記住:在華盛頓會議上,我們終不得不唯美英是賴矣!"

顏惠慶明白了,也放心了。他輕鬆地笑笑,說:"大總統,剛剛收到日本政府照會,他們仍然提出直接交涉,並且提出了八項建議。我正要向你彙報呢。"

"又提出單獨交涉?"徐世昌有點不耐煩了。"我們不同日本人交涉任何問題。巴黎和會我們沒有簽字,我們畢竟是戰勝國。戰勝國該享受的我們絕不放棄。這一次華盛頓會議,一定會有一個明確地、有利於我們的說法。"徐世昌很自信,因為他同美國總統威爾遜的特使,同英國公使朱爾典都接觸過了,這些西方的霸主都向他表示過態度,支持中國收回山東和膠州灣,所以,他腰桿硬。顏惠慶是個惟恐徐世昌對日態度不硬的人,怕他對日妥協。

那樣,他去華盛頓了,說話也不大膽。現在,大總統對日態度堅硬了,外交總長的膽子自然也就大了起來。"對日本人不能讓步。我們沒有必要同他們單獨交涉。日本是參加協約國的,我們中國也是參加協約國的;日本是勝方,我們中國同樣是勝方。同是勝方我們從戰敗國--德國手中收回失地為什麼要讓給你日本人呢?,豈有此理!"大約是顏惠慶覺得話說得多了,他忽然停下來,轉臉看看大總統。

徐世昌頻頻點頭微笑,他心裡明白,外交總長對大總統說教,是十分不得體的。難道大總統不懂這些?還須要他的下級向他諄諄告誡?可是,此刻徐世昌又覺得顏惠慶的話不多,並且說得很有分寸,他必須依照這種"原則"來對待日本人。

夜已經很深了。北京的初冬之夜,又是那麼寒涼;這幾日,從塞外吹來的風,一天比一天緊了;昨天傍晚,連脫光了葉兒的樹枝也被風吹得發出呼叫聲,塵沙籠罩著天空,瀰瀰漫漫,京城彷彿被紗幔裹了起來。

總統府也寒涼。

大總統同外交總長談到深夜,顏惠慶方才告辭。徐世昌送他出門時,又再三叮嚀:"到美國之後,你先去見見威爾遜總統,把我們的意見告訴他,請他體諒。"

顏惠慶點頭答應著,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總統,如果威爾遜向我們提出什麼要求,比如......"

徐世昌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搖手阻止。"美國不會對我們有侵略野心的他這樣說著,心裡又有點兒不踏實,再說:"為了我們的長遠利益,美國人有點什麼要求,我們還是能夠、也應該答應他們的。"

大總統說的"有點"究竟指什麼?沒說清楚,當然,對於"應該答應"也只是一句泛言。對於外交總長來說,雖然感到有些含糊。卻已經夠了。所以,顏惠慶只"領會"地點點頭,便告辭了。

徐世昌這一夜睡得很甜。

徐世昌對於華盛頓會議感到十分樂觀,其結果卻使他大失所望。

華盛頓會議從1921年11月12日開到1922年2月6 日,開了將近三個月,最後,由出席會議的美、英、日、法、意、葡、比、荷和中國等九國簽訂了三項條約:一、取代《英日同盟》的美、英、日法《四國公約》;二、英、美、法、日、意《五國海軍協定》;三、《九國公約》,這個公約承認中國獨立,主權與領土完整,宣布在中國實行門戶開放,各國"機會均等"。

華盛頓會議上,英美聯合對日施加壓力,終於迫使日本達成將青島變還中國,由中國贖回膠濟鐵路之協議。表面上看來,久懸未決的膠東問題解決了,然而,那個《九國公約》卻在"中國門戶開放"、"各國在華機會均等"等名目約定下,把中國利益一下子分給了八個國家,由八個國家控制了中國。大約這便是徐世昌交待顏惠慶的"能夠"、"應該答應"美英等國的"有點要求"吧。徐世昌還美其名日"以夷制夷",實際上正是"以暴易暴",從而失去了中國更多主權!

吳佩孚把他分散在湘鄂的軍隊火速調進京郊之後,沒有直接宣布對奉軍如何,在大舉練兵的同時,竟發了一個通電,向內閣發起難來,揭發梁內閣"與日本勾結"種種罪名,並且向全國人民發出號令:"如有敢以梁士詒借日款及共管鐵路為是者,即為全國之公敵,凡我國人當共誅之。"要求梁內閣於七日之內下台,另一方面,吳佩孚要求曹錕,"立即召開軍事會議,研究對奉問題。"

在保定的直系領袖曹錕,心裡很亂,對於直奉關係如何解決,他已經鎖眉多日了--難辦呀!曹錕與張作霖關係甚密,並且又是姻親,他覺得無由同他們打仗。何況,真正打起仗來,又難定誰輸誰贏?為此傷了和氣不值得。可是,吳佩孚卻不同意,"是奉軍佔了我們的地盤,請他們出去有什麼不可?"曹錕無可奈何,只得在保定召開了軍事會議,任命吳佩孚為總司令,張國鎔為東路司令,王承斌為西路司令,馮玉祥為後方司令,立即開始軍事行動。張作霖是奉命人關的,吳佩孚拉出架式要打跑他,他當然不吃這一套。於是,把自己的軍隊自命為"鎮威軍",自任總司令,孫烈臣為副總司令,以"拱衛京師"為名驅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入關,另派五萬大軍做準備。

兩軍相聚直隸,戰火一觸即發,直隸百姓人心惶惶。消息傳到北京,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