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徐世昌也能當博士

北京,總算又一度平靜了:中國的南方和北方,雖然依舊相處敵對,炮火是停下來了;和談統一雖然困難重重,也還在談判著;北洋軍閥各派之間,矛盾重重,爭權奪利尚未發展到動武階段;外國人儘管還是盤算著在華利益,也尚未採取武力沖開缺口或武力已經起到作用,暫時都還在"享受"。徐世昌就那麼福氣,當了個想"文治"又"穩治"的大總統。63歲的人趕上這節口,稱心著呢!為了區別徐總統與往屆總統的不同,標榜自己濃郁的文治氣氛,徐世昌在他的總統府特地設了一個"晚晴籍"詩社,與詩友樊樊山、柯劭卷、嚴范蓀、趙湘帆、易實甫、吳辟疆、高閬仙、徐樹錚等人每星期日聚會,飲酒賦詩,並銓選清代各家詩,刊印《清詩匯》一書,把自己寫的詩彙編成集,命名為《水竹村人集》,《退耕堂詩集》;又在他的畫友周肇祥家成立了"畫學研究會",研究中國的國畫藝術......詩文氛圍濃了,詩文方面的朋友也漸多起來,其中有一位,倒是為他在世界上揚了名。此人便是他在翰林院結識的,他的恩師李鴻藻的三兒子,一個革命黨人李煜瀛(石曾)。

李石曾是留學法國的,曾以革命黨人和以胞兄李符曾與徐世昌有結拜之誼的關係,去東北訪過任著總督的徐世昌,並勸他轉向革命黨或樹旗獨立的。我們在前文中有過介紹。這位李石曾後來又去了法國,當他再次回到北京之時,徐世昌已經當了中華民國的緣",決定去訪徐世昌,並想加入他的詩社畫會。好在晚晴籍詩社和畫學研究會的成員中大多是前清遺老,與李石曾的老爹前翰林院大學士李鴻藻都熟識,便領著李石曾進了總統府。一到總統府見了徐世昌,自然是不必引薦就親熱起來。徐世昌拉著李石曾的手,說;"東北一別,竟是十年有餘了,聽說你又去歐洲,何時歸來的?令尊還好嗎?"李石曾忙說:"謝謝總統惦記,家嚴尚好,我也歸來有月余了。聽說閣下組織了詩社畫會,又大倡文治,十分誘人,是開明之舉,故而隨友人來湊熱鬧""中國人生活的氣氛太緊張、太廝殺味了,應該有一片詩文清雅世界"徐世昌說:"所以,我想領個先,開個頭。"李石曾說:"世界潮流亦是如此。尤其歐洲。人家基本上不講戰爭了,講科學、講文明。我這一次回來,就想不走了。我已在北京辦一座孔德學校和一座中法大學,傳播西方的文明。""好事,好事!"徐世昌說:"有需要幫助的事情,儘管明說,我會儘力的。"李石曾表示了謝意之後又說:"閣下既然倡導文治,又那麼熱愛詩畫,我想,對於一個東方國家的領袖來說,西方國家一定會令眼相看的。有這樣一件事,我想你應該爭取一下。""什麼事?"徐世昌問。"你應該在法國爭取得到一個文學博士學位"李石曾說"一國領袖,再有這樣一個學位,那你便是文明世界最具聲望的人物!"對於"法國文學博士學位"到底具有多少含金量?徐世昌還說不清楚。但是,能取得一個外國博士,那肯定是一件榮譽崇高的事。據徐世昌所知,從慈禧太后派出留學生起,到今天,中國學子取得這個榮譽的尚無一人。他當然想有一頂"博士帽"罩頂了。但是,他又對著李石曾搖頭了。"談何容易呀!我所學的,全是《四書》,《五經》的儒學,被西方國家視為後進的東西。拿什麼去取得人家的學位呢?"

李石曾笑了。"這不難。西方國家高層人士,正在花大力氣研究歐戰問題。中國是捲入歐戰的國家,如能從這方面加以論述探討,肯定是具有世界意義的大課題。我看,就寫一本《歐戰後之中國》,便有希望。"

徐世昌沽名心切,當即便答應了。又說:"這就有勞閣下為之周旋了。"

"我會努力的。"李石曾滿口答應。

從歐洲大戰論及中國形勢,這確實是一個具有世界意義的大話題。可是,徐世昌不僅對歐洲大戰知之甚少,而且對歐洲大戰與中國關係知之更少,若杜撰成書,確不是易舉。事情答應之後他感到為難了。這時,徐世昌忽然想起了總統府一位叫黃郛的咨議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便悄悄地找到他,把這件事對他說了。

黃郛,浙江紹興人,字膺白,早年留學日本,加入中國同盟會,辛亥革命時任滬軍都督陳其美的參謀長,再後來到北洋政府中從事外交工作,是個十分熟悉世界各國情況的人,自然對歐戰也作過研究。聽了徐世昌的希望,便說:"這事容易,交給我來寫吧。"黃郛悶在一個秘密房中,根據歐戰情況,結合中國史實,依據儒家的道理,夜以繼日地寫下去。寫一章便送給徐世昌,徐世昌自知不是這方面的學問家,便讓吳笈蓀、曹秉章,許寶蘅和謝宗陶等人審核、修改。前後半年時間,書寫成了,並用中、英、法三種文字刊印出來。李石曾拿著這本書到了法國,替他大宣傳,果然被法國的巴黎大學器重了,這個大學立即授予他"文學博士"學位。

徐世昌高興了,他是中國領袖人物第一個獲得外國高等學府授學位的高層人物,他的文才和文治的影響陡然高了起來。

有了學位,要去領學位證書。徐世昌是中國的大總統,不便輕易出國。於是,委派朱啟鈐作為他的專使,去法國替他領取。朱啟鈐攜帶一大批中、英、法文版本的《歐戰後之中國》,在巴黎廣為散發。於是,世界上有更多的人知道徐世昌了。

徐世昌沒有忘了他的大作《歐戰後之中國》的"操"黃郛,於是,拿出美金萬元,來到黃郛府上,千恩萬謝之後,說:"膺白呀!這點錢作為遊資,你出國去遊歷一番吧,也算散散心!"

週遊世界黃郛何樂而不為。於是,攜著妻子出遊去了。誰知他一到美國,事情就發生了意外;外交場上那麼多人稱讚徐世昌的大作,說他是"當今世界最有學問的大總統"。黃郛心裡有點不平衡:"這書明明是我寫的,著上他的名字,他一下子名震世界,只讓我出國遊歷一陣子。這公平嗎?值得嗎?"於是,黃郛在紐約的一次聚會上,把《歐戰後之中國》成書情況向世界作了宣告,再經媒體一宣揚,徐世昌便現了丑。"原來大總統還是個草包,學位是別人代取的?"不僅如此,黃郛還把原書修修改改以《歐戰後之新世界》為名,用自己的名字在海外重新出版了,更出了徐世昌一大丑。這事只能算徐世昌大總統一段"軼文",也就無須評述了。我們還是沿著"歐戰"這個話題說點兒別的--

徐世昌任大總統時,歐戰已近結束,美、英國家想與日本爭霸東方,美國總統和英國女王都對徐世昌提出"在中國實行和平統一南北方"的勸告;接著,英、美、法、意等國協同日本共同向中國的南北雙方進言,建議和平統一。徐世昌是想做和和平平的大總統,這些外國人的意見進言正合他的思想。於是,徐世昌大做文章了;他先讓梁士詒組織一個和平促進會,又暗示南北方知名人士熊希齡、蔡元培等數十人發起和平期成會,他自己也在各種場合大嚷大叫"和平統一之時機已到,不可失也,中國安危在此一舉!"

高調是如此唱了,可是,一旦行動,徐世昌便露出了狐狸尾巴1918年11月,他在發出和平令的同時,在北京召開了當總統以來的第一次督軍會商會議,張作霖、盧永祥、倪嗣沖、王占元、陳光運、閻錫山、曹錕等以及各省區代表到會。段祺瑞也被邀參加了會議。

因為後台不同,徐世昌和段祺瑞已經貌合神離了;連捧著徐世昌登上總統寶座的安福國會,徐世昌也遠了他們。有什麼辦法呢?徐世昌是聽英美洋人的,段祺瑞是聽日本洋人的,英美洋人與日本洋人在瓜分中國利益上總"分贓不公",只得各展其職,爭爭鬥斗。由於有了段祺瑞參加,督軍會商會議便拘拘束束地談論了些諸如"和平統一,南北方不可對等","議事不要涉及國會",又是關於"督軍各自勢力範圍"等等。最後決議也是模稜兩可。但是,在英、美、法、意、日五國的一再勸告下,會議到是達成了這樣的協議:服從總統,贊成和平。11月16日,徐世昌以大總統名義發布了"前方軍隊罷戰退兵"的命令;南方勢力也發布了"前方各軍守防待命"的命令。其實,這個裝模作樣的和平、罷戰、統一局面,拆穿開來,只能算是徐世昌集中目標對付南方革命黨,其次是排斥段祺瑞的安福系罷了。隨後,一個馬拉松式的南北議和談判便開始了......

就在徐世昌虛虛假假地大抓"和平統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該發一道命令,將張勳特赦了。"

--那一天,他和段祺瑞密談之後,他便想立即下一道"總統令",為他的門生清洗一下罪名,並且派他一個用場。可是,他發覺段祺瑞答應得很勉強。"做得太急了,會不會引起這個再造共和的英雄的反感?"所以,他把這事暫放了一下。放是放下了,心裡總不靜。現在,他決定不能再拖了。

特赦張勳的命令很簡單,只表明張勳無罪了,發還全部家產。其餘的,什麼也沒有說。

特赦令發布的第二天晚上,張勳偷偷地來到鐵匠營徐世昌私宅。

63歲的徐世昌,當他再一次見到64歲的張勳的時候,他簡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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