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藉助老美壓日俄

要去東三省任總督了,欣喜一陣之後,徐世昌又鎖起了眉頭。"東三省,畢竟是大清王朝的發祥地,是旗人的天下,皇親貴胄遍地滾,不好應酬呀!"徐世昌了解以前在東三省任督撫漢人的情況,要麼你就別想作為,一切事情都馬虎應付,得過且過,誰也不得罪,雖無所作為,到還可以平安無事;要麼大幹一場,我行我素,觸犯旗人利益,惹得旗人惱怒,最後被迫離開。"東三省的官不好當呀!"他想去找袁世凱,同他商量一下應該怎樣辦?可是,他又猶豫了--他比袁世凱年長,何況,他又是科班出身,中進進士,在翰林院蹲了許多年,官怎麼當都不明白,豈不被人笑話!

徐世昌又想起了呂祖。他還是去拜求呂祖。

這一次,呂祖似乎酒醉了,簽上給了他一首難以捉摸的七言絕句:

上有危樓十七年,皆言欠一不成天。走作盡從小下月,成敗由天社稷全。徐世昌看了許久,雖覺有些面熟,但卻記不得詩出何處。且也不明白所言何事。他把簽放下,索性不去想它了。放下了,但又不行--因為他太相信呂祖了,命運大事,除了呂祖之外,誰也不能給他指點迷津。所以,他又從把簽揀起,逐字逐句去推敲簽意。他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是《推背閣》上的一首詩。"呂祖讓我從這首詩上去領略什麼呢?"他沒有解透。當他再四再三看這首詩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弄明白。鎖了半天眉,還是放下了。

這是呂祖對他最不慷慨的一次。他面對呂祖像沉思有時,還是疑疑惑惑地走出密室。二十餘年的官場生涯,使徐世昌的視野更開闊了,除了呂祖之外,他對現實也有了更深切的認識,怎麼當官,怎麼做人?並不是一簽一語能說透的,還得因人因地因時去自己運籌。徐世昌想想形勢,想想東北,想想自己,他決定帶文武兩個親信去東北--

他把正做著守衛頤和園的宿衛營統領張勳找到面前,對他說:"紹軒(張勳字紹軒),我要到東北去了,有件事思索了陣子,想同你商量一下。"

張勳是在小站練兵時被徐世昌收為門生的,那時候徐世昌是翰林,是練兵處參謀營務處的頭腦,張勳一直侍以為榮的。到京城之後,張勳仍然對徐世昌"師禮"待之。張勳雖然現任了宿衛營統領,總還是個不大的官,依舊要靠徐世昌等人升騰。所以,他忙說:"徐大人思索的事情,一定很妥當的,只管吩囑紹軒去做就是了。還談什麼商量不商量。"

"這事是要商量的。"徐世昌說:"我想讓你隨我去東北。這事不與你商量,我怎麼好擅自作主。"

一聽說有機會去東北,張勳立刻興高采烈--京中的文武官兒,清朝有一個不成文的慣例,只要不是因過錯被貶的,出京外放都會拔一拔紗帽。而到下邊混一陣再活動著回京的,又可以提一提。所以,出京回京,一些仕途順利的人都當成難得良機而企盼,張勳也不例外--。他笑咧咧地對徐世昌說:"徐大人是器重紹軒了,我求之不得,還有什麼不樂意呢,只求大人能在太后面前美言幾句。"

對於張勳,徐世昌並不愛他的才,他沒有才,是個頭腦簡單,性情直爽,勇敢過人的人。徐世昌愛的是這樣的人關鍵時候能為人賣命。若張勳能隨他出京,在東北再給他相應軍權,在武的方面,徐世昌便有了依靠。為這一點,他才要張勳隨他外放。聽了張勳的回話,徐世昌也興高采烈了。"紹軒樂於同行,我想太后是會答應的。明兒我去晉見太后,懇請能夠恩准。"停了停,他又想起了最近朝朝在慈禧面前說書的大太監馬賓廷,又說:"你回去後可以先向馬賓廷說說,他是你的好友,讓他在太后面前先美言幾句,算是打個招呼。"

"好好。"張勳答應著。"我今晚就請他吃飯。這事他一定會幫忙。"

送走張勳的時候,都察院御史張瑞蔭突然來訪。這個和徐世昌年齡相當的直隸南皮人一照面便笑哈哈地說:"這麼大的喜事,菊公竟然連個招呼也不打,幸虧我的消息靈通,要不,不是連個行也送不上了么!"

"哪裡有什麼大喜事,"徐世昌說:"御史大人是在夢遊了吧?"

"主宰東北去了,還不是大喜事!"

"你說這個......"徐世昌仰起臉來,笑了。"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高升卻是事實。""高處不勝寒呀!""我願助老哥一臂之力!"

"你......"

"你不相信?"

"......"徐世昌沉默起來。

--張瑞蔭是翰林院大學士張之萬的兒子,張之萬是徐世昌的恩師,徐世昌在翰林院做編修時常去張府與瑞蔭相處甚密;張之萬又是兩湖總督張之洞的哥哥,張之洞是徐世昌崇拜的人物之一。故而,徐世昌和張瑞蔭也成了莫逆。張瑞蔭一聲"相助",徐世昌頓時動了神。"此去東北,張勳算是武的膀臂了,正缺一個文的胳臂。張瑞蔭文名動京城,果然能隨我去東北,那是求之不得!"可是,張瑞蔭正在都察院走紅,說不定哪一日便升遷了,"他能真的隨我去東北嗎?"當時的都察院,可是一個令所有官都既敬又畏的衙門,因為它是國中最高的監察、彈劾及建議機關,說不定一張小摺子就把一個大紅人掀翻。許多人想盡辦法往裡擠還擠不進去,"他張瑞蔭願意出來?"如此這般,徐世昌只認為張瑞蔭說的是一句"禮節"語,所以,默不作聲。

張瑞蔭要隨徐世昌去東北,是真心實意的。這其中有個原因--徐世昌要去東北任總督的時候,清王朝已經處在內外交困、搖搖欲墜的時刻,腐敗嚴重,貪官遍地,官場上的勾。斗角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相互排斥之風越刮越烈;打黑槍,暗彈劾,陰風陣陣。做著兩湖總督的張之洞,本來就是個利用別人蔘奏權貴的高手,近來又屢屢到京,找到這位乃侄,希望他能夠利用御吏的職務方便,助他一臂。張瑞蔭是個機靈人,他對於已經成型的、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派和以張之洞為首的南洋派對峙局面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他預想不到誰比誰強,難卜誰勝誰負,但有一點他清楚,只要卷進兩洋之爭,得一必失一。"如其得失各半,何不如跳出三界,坐山觀虎鬥。"昨天,他的族叔張之洞特地讓其來京辦事的劉典徽帶給張瑞蔭一信,囑他"萬萬不可離開北京",希望都察院能有自己的人,"說話方便"。所以,他才匆匆來找徐,想請他幫他"跳"出京城,去另尋一片桃源。

"菊公,你是知道的,像你我這樣的書生,只求有一片靜地,把自己學的那點東西獻給朝廷,也就心滿意足了,怎敢往漩渦里跳。"說這番話時,張瑞蔭表現出文弱書生的無可奈何之情。

徐世昌動心了,他雖然也常做騰達夢,但卻野心不大,並且素來持息事寧人態度,誰也不想得罪,什麼樣的朋友也不想失去。"這樣吧,我即專折上奏,請你隨我去東北。"徐世昌以"熟悉奏稿"為名,向朝廷寫了個報告很快得到批准。這樣,徐世昌便有一個文武雙全的班子可以去東北了。

清制,外放督撫可以從戶部預領交際費若干,以供溝通各種關係。徐世昌是督東三省的,東三省是被王朝視為發祥地,設了總督署,幾乎等於陪都,徐世昌的交際費自然也是優厚的,他一下子就從戶部預領了白銀四十萬兩。四十萬兩白銀到手,徐世昌神情竟然恍惚不安起來:"怎麼用呢?"他沒有當過這麼大的官,也沒有用過這麼大額的交際費,交際費該怎麼用,他也不清楚。但他明白,作為東三省的"小皇上",他絕不會給別人送"秋波",不會拿著錢去買路,他的路會四通八達,別人只會向他投其所好。"那麼,這四十萬兩白銀,豈不是派不上用場了么,那就沒有必要把它帶到任上去了。"

徐世昌把銀票捧到內宅,來到香淑居,坐在新納的小妾沈蓉身旁,慢吞吞地喝著她為他沏的清茶,慢條斯理地說:"佩菊--沈蓉到徐世昌身邊之後,為了表明她進入了新生活,她請徐世昌為她起一個雅號。徐世昌號菊人,便信手揀了"佩菊"二字相贈--,我就要動身去東北了,一時間你們還得留在北京,家裡的事就要你多操心了。"

23歲的沈蓉,直隸定興的大戶閨秀,酷愛唐詩宋詞,又致志于丹青,崇拜著徐世昌才華,甘心為他作妾。到徐府不久,便代替了徐世昌的原配,成為堂堂的主婦。沈蓉性格開朗,待人寬厚,對事熱情,是一位里外均會應酬的賢內助。但是,在徐世昌面前,卻既不嬌縱又不鄙薄,大大方方做人,大大方方處事,甚得上上下下敬佩,連那位徐的原配夫人也識相地說:"蓉妹妹,家裡的事你只管統管起來,殺伐進退任憑你,我只跟著你享清福了。"沈蓉卻坦誠而又風趣:"好吧,你就垂簾聽政好了,殺伐進退錯了,你就再殺伐我!""看你說的,縮到背後,安閑我就自足了,還會無是生非?"那夫人說:"放心做你的事吧,你身後沒有帘子,我也不去聽什麼政。"現在,徐世昌要外放,家事還特地來安排她。沈蓉一陣舒心。但她還是說:"家裡還能有多大事?無非是上上下下的吃穿用住,也都是早已有規有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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